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啦啦~”
沙耶一边哼着歌一边步伐稳健地走在石桥的栏杆上,郁纪也不阻止,静静地陪她走着。对于身后那几个军方人员在跟踪自己这事,他极力装作不知道般保持平常的态度。
他们停在附近的公园里稍事休息,沙耶看着嬉戏的孩子们,脸上扬起笑容。
“你很讨厌这个世界吗?”沙耶问道。
郁纪没有回答,只是坐在原地发呆,好像在思考些什么。
“所以打算毁掉这个世界?”
“大概……”
“那随风飘荡的蒲公英的种子,它会在什么时候,决定自己的归宿呢?”
沙耶再次提及那个问题,总觉得有什么玄机隐藏于其中。
郁纪下意识地开口给予了回答,“蒲公英的归宿由风决定,自身无法反抗。”
“如果风将它带至干旱绝望的沙漠之中呢?”
“那也是命运的安排。”
“命运的安排便是理由?对你来说……”
郁纪低头不语。
“那就如你所愿吧……”沙耶微笑着起身,站在郁纪身前面向那些正在玩耍的孩子们。
少女闭上眼睛双手抱拳置于胸前,口中喃喃自语。接着,郁纪等人所处的空间忽然产生异变,太阳逐渐被黑云所笼罩,那股令人反胃的腥味再次袭来。无辜的孩子们恐惧地四处逃散,他们完全不知道接下去将会有什么样的地狱在前方等待着。
“住手!”郁纪伸出手打断沙耶的施法,用愤怒的视线紧盯着她的脸庞,握住少女的手力道愈发强大,白皙的手臂因血管的堵塞而变得通红。
“好疼呐……”沙耶发出呻吟,尽管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痛。
郁纪连忙松开了她,紧张地退回原位。
“不能在这里……杀掉他们……”郁纪很勉强地吐出这几个字。
“那要在什么地点,什么时候杀掉才好呢?何时才能毁灭这腐烂的世界……”沙耶的笑容如同万把利刃袭刺着郁纪全身,在那可爱的脸庞背后,令人感觉到的是无限的恐怖与冷血。
“什么时候都不行……”
“但你不是讨厌这个世界的吗?”
“我……”郁纪挣扎地抱住脑袋。
“郁纪是个很温柔的男生,不对吗?”
“不。”他否定了她的看法,“我是个战士,仅此而已,除了任务之外的事我不想牵扯。”
“我是破坏了你任务的人,我是敌人……”
“那就走吧,走得远远的!”郁纪朝沙耶大吼道,“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内!”
沙耶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苦笑着转身走向公园出口。
在经过监视者身旁时,沙耶侧过身子不舍地望着郁纪的背影。
“至少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数秒过后,只听闻数声惨叫,郁纪急忙回头张望。
那些跟踪自己的人正被地上长大的血盆大口不断吸入,就像那天自己亲眼所见的那样,而沙耶正站在后方冷眼旁观。监视者全数消失后,沙耶诡异地笑了起来,擦掉嘴角的鲜血,丢给郁纪最后个眼色后转身离去。
“杀……不,吃了他们吗?”郁纪双腿无力地屈软在地,刚才那触目惊心的景象他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沙耶的本体或许不是他所看到的那个可爱少女,而是更为恐怖的,来自地狱的……恶魔。
未等郁纪厘清一切,环境再次变得异常,无数的雪花从天而降,郁纪伸出手去接住其中一枚雪花,却发现它在触碰指尖的同时便爆裂消失,而且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就是说,这不是雪花。
“光的粒子……”郁纪猛地抬头望去,观星者悬停在公园上空,那双绿色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背后的圆环不断地释放出粒子散落于空气之中。
“你和那台高达究竟……”郁纪对着观星者大声喊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面对质问,观星者的扩音内传出回答,那声音的确是沙耶无误。
“我不是人类,我是……”在短暂的停顿后,沙耶仿佛下了个很大的决心,“我是监察者,为了毁灭这腐朽世界的监察者:沙耶·依赛林。”
“监察者……?”
“现在开始算起二十四小时后,我会以遗迹为起点展开毁灭行动,郁纪……我是你的敌人,也是你的朋友,请用你自己的心来决定,蒲公英的归宿吧……”
发表完宣言后,观星者以惊人的速度飞向远方的天际。
“可恶!”郁纪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沙土表面。
帝国军在得知这一讯息后立刻进行防御态势,派遣军队前往挖掘出观星者的遗迹准备展开反击,不料机体一进入遗迹范围后便遭遇了强大的S粒子干扰,绝大部分机体的通讯与行动变得相当困难,干扰程度之严重还是首次。
无法动弹的MS如同定住的木桩般,被观星者在原地用光束枪一台接一台地击落,照这样下去,不论派遣多少MS过去也是当炮灰罢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距离沙耶行动只剩下五个小时不到。匆匆赶回总部的郁纪即刻向上级请求出战。
尽管与帝国军联手有失蓝波斯菊的颜面,但面对这种情况,现在不阻止住观星者的话恐怕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上级当机立断,同意了郁纪的请求,并把最新研制的G守护者外挂装置配备于郁纪的异端高达上。
“只有你一个人,而且身处敌人的战场之中,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蓝波斯菊的副指挥官,奥克·波齐纳纠结地对郁纪如是道。其实当初就是奥克将郁纪拉入蓝波斯菊中的。
“我会完成任务。”郁纪一把夺过头盔,跑向高达。
古遗迹处,帝国军只能严阵以待地守在外围,由于强大的干扰使得军方行动变得十分艰难。正当作战指挥官杰雷米亚与手下商量策略时,通讯兵突然跑进来报告。
“有架所属不明的异端高达正向着遗迹中心突入,但是上边搭载的装置并非我军制造。”
“什么?”杰雷米亚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屏幕上的光学影像截图,“莫非是那台高达的同伙?给我连上通用频道。”
“是。”
“所属不明的MS,我军要求你立刻停止行动接受检查!”杰雷米亚的警告传递到了郁纪的机体中,但郁纪仍旧没有停止的打算,距离时限仅剩下一小时了。
“打下来!”杰雷米亚果断下令。
“不行,它已经进入干扰范围中,全武器系统皆不能锁定。”
“那就用肉眼瞄准把它打下来!依靠密集的弹幕!”
“是!”
煞那间,帝国军对郁纪发起总攻,胡乱扫射的光束与炮弹稍有不慎便可能命中自己的情况下,他还是顽强地进行闪避活动并不断深入遗迹中心。
“不行……完全看不到了。”帝国军的士兵们都放弃了。
“把伊里野队长叫来,必要的话空投导弹群,把遗迹区域全部毁灭。”
“这……”
“已经没有时间了,这是命令。”
“了……了解!”
越深入遗迹核心部,S粒子干扰就越强,异端高达几乎不能继续行动下去,郁纪竭尽全力地操作着机体上的每个按钮,但收效甚微。
“你在的吧?”郁纪朝着一片漆黑的遗迹深处大喊,“快停下这样的行动!沙耶!”
听到声音,整座遗迹忽然起了反应,在最外围形成道厚厚的透明力场墙,隔绝了与外部的一切联系,而内部的S粒子干扰则完全消失了。
重获自由的郁纪连忙操纵异端高达飞向核心处。
在发现BOX的地方,他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观星者,但四周的石壁也早已被血管与腐肉附着,散发着浓烈的恶臭,地面时不时张开大嘴,数次差点把异端高达吞入。
“这就是你的本体吧。”郁纪对准地面的嘴巴开了一枪,光束射向无尽的深渊却得不到任何结果。那张大嘴就像黑洞那样吸进一切,毫不保留。
“我是人类的敌人……为了毁灭人类而诞生。”沙耶站在观星者的左肩,单手扶靠在头部装甲上,看起来十分危险。
少女的表情复杂,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未能脱口。
“要和我战斗吗?郁纪……”
“没错!”郁纪把枪口瞄向沙耶。
“为什么?因为要保护人类?保护这个世界?”
“我……”郁纪的眼神顿时变得迷茫与困惑。
“你不是很讨厌这个世界吗?毁掉它不正是你的目的吗?为什么不能让我帮你呢?”沙耶渴望地注视着异端高达,如同在注视着郁纪。
“毁灭人类,不该用这种方式……”
“那用战争就可以了吗?”
“不,不是那样!”
“郁纪……”观星者飞向异端高达,随着沙耶的动作展开双臂抱住了它,少女跳到异端高达上从外部强行打开舱门,腐肉的味道侵入舱中令郁纪不禁想大吐一番。
沙耶跳入舱中抱住郁纪,深情地说道,“我喜欢你……所以请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
“我……我……”郁纪的身体在被沙耶抱住的那一瞬起便无法动弹,言语也变得困难起来。
“你也喜欢我的,我知道……从看到观星者那一刻起。”沙耶温柔地撇开郁纪的白色刘海。
“喜……喜欢……”
“对,喜欢我。”沙耶慢慢地将唇凑近郁纪的嘴,“和我永远地在一起吧,远离这如同腐肉的世界,同我真正地合为一体……郁纪……”
郁纪放松地闭上双眼,享受着沙耶的吻,异端高达也被从肉壁中延伸出的血管触手紧紧缠住,肉块由外装甲开始侵入机体内部,驾驶舱的座椅也张开黑洞,慢慢地将郁纪吞入其中。
不断坠落向深处的郁纪两眼无神,四周除了黑暗外别无他物,绝对的静之空间,使人仿佛回归了虚无状态。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郁纪降落在平地上,从前方传来了怪物般的呻吟以及粘稠物爬行的滑溜声。
“沙耶……”郁纪单膝跪地,俯下身子抱住那长满触手的独眼肉团,紧紧地拥入怀中。在他眼里,这不是什么恶心的怪物,而是那纯洁无暇的少女。
“我想和你一起,永远地在一起……”郁纪表明了自己的心迹。
“这样便好了……真的……”沙耶的声音过后,郁纪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旧身处异端的驾驶舱中。周遭一切都完好无损,舱门紧闭,也不见沙耶的踪迹。
“沙耶!”郁纪抬起头紧张地四处张望。
“郁纪……”
观星者正逐渐远离异端高达,沙耶悬浮于它胸前,背部长出墨绿色,如同树叶般的羽翼。顺着少女那伸长的双手望去,手心处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散发着绿色的光辉。
“你要去哪里?!求求你,带我走!”异端高达追了上去。
“观星者已经做出决定,身为监察者的我无法阻止它,请不要忧伤,无论多么污秽的世界中,仍旧有希望的种子存在,至少我找到了……”
“不,没有!这个世界中不存在那样的事物!”郁纪擒住泪水撕心地吼道。
他体会到了,死亡前的安宁与幸福,沙耶给予了他这样的感受,自己一直追求的体验。
“你对我而言,就是那种子。”沙耶温柔地笑着,“种子之所以选择在沙漠中扎根,那是因为,它知道有个珍爱着自己的人,哪怕只有一个……”
“珍爱着自己的人……”郁纪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愤,启动机体上的武装朝着观星者开火,“那么我会把你救出来!”
异端高达双腿上装置的飞弹一齐射向了观星者,只见观星者启动背部圆环,形成亮绿色的鞭状物不断挥舞,轻易地将导弹全数斩落。
“我不会让你带走沙耶的!”郁纪充满气势地全速冲向观星者,以头部火神炮持续地扫射作为掩护。
终于到了近身战的距离后,郁纪拔出光束军刀,用巨盾抵挡着光鞭的攻击,同时还不断着进攻观星者的关键部位。
双方都不断攀升,甚至飞出遗迹后打击也在持续,帝国军们看着那两台高达激烈的决斗都傻了眼。
“我……我不会放弃!”郁纪的光束军刀抓住空隙切掉观星者的左小臂,不料沙耶突然大叫一声,只见她的左小臂也一同消失了。
“莫非……”郁纪的行动迟缓下来。
“对,我和它是一体的……”
面对这个事实而暂停攻击的郁纪很快就遭到报复,观星者高达挥动光鞭把异端高达虐得体无完肤,驾驶舱内警报连连。
“沙耶!”筋疲力尽的郁纪在最后的呐喊声后,光鞭直接刺入身体,连同异端高达的引擎一起贯穿。
异端高达完全失去动静,从高空开始向下方的遗迹坠落而去,背部推进器也不断迸发出赤红色的电火花,机体随时有爆炸的危险。
郁纪单手按住自己身上的那个大洞,另一只手则伸向不断远去的沙耶,哀怨地流着泪水。
“带我走……”
异端高达在距离地表数十米的空中因引擎走火而爆炸,碎片四处飞溅,散落于遗迹各处。
看到这一切的沙耶回到驾驶舱中蜷缩住自己,将头深埋于双膝内放声痛哭。
“种子,总有一天会开花,星星,定会绽放光芒,我与你同在。沙耶……”郁纪的声音回荡在沙耶耳畔。
“要永远地……在一起。”沙耶欣慰地笑道,接着……
位于地面上的帝国军检测到观星者正释放出大量新型S粒子,粒子一旦接触地面即刻形成直径十米的黑洞,倘若黑洞照这种速度增加下去的话……
“我们真的……要被毁灭了吗?”束手无策的杰雷米亚遗憾地闭上双眼。
当所有人放弃希望之际,观星者突然像触电般全身颤抖起来,接着大量的光线由身体各处的缝隙溢出,最终在一阵巨响中,它也爆炸了,根据能量观测反应,似乎是体内压缩能量的暴走导致。
在观星者莫名的自爆后,S粒子瞬间蒸发,地面上的黑洞也恢复原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杰雷米亚和其他人完全摸不着头绪。
数日后。
微风吹起草原上的蒲公英种子,将它们带向远方的天地,对曾经的危机浑然不觉的孩子和大人们如同往日那样幸福地生活着。随风飘逝的种子缓缓落至遗迹附近,扎根于其中。
而在希望之花的底部,“它们”依旧在沉睡着,等待着。
“女王”的觉醒,真正的审判之日,终有一天会到来,但不是现在。
这是监察者沙耶·依赛林所得出的结论,因为人类中还存在希望,因而毁灭之时仍旧未到。对于与自己无法达成共识的人类灭绝兵器-观星者,出于共存理论,只要将自身消灭的话,观星者也理应会消失,沙耶与郁纪赌上自己的命运以及生命,化解了这场提前到来的危机。
生命的形体消失了,但灵魂的光芒却会流传下去。在那光芒交错的世界中,两人终于实现心愿,将永远相守……
这段故事被某人记录并改编为某首歌谣,在亚特兰蒂斯星上流行一时,包括蓝波斯菊中的大部分人都觉得此歌凄美动人。对于这种现象,创作者倍感欣慰,他现在也会时不时地抬头仰望星空,也许某天能在那星海中发现他们的身影也说不定。
而这首歌的名字叫做:《沙耶之歌》。
飘花随风散于你的天际
我的生命渐渐平息 淡在缤纷的呼吸
所有一切都献给你……
我们的时间就此开始不要再为我哭泣
La_i……也不要再害怕
请温柔地呼唤我的名字
La_i……相遇就是这奇迹
是爱……在今生今世让我们相拥
展翼飞翔在两人的世界上
看这行星渐渐披上一片片美丽颜色
每一个梦都将实现……
在一片终结的荒野中,悄悄孕育开始
让心愿乘着微风飞去
使那璀璨的永恒回忆
永远永远陪伴在你身边
“那随风飘荡的蒲公英的种子
它会在什么时候,决定自己的归宿呢?”
La_i…… 是如此地美丽
属于我们的如梦如幻的世界
La_i……想看着你的笑容
任你温柔抚摸我的发丝
La_i……悸动着的生命
是爱……在此时让我们慢慢地溶化
沙耶的、生命的花朵 随风飘舞
“那就是呢,在那片沙漠中,蒲公英知道就算只有一个
珍爱着她的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