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没有执拗地继续呼唤我下去跟她一同钓鱼,反而,在接受了我无聊的喊叫声之后,也就是在我说了“没什么”之后,她侧着脑袋,嘴角翘了起来,笑容如阳光一样的明媚。
这样,反而弄得我不知道刚才究竟做了些什么,仿佛我不是打扰了她的钓鱼,而是友好地向她打了招呼。
回到船舱里,我盘起腿,不自觉地开始模仿起她的样子来----坐在沙发上,电视荧幕上的主界面因为没有接收到操作指令而暗淡下来,仿若我便是它亮度的源泉,它要抽取我的生命来将之点亮。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电视和游戏,确实就是如此邪恶的东西,当然,这样的概念也可以延伸到工作,吃饭,睡觉,**诸多诸多。
从沙发上抓起来手柄,拨动摇杆之后,看着明亮的电视屏幕,我居然开始感觉到风吹过了我的耳畔,随之又在我的心海里吹起阵阵波澜,无法平静下来。
无论哪一阵风,似乎都是不真实的,同时,我也就没有再要想玩游戏的感觉。
时间又过了下午,天色终究变为一片浅灰和淡黄以及橘红所调制诡异鸡尾酒的样子。
江雪结束了她一日的垂钓,而我则在吃饱了从厨房柜子里找到的如宝藏般的零食之后,躺在沙发上,睡了两个多小时,然后起来接着玩游戏,先是带着睡眠迟钝迷迷糊糊地玩,然后是聚精会神地在玩。
总而言之,在一艘豪华的游艇上,我干的事情和平常日子里没有什么差别,也许因为在海上无处可逛,而显得格外地颓丧。
江雪把吊杆折起来了,插在背包里,有小半截儿伸出拉链口,她则右手四指穿过拉链口旁边的短带环,把背包提在手上。
“怎么样?”我按下手机顶部的电源键,然后把它放在了腿边的沙发上。
“一无所获。”
“啧啧啧。”我咋舌,这样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揶揄,而我却在出口之后感觉到了后悔----我本非此意。
“其实,我根本就不会钓鱼。”走到卧室的门口,左手扶在门框上,江雪回过头来,回应我。
“。。。。。。”
卧室的门关上,我则变为了规规矩矩的姿势稳坐在沙发上,一双赤脚踩着地板,完全没有想要做点儿什么的念头,因而做出了这副别扭的样子。
“喂!”江雪在卧室里,朝我唤道。
“啊?”
“晚上吃什么?”隔着墙壁和门,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被刻意地模糊了,传达到我的耳中夹杂了太多多余的不属于她声带的震动。
“啊?”
“我说,晚上吃什么。”听清了。
“不回去吗?”
没有回答。
过了半分多钟的时间,江雪她打开了卧室门----换上了五分长的宽松短裤还有一件新的T恤:“吃完再走?”
谈判和交涉,在我的意象当中,就如同一架天平,我执此段,你在彼处,我们俩就开始在自己这一侧的秤台上,或增加,或取走自己的砝码,直到天平平衡。
这简单的杠杆原理,居然也可以用以描述人类复杂的行为。
然而,我又清楚的意识到,江雪她摆到了台面上的,不是一架天枰,而是最简单的杆称,只有一边挂着砝码。
“我帮忙。”
江雪取下了小小的一枚秤砣。
我点头,以低贱的价格成交了。
Shit。
我打开冰箱门,里面摆放着食材,在袋子上贴着超市的标签,日期居然还是今天的。
我好像觉察到了什么,但是又把它深深地压抑住,就像在野炊是锅里的水水沸腾的时候,往锅盖上压了一大块石头一样。
把装有食材袋子取出来,放到厨房的柜台面上,旁边的江雪一副乖巧的样子站立着。双手背在身后,好像如同我刚才坐在沙发上一样的不知何为。
我在转头的时候瞥了一眼。
她应该是那种从来没有点着过厨房的天然气炉子的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有着大笔大笔的财产的同时还领着一份高额的薪水。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一副画面----旷野笼罩在夜空之下,夜空乌云,只有一轮巨大的月亮,比现实当中要大很多很多。旷野里没有花,没有草,黑暗之中连一株枯树的影子也没有,完完全全的一大片白地。在这白地之上,一座高高的金字塔矗立着,那么的奇崛而森严。走近一看,那金字塔,竟然是一捆一捆的绿色钞票,捆捆钞票就是砖块儿,它们被垒在一起,丝毫没有了金钱对于人的格外的尊严。而我抬头看去,纤瘦美丽的人影就坐在金字塔顶,圆月衬托着她的身影,如同白幕上展开的皮影戏一样。我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那人影是江雪,而这个时候从塔顶传来了她的歌声,渺远空灵的歌声,永远永远地唱个没完。
想到这里,我的舌头舔了下自己的嘴唇,或许是因为吃下的零食盐分太多,而又没有大量喝水的缘故,嘴唇已经有点儿干燥了,我的舌苔接触上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了不顺滑。
看到桌子上的袋子,她好像被什么东西策动了似的,眉毛跳动了一下,伸手就拨开那正巧装着猪里脊的袋子。
然后,就被我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手腕上的皮肤细腻而柔滑,又与我想象中她钢铁样的气质所不相符合。
她的尺骨茎突此刻就在我的手心里,那块儿突出膈着我掌心的皮肤,有一种明显地感觉,但是却又不是疼痛。
正如我在心里感觉到的一样。
“别碰,先洗手。”感觉到了自己的粗暴,我立马无辜地松开,和她今天在我玩游戏的时候在我后颈所作弄的鬼把戏一样,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加有说服力,我还补充了一句:“你不希望吃的东西里沾满了手上的细菌和指甲垢吧?”
尚且知道有没有把意思好好地传给江雪,我反而被自己的想象弄得胃里一阵翻腾。
“知道了。”江雪她点点头,模样甚是乖巧懂事。
她打开了水槽上的水龙头,那一道落下的水柱又被江雪的双手拦腰所切断,随着切断的不平面,好多好多水珠四处溅在水槽里,然后又顺着水槽壁,如蛇形一下蜿蜒而下。
“我要做什么?”她大咧咧地用衣服去擦手,毫无疑问,对刚刚洗净的手又是二次地污染。
但是我却不忍心去指责,竟自由她而去:“什么都不用。”
在叫她好好洗手之后,居然又打发她到一旁去,像是很多年之前母亲对粘着她不放的我所说过的话。
难道,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愚弄吗?
我在洗过手之后,把土豆和胡萝卜去皮,然后用刀切成方块儿,江雪没有如我意料之中的离开,而就是站在旁边,在先是橘黄,后是橘红,再转向紫色和玛琴塔红,越来越暗的光线里,看着我在厨房柜台上做着这,又做着那。一会儿问我各刀具的用法,一面又问调味料的搭配秘诀,好像很久之前在母亲身边的我一样,但是却多了一种不一样的心情和不一样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