在一通折腾后,终于,时间到了下午。
虽然在羽刻脑子里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基本上都做完了,但如今坐在一个废弃矮烟囱下的废弃沙发上,他心里却不知怎得总有种仍有事未尽般的遗失感萦绕心中。
而就在这时,在羽刻上衣的暗兜里响起来的,是他另一个手机的震动声。
“喂?”
“路羽刻?!你……”
羽刻挂断了电话,并熟练地关了机。
【啊,是这档子事来着。话说火车站那小子,我明明都警告过他了……】
羽刻烦躁地挠了挠脑袋,接着拿出另一个手机,打通了李瞬的手机。
“喂?队长?”
“暴露了。老头子生气了。”
“啊?!“李瞬一声惊呼后,抱怨道:”队长啊!还不是因为你这两天大闹一通……”
“行了,别浪费时间说这些没用的。你还记得我给你的钱吗?”
李瞬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您该不会打算……贿赂他?!”
“那你就想多了。我的意思是你去拿我给你的钱买点好酒送给他老人家。”
“这不就是贿赂吗?!而且您给我这钱明明是抢……”
“你买就是了。记得告诉他是我买的。就这样。”
羽刻再度挂断了电话。然后他抬头望向头顶上爬满藤蔓的烟囱,发起了呆来。而就在这时,一架飞机从天空中飞过。小小的飞机拖着白烟,从烟囱边缘缓缓拉出了一条细小绵长的白线,直通往了羽刻视线下方的蓝天。
羽刻的眼神跟着飞机。而随着它越飞越远,羽刻也缓缓低下头,于是不知不觉“下方”也变成了“前方”。而飞机也就这样朝着前方一直飞去,直到没了影子。
“共和国的长子,终究还是没能赶上新时代啊。你说是吧?”羽刻拍了拍烟囱,如此说道。
“…………………………”
“……呵。”羽刻挠了挠后脑勺。自言自语地吐槽起自己道:“我在这里瞎酸什么呢?”
说完,羽刻闭上眼睛,就这样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
亦真亦幻的黑雾中,遥远而熟悉的声音从羽刻的背后传来。
“……你对那女孩说得那些话,都是真心的吗?”
听到黑暗中传来的提问,羽刻浅笑着地答道:“是啊。”
“……那又为什么要帮她了解周凌烟呢?”
“因为,如果她真的知难而退了,那凌烟或许就真的没救了。如果她不知难而退,好歹能去当个替代品。”
“……是为了周凌烟吗?”
“当然不是。”
“……那么,是为了你自己吗?”
“不全是吧。”
“…………
……骗子~”
刹那间,狂风从四方来袭,咆哮着拨开了迷雾,露出夜空中那道破碎的月亮,与四周如林立着的一座座如墓碑般的钟塔。
无数的钟塔如同殉道者般参拜向残月凄惨的白光,发出哀悼的钟鸣。而随着钟声,一道鲜红色的血环从月的边缘溢出,最后化作滔天的血瀑,倾盆而下,将羽刻淹没其中。
……………………………………………………
“……………………”
在黑暗中,羽刻静静地睁开了双眼。
看着夜空中那遥远地悬挂在天上的白点,羽刻坐起身,挠了挠因沙发上的灰尘而变痒的头发,又一次自言自语地抱怨起来道:“干脆以后买个睡袋随着带着得了……”
羽刻拿出手机划了划,确认了一些事项。接着他关上了手机,伸了个懒腰后,看向了旁边的烟囱。
“……………………”
羽刻踏着沙发,用力一跳后凌空抓住了藤蔓,朝上使力后又抓住了生锈的梯子,就这样一直向上,直到抓住了烟囱的顶端后轻轻一翻,坐到了上面。
虽然矮烟囱也就几十米高,但坐在其上,也已足以看到不错的景色:样式老旧的矮楼群与远处摩登的高楼;马路上的车流与马路旁行色匆匆的路人;五颜六色的万家灯火与遥远天空中,一颗无人仰望的孤星。
而除去眼前这片司空平常的夜景,树叶蒸发的清香、老旧砖石的尘味和炊烟的油味一齐从羽刻鼻尖的流过,同时还有耳畔传来的夹杂在宁静风声中,来自市井的微微噪声。
夜空之下,人群之上,羽刻孤独地坐在废弃的烟囱顶端,犹如一只无意间落脚于此的黑鸟,仰望,俯瞰。
“……………………”
……嗡嗡嗡!嗡嗡嗡!
“……………………”
嗡嗡嗡!嗡嗡嗡!
“…………呼。”羽刻拿出手机,看了眼号码后露出笑容,接起电话道:“喂?”
“中二病侦探,出不出去撸串?”凌烟语气随意地问道。
“今天没时间。你早点睡吧你。明早要坐火车。”
“睡一天了已经。”
“你野比大雄在世吗卧槽?”
“我要是野比大雄,我就直接再回去睡个几小时了。”
“呵。”羽刻松了松肩膀,接着说道:“话说啊,我问你个问题。”
“啥?”
“你觉得你配得上韩雪迎吗?”
“你在这突然没头没脑的问啥呢?”
“你不抽烟,我不喝酒,那我俩大男人在一起,当然就只剩下聊女人了啊~当然你不想聊就算了。”
“你们这些侦探都这么八卦的吗?”
“这不叫八卦,叫大男子主义。”
“呵。大男子主义啊?嘛,不过你要我真从一个男性的角度上来说,我觉得这世上没几个配得上韩雪迎那种女孩子的人吧?”
“那这不一定啊。你周凌烟又不是一般男孩子。”
“确实,毕竟我可是脑子有病嘛。”
“哈哈哈。”羽刻摇了摇头,接着又问道:“那,夏星夜呢?”
“………哈?”
“你有想象过,如果夏星夜还活着,你们俩能走到今天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打不过你,你就什么都能说了?”
“那可不是吗?当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强迫你就是了。”
“……说真的,我和她算早恋,所以大概率是会被父母反对吧。尤其是我爸,估计真能把我腿打断掉。”
“听着很艰难啊。”
“艰难那肯定是艰难的啊。而且她身患重病,要花很多钱。所以呢,我得找个能赚很多钱,然后又能时常陪着她的工作。比如……
………………”
说到这里,凌烟突然噤声,不发一言。而羽刻见状接茬说道:“嘛,比如去学金融,当个在家炒股的股民?”
“……呵。是呢。
行了!既然你不出去撸串,我就自己出门了。晚安了中二病侦探。”
“别每次都叫得那么麻烦,你直接叫我羽刻得了。”
“……行!那晚安了,羽刻。”
羽刻坏笑着说道:“晚安了,神经病作家。”
“诶你小子……”
羽刻挂断了电话。然后他三两下翻下烟囱,回到了地面上。
在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后,羽刻拿出手机,将他和凌烟明早出发的火车班次,截图后发给了雪迎。
【我当然是为了自己啊。】
羽刻收好手机,踏步走出黑暗,回到了人群与灯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