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洗澡之后穿上原来的旧衣服,居然会感觉怪怪的,在衣服上残留着自己的体温,显得过暖,而且总觉得衣服很软,还有一点点湿润,说出不来的怪异,因为洗澡之后穿上干净新洗的衣服,是每一个人刻印在自己潜意识当中的常识吧?
摘下浴帽来,又解开扎好的胶圈,用梳子打理一下头发。
好麻烦啊,永远没有个习惯的时候。
尤其是这样的动作在晚上还要再重复一次的时候,这样的怨叹就更强烈了。
有人在摁门铃,还一连摁了两下。
好像手在发抖一样。
走到玄关前,我点亮墙上的触摸屏,前门摄像头的画面传来。
“怎么是你啊?”我自己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点惊讶,一面把门完全打开,半个身子被门遮住。
“不能是我吗?”江雪一手上拎着塑料袋----白色的食品袋,还印有红色的“Galeto Robin”,一边蹲下来,解开靴子上的系带,把它们从脚上拖出来,展露出有着优美的足弓曲线,又被黑色连裤袜包裹着的双足。
她的举止很。。。。。怎么去形容呢?精致或者精细,不仅仅是“有教养”,还有超脱这一层次之上的另一种感受。
我走向厨房,而先我一步的江雪已经到了客厅,在走过那白色栅栏的时候,我向她一举手:“随便坐。”
“要喝点什么?”从洗碗机里拿出两只杯子,我回头问坐在一侧单人沙发上的她。
“牛奶?”
那语气不知是疑问或是肯定。
一杯矿泉水,一杯牛奶,我在茶几上把两只杯子摆好,因为天还冷,杯壁上也没立刻显出凝结的水。
我坐在她旁边的长沙发上。
“给你带了冰淇凌,常吃的那家。”江雪在茶几上把袋子口拨开,捡出装着淡粉色冰淇凌的那一杯给我。
“草莓味的吗?”
“因为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口味的嘛,然后看到店员的制服是粉色的,就觉得草莓味应该是他们的招牌,就尝尝看咯。”
在想象力这一方面上,不知我胜她一筹还是她压我一头,在此刻我居然也惊叹于她的联想能力之强大。
我右手捏着杯子,左手的四指顶着杯盖的边缘,把杯盖撬开。
因为装得满的缘故,在杯盖上粘着一些半融化粉色液体,让人不禁想起史莱姆。
或者是肠炎时排泄出的溏便,但是这么说就太恶心了。
把盖子扔回塑料袋里,我看到对面的江雪正在撕开装着透明塑料勺子的塑料袋,她捏着齿状边缘的两边,在小物件上操作看起来费神。
下一刻,她就擅自把勺子插到了我的杯子里来,闪电般地铲走我的冰淇凌送到嘴里,一边砸吧着嘴,一边两眼不自觉地略抬起视线,看向天花板,那神情真的是认真品尝的样子。
我感觉到自己遭受了她的冒犯,但那种感情,又不是生气,我只是。。。。。。感觉到她的压迫。
这绝对不是礼貌的行为,但是却总不能够叫人对她呵斥起来,何况?我只是一个同学的身份,又怎能够对同辈的人说出如此的话呢?
“哇,你好贪。”我连自己都没琢磨清楚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带着的是怎样的心情?
是嘲弄、揶揄还是纯粹的开玩笑?
按照第一感觉来回答,我只能够说----“都有”。
那就各占三分之一吧,或许玩笑的成分更多一些。
“别生气嘛,”江雪一面笑着,言不由衷地朝我道歉,一面又拿出一只勺子来,舀满白色的香草冰淇凌,食指和拇指捏住勺柄的中段,就这样递给我,“补偿你一口。”
在我接过她给的勺子之后,第三只勺子,如同变魔术一样,从袋子里被取出来。
“你究竟拿了多少。。。。。。”在我说话的时候,鼻腔里被冰晶所刺激,居然感觉到有点儿疼,“啊。。。。。。”把勺子如同铲子插在插土里一样插在粉色的冰淇凌里,用右手的手背顶着鼻梁,这样就可以好受一些,“勺子。”
“就三个啊。”江雪她还是一脸的天真,不知道是否在装蒜。
“为什么会是三个?”我买的冰淇凌随赠的勺子个数除了“一”以外,一律都是复数。
“因为我觉得用一只勺子吃两种口味,会窜味的。”
就是我之前所描述的,她是一个“精致”的人,我不禁想起到《射雕英雄传》里郭靖和黄蓉在王府的时候----“奴婢们把吃过咸食的筷子撤去”。
江雪在吃中餐甜点和其他菜的时候,用的也是两双不同的筷子吧。
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矫情和做作,但是转念一想到西餐里吃前菜和主菜也要用不同的两副刀叉,也就此释然。
然而转念一想,这不多不少刚刚好的三个勺子,莫非是她精心设计的套路?
再一次,我感觉受到了来自于江雪的压迫,如果对我的这等小动作她都可以计算得如此精妙的话。
可我有些害怕,害怕在这一点上继续穷追猛打下去的话,就会一头撞向江雪,然后头破血流。
换个话题吧,我想起了她刚进门的时候,就想问她的话。
“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我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欸?”她抬起头来,手上还捧着杯子,歪着脑袋,仿佛对于这句,感觉到迷惑。
我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关于她的重要事情,而且她也曾经对我提起过。
但是,想不起来。
对于江雪大小诸事的记忆,我突然发现它在最近几个月里出现了惊人的空挡,无论我做怎样的努力,那一根丝线只能够伸展到之前,而无法抽拉至现今。
我只能够小心翼翼地去试探着,避开那些最为敏感之处。
怀抱着这样地想法,就连我的舌头也开始变得懦弱而结巴起来:“那个。。。。。。下个月就要开赛了吧?。。。。。。现在,季前测试不应该是最紧张的时候吗?”
“你说的是车队吧?”江雪她把冰淇凌杯子放在桌面上,而拿起装着牛奶的玻璃杯来,“我不做了。”
“不做了?”我感觉到自己的眉头不禁拧巴了一下,就一下的时间。
“嗯。”江雪点点头,然后又直视着我,眼神里是那么的认真而坚定,“不做了。”末了,她又反攻倒算似地反问:“我不是早就告诉了你吗?”
“那个啊。。。。。。”我不敢去正视她,只好低下头,斜着向下而去的视线正可以看到茶几上因为照进来的光线反射而产生的亮斑,“对不起。”
这一句“对不起”究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的意思呢?还是“对不起,我忘记了”的意思呢?
我希望她不会盘问我到如此地步。
PS:这一部分比较短,因为最近时间有些仓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