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的理由吗……”
实验室中,卸去黑色风衣的少年,带着白色的半张面具,金色的瞳孔停留在希娜的身上。
传达过来了,少女的心情。
没错,那是对于自己的迷茫。对于自己诞生于这个世界上的罪恶感。背负着两份不属于自己的情感,她无法喘过气来。
到底,少女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活着的意义,就究竟是什么呢。从寒冷的长眠中醒来,平白无故的拥有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拥有了不属于自己的情感,这一切都像是锐利的刀刃,不断的向着少女的心头刺来,让她难以忍受。
如果能够忘记的话,这有多好呢……如果忘记了的话,自己就不需要背负这样的罪恶感了。
背负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与情感,对于少女来说,这是一份巨大的罪孽。
她没办法承担起这一切的情感,只有在角落中默默的哭泣,然后继续漫无目的的在黑夜中行走。
然后,在雨水的淋洗下,她下定了决心。
因为拥有记忆,所以才更加懂得诺雅的心情。因为拥有记忆,所以才更加了解希娜的想法。
这是两份她无法承受起的,巨大的情感。
“这理由很可笑吧,前辈。不过,这就是我作出的决定哦。”玻璃罩前的希娜,在这瞬间回转过身体,朝着莫涯的方向袭来。
“拜托了,前辈……请先去死一次吧。这样的话,你就能和诺雅在一起了啊!”眼角通红的少女,几乎一种恳求的语气向着莫涯说道,但手上的攻击却没有丝毫的滞留,漆黑的指甲倏然变长,然后以着刁钻的角度直直向着莫涯的脑袋而来。
“我不是诺雅,我也不是希娜。我只是个受到命运操控的傀儡罢了。从苏醒开始时的道路就被决定好了。没错!全部都已经决定好了,就连我会站在这里也是。”
因为,这份记忆,这份情感,本就不属于我呢。既然这样的话,我又有什么理由去占有它们呢?
这条道路,不是早就已经被决定了吗。
啊啊啊,要是……我真的是诺雅就好了。这样的话,一定……
带着复杂情感的少女,最终冲到了莫涯面前。寒冷的指甲逐渐加长,变得和刀刃一般,朝着莫涯一甩而去。
她的身后,龙核上的血红触手正在重生,先前因为莫涯的关系,触手被砍断的龙核没有办法快速恢复行动。
看着不断逼近的指甲,莫涯的眉头突然皱紧了。
又来了,每个人都喜欢把命运挂在嘴边,每个人都喜欢把自己的道路全部交给命运决定。
“开什么玩笑……这种毫无意义的想法,我绝对不认同!”
正因为随波逐流,正因为自己的无力,所以莫涯才更加反感命运。
没错,这种根本就看不见的东西,就连神和恶魔都算不上的东西,凭什么能够决定自己前进的方向呢。
弱小者顺从命运,然后逐渐在谁都保护不到的未来中消失,就连一丝痕迹都不留下。
所以,要变强……
已经够了,已经不用再考虑多的事情了。
不就是龙吗,这种东西,由我来解决!在他尚未飞上天空的那一瞬,彻底的解决!
所以……
黑色的气浪突然从莫涯的身上爆发出来,掀起阵阵狂风。夹带着魔力和蚀力的因子形成漆黑的巨浪,在他的身上浮现出漆黑的巨蛇虚影。强大的威压从莫涯的身上散发出来,在此刻,他已经不再忍耐。
魔力和蚀力融合在一切,尽情的在空气中宣泄着,然后朝着龙核飞去。
“啊啊啊啊啊啊——”
看见莫涯的姿态,冲来的希娜拼尽全力的冲来。发出愤怒的吼叫。
然后,指甲和黑蛇的虚影重合在了一起,没有办法再向前一步。
莫涯的脸上被半张白色的面具覆盖,而在少女突入的瞬间,白色的面具再次出现了增长的趋势。白色的鳞片逐渐增生,将莫涯的另外半边脸完美的遮蔽了起来,只留下金色的瞳孔注视希娜。
莫涯身上的黑蛇滋滋的发出声音,它将希娜的攻击完全抵挡,并且固定了希娜的身体,让她感受到了难以承受的压力。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给我动啊,我的身体!”
被定住身体的少女无法移动,愤怒而又夹杂着悲伤,痛苦的表情清楚的露在她的脸上,
被莫涯所窥见。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反抗啊前辈,明明……明明只要死去的话,你就能和诺雅在一起了啊!”
少女声嘶力竭的呼喊,想要从莫涯的空中得到答案。“这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吗。让每个人都得到幸福的方法!”
她极力的扭动自己的身体,可是每次的结果,都只有肌肉的撕裂和反复再生——她没办法从黑蛇虚影的压力下逃脱出来,只能用自己的瞳孔死死的盯住莫涯。
然后,在她的注视下,莫涯向着她走来。
脸上的面具逐渐凋落下来,化作空气中的蚀力因子。
他的脚步在她的面前停下,然后将目光直视于少女身上。莫涯明明是面无表情的,可是希娜从他身上感受的气息,却远比困住她的黑蛇来的可怕和浓郁。
这份气息让希娜被情感支配的脑袋逐渐冷静下来,她感受到了,从这份气息中浮现出的愤怒之情。但不止于此,还有着别的什么东西。
在她的注视下,少年开口了。
昏暗的实验室中,莫涯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就这样传进了希娜的耳朵中,然后,撬开了她几乎冰封的心灵。
“没有记忆的话,从现在开始积攒就好了。从现在开始积攒起,只属于你自己的记忆。不是属于诺雅的,也不是属于希娜的。是只属于你自己的记忆。”
“我自己的记忆……”
“没错,你自己的记忆。然后终有一天,这份记忆会多到满溢出来,将你残破的心灵逐渐填满。或许会疼,或许会绝望,或许会感到无力,但也正是这些记忆,在支撑着我们前进。然后,我们的道路就会逐渐浮现出来。没错,由自己决定的,不是命运选择的道路。”
金色的双瞳中闪着深邃的光芒,莫涯的记忆也因为希娜的话语而被勾起。
失去了诺雅的他,在战场上迷茫着,在战场上漫无目的行走着。
没有了互相慰藉的依靠,让他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绝望。无力感,悲痛感,这份记忆在莫涯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也正是因为这烙印,才造就了现在的他——造就了蚀界顶端的他。
“我不会迷恋过去。我只要尽我之力的,在我选择的道路上前进就好了。”
“什么道路!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心情,背负着这种记忆,我要怎么寻找自己的道路啊
!”少女怒吼着,身体却没办法作出任何举动。
“那种东西,就要你自己思考了。不依靠那些虚假记忆情感的想法驱动,用你自己的方式去思考。”
“就算这样……”
少女想要接着反驳,但脑袋上却突然被眩晕感所占据了。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莫涯慢慢抬起的手掌。
在朦胧和困意之中,少女半张的眼皮中,看见了莫涯的表情。
怎么说呢,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表情呢——简直就像,强忍着什么情感的一样。
少女的重心失去平衡,就这样昏倒了过去,倒在莫涯的怀中,倒在了这个令她昏迷过去的罪魁祸首怀中。
少女的身体被莫涯抱到一旁的角落中,他轻轻的放下了她,然后起身站立,目光盯住了她的脸颊。
然后,像是要否认什么一样的,他转过了身体,朝着逐渐复苏的龙核而去。
“到头来,我还是个笨蛋……”
——
“看起来,希娜小姐没能为我们的计划起到作用呢。”
锈绿色的瞳孔,以及嘴角微微勾出的阴暗笑容,都在表现着这个银白色碎发男子的寒冷与可怕。
他的面前有魔水晶摆放着,其中映显出莫涯和希娜所在实验室的场景,看着被莫涯打晕的希娜,他的语气中略有一丝不快。
“不过,她确实也为我们证明了,他还活着。她已经是很好的实验体了。”
扎克的身边,一个女人半跪于城堡的王座下,回答着王位上的扎克。
“嗯,他还活着呢。所以啊……我才不爽啊!明明已经是原王了,就像个原王一样死去不就好了!那个女人也是,说找到了最优秀的蚀力适应者,居然给我伪造身份,真是很有勇气啊。”
扎克的面部扭曲起来,他一拳打到了身后的墙壁上,想要以此消气,但效果并不是很好的样子。他从王座上站起,就这样蹲在了莱斯娜身前,将视线与她齐平。
“不过,我倒是也骗了她呢。你说,这算不算扯平了呢?莱斯娜。”
略微发暗的红地毯上,扎克挑起了莱斯娜的下巴。
他的眼神中,散发着极为浓郁的阴暗,看着无动于衷的莱斯娜,他勾起了嘴角。
“好了,舞台剧还没有结束呢。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吧,莱斯娜。”扎克轻轻的拍拍自己的手掌,像是要掸掉手中灰尘一般的,他从地上站了起来,重新坐回了王座。
“毕竟,适应者这种东西,当然要越少越好了。”
半跪于王座之下的女子,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退出了这破旧的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