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里,已经半个月了。
这座被钢铁充斥着的城市,到处都弥漫着铁锈的气味。裸露着钢筋的路面坑洞遍布,宽敞的街道上看不到多余的行人。道路两侧耸立着一座座破旧的高楼,夜色渐深,那些破损的门窗之内依旧没有丝毫的光亮。荒凉的街道旁竖立着装满食物和饮料的自动贩卖机,只需猛烈的敲击就能让里面的东西滚落下来。当然,这么做并不会招来任何麻烦。这里没有警察,也没有道德泛滥的路人,确切的说,这里连半个可以指责我的人都没有。这座城市就是如此残破不堪,就如同挂在天际的那半轮血色残月一般。
不仅毫无生气,还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阵宜人的清香一直环绕在身体的四周。就好像是桂花,不对,那种植物应该已经灭绝了吧。那就是茉莉吧,只有那些没有颜色的生物才能在那之后继续存活下去。只有最纯粹,没有受到污染的物种,才能在那之后存活下来。
就好像——她一般。
她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从我踏进这片死气沉沉的城市起,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她总是静静低头走着,淡蓝色的眸子很少正视前方。那雪一般白皙的可爱脸庞之上,永远泛着一丝红晕,齐肩的银色短发,也总是略显凌乱地随风飘散。
我收回之前说过的那句话,这里并非半个可以指责我的人都没有。当我一脚狠踹在那破旧的自动贩卖机上的时候,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同那砰的噪音一同响起。
“哥哥,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很美的声音,犹如夜莺的嘤咛,与那静谧的黑夜相得益彰,却与这破旧的街道格格不入。
同样的话语,十几天前也在耳边响起过——
那时,我用力踹着结实的铁门,而赤身裸体的她却在一旁说道:“哥哥,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然后,她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黑色小提琴箱,从里面拿出了一只同样颜色的手枪。
绝对没有记错,她娇小的双手中紧握着的并不是乐器,而是一只货真价实的手枪。那是比利时制FiveseveN,漆黑的枪身突兀地出现在了那白皙的双手之中,指向我的枪膛彷如一片深邃的黑暗。
砰,震耳欲聋的响声划破了空气,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子弹的轨迹,看着它急速旋转着,旋转着,同我擦身而过。
乓,耀眼的火花在铁门上四溅飘洒,一阵刺鼻的硝烟味弥漫开来,坚硬的铁锁无力地耷拉了下去。
铛,金色的弹壳跌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一缕青烟从枪口处缓缓向上飘着,微微模糊了那认真的双眼。
那双淡蓝色的眼睛,随着嘴角的轻扬微微眨了一下,彷如在笑一般。
那是一个宁静的夜晚,斑驳的月光洒在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胴体之上,纯真,圣洁,不容侵犯。
现在,她又一脸认真的将手中的小提琴箱放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或许她把这个自动贩卖机当成我的敌人了吧。虽然解释过了很多遍,她还是只凭我的眼神和表情判定目标是否敌对。
“哥哥看它的时候是一脸厌恶的样子,哥哥一定很讨厌它吧!”这么说着,她将漆黑的FiveseveN端握在了手中,冰冷的枪口指向了那微微变形的自动贩卖机,“既然这样,就让茗月来杀掉它吧!”
也许她眼中并没机械的概念,又或许她将一切归为敌人的东西都视为生命。总之,她说的是杀掉而不是摧毁。而且,她的风格也正如她的言语,从不做过多的破坏,总是一击毙命。
砰,一声枪响之后,自动贩卖机的灯光黯淡了下来,那原本紧锁着的门只是随意一拉就被轻松打开。
借着微微泛红的月色,我取出了几份三明治和一瓶清水,还有一盒粉色的草莓酸奶。
“又可以吃饭了吗?太好了!”茗月从我手中接过了那盒酸奶,一脸幸福地**着,粉色的酸奶从透明的吸管间经过,流入了同样粉红的双唇之中。
她每天的食物就是这个口味的酸奶,不知为什么,其他东西她总是无法下咽。无论是鸡肉三明治还是素菜汉堡,在她口中都是苦涩的味道。就连最普通的清水她也是在喝了一口之后就厌恶地吐掉。
“哥哥,茗月吃饱了。”她轻抚着肚子长舒了一口气。“今晚……也要去寻找敌人吗?”
我点了点头,牵起她冰凉的小手,继续走上了这弥漫着铁锈味的绯红街道。
其实,她的名字并不是茗月。
而我,也不是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