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夜晚气温已经低至零下十三度了。
不过,劳伦斯家的圣诞节宴会倒是一片火热。
这一点从吕梦绮脸上渐渐浮现的疲惫就能看得出来。
她的应酬从入夜一直持续到了将近十点——从酒会开始直到结束。
之后,劳伦斯一人带着一干高层领导前往了庄园内的其他地方,似乎还有什么重要的会议的样子。
“哈啊——稍微松一口气了......”
吕梦绮深深地松了口气,瘫在了我旁边的位子上。
“还真是辛苦啊,上层社会......”
我吐了个槽。
“嘛,偶尔会这样的......差不多也习惯了。”吕梦绮把脸放在了吧台的桌子上,又叹了口气,“唉......好累啊......”
“辛苦了,姐姐。”
吕梦晓说着,将手中刚调好的鸡尾酒递给了吕梦绮。
“谢谢你,小晓~”
吕梦绮摸了摸她的头,接过了杯子。
我本以为二小姐会很开心的。
但是......
虽然只是一瞬间——相当短的一瞬间,我看到了。
她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不,没关系的,姐姐!”
二小姐只用了不到半秒的时间,就把自己的心情掩盖了起来,露出了看似由衷的笑容。
......她这是......
啧。
别去管这种完全无所谓的事情啊,我......
二小姐怎么样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吧......
管的闲事还不够多吗,稍微接受点教训啊,笨蛋......
这么想着,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二小姐注意到了我视线的转移,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是,立刻就又恢复正常了。
“啊,对了,家父似乎二十六号就要去澳大利亚了。”吕梦绮并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点着下嘴唇,说道,“所以,二十六号我们就能走了!”
“哎......我还想多呆一会儿呢,回去还要上课......”
二小姐十分自然地将话题继续了下去。
同时,还不着声色地踢了我一脚,示意我不要露出破绽来。
我顿了一下,开口说道:“话虽如此,回去的时候也是二十七号了,算上今天就翘了两天课了啊,已经够好了吧?”
“是呢!单君说得对!小晓要好好学习才行啊!”
“我~才~不~要~,将来有人养我就好了嘛!”
呀嘞呀嘞。
在吕梦绮面前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啊。
双重人格分裂症也不过如此吧。
“姑且打击你一下,像你这样的大小姐可不会有哪个男的喜欢的。”我喝了一口鸡尾酒,小声吐了个槽,“本来傲娇就够麻烦的了,你这个10:0的傲娇是不可能有人能接受的了的。”
“你、你!”
吕梦晓的头上鼓起了一个“井”字来。
大小姐则是有些不解地向我问道:“10:0的傲娇......?那是什么意思,单君?”
“嘛,打个比方的话,就是......”我思考了一下,“整整一天都只上了你讨厌的课——那样的感觉。”
“哎哎哎......”
大小姐眨了眨大眼睛,惊讶地叫了一声。
但是,我没有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任何的了然的神色。
“你根本没听懂吧......”
“哎嘿嘿......”
“哈啊——”
我捂着额头叹了口气。
天然呆也是相当麻烦的属性呢。
在现实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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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时差的缘故,明明已经晚上十一点半多了,我还是完全不觉得瞌睡。
窗外的雪还在下个不停,十分有圣诞节的意味。
鹅毛大雪也不过如此吧。
刚才看到的新闻里也是在讲阿拉斯加的大雪。
虽然我基本上一个字也看不懂,但至少Alaska这个单词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这么想想,能在英语烂成这种程度的情况下当上程序员也是相当的不可思议啊。
“笃笃笃!”
门口突然传来了三声敲门声。
不是吕梦绮呢......
她敲门从来都只敲两下。
“谁?”
我拖着长音,问道。
“我。”
Amy的声音从门外钻了进来。
这个时间......?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表。
23:36。
虽然对她这时候来找我感到意思头疼,我还是打开了门。
她还穿着刚刚见到的那身晚礼服,不过,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我能进去吗?”
她甩了一下自己的一头金发,向我问道。
“请、请进......”
我侧开身子让她走进了客房里。
随手把门关上之后,我回过头来看向了她。
Amy随意地扫了一眼屋内的摆设之后,也看向了我。
“于是,有什么要事相商?”
我半开玩笑地问道。
她咧了咧嘴角,礼貌性地笑了一下:“最近怎么样?”
“身体的话,不用担心。”
“我显然不是在问你的身体状况吧,冒牌大老师先生?”
“冒牌大老师什么鬼啊,我可没有去利比亚孤独哲学系任教啊。”
Amy轻笑着看着我,没有把话题接下去。
“......”
我默然着撇开了视线。
屋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只有电视机在播放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节目。
主持人的声音在这一片寂静之中显得异常明显。
“......我抽根烟也没关系吧?”
突然,Amy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
“请便。”
我耸了一下肩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随手拿起了手机,毫无意义地在屏幕上滑动着。
“咔嚓!”
打火机的火石撞击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随即,是烟草点燃后的味道。
我扭头看了一眼Amy。
她站在窗口旁,打开了一条细缝,让白色的烟雾顺着缝隙被寒风卷到屋外。
她用右手的食指与中指的第一关节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
左手则垫在胸下,=托着右手的手肘。
这个姿势在上个世纪的老电影里经常能看到。
“呼——”
Amy张开了涂着鲜红色口红的嘴,吐出了一团烟雾。
袅袅白烟迅速蹿出了窗户的缝隙,在寒风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股莫名的落寞感从她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你......”
我欲言又止。
一方面是不想多管闲事,另一方面则是不知道她身上的这股落寞感从何而来,实在不好说话。
“怎么?还有闲心来关心我吗?”
她偏过头来,看向了我。
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也是,我现在已经差不多到了自顾不暇的处境了。”
我苦笑了一下,耸了一下肩膀。
“哼哼。”她收回了目光,低下头看着手中香烟的火光,“所以,你的想法还是和在岛上的时候一样吧?”
“那不是我的想法,那是客观事实。”
我反驳了一句。
“是吗?”
她抬起头,把烟嘴又放进了双唇之间,深深地吸了一口。
啧。
我在心底毫无由来地咂了一下舌。
对什么感到了不爽。
具体是什么?
是Amy的态度?
还是自己的态度?
不清楚。
“呼——”
Amy吐出了一个烟圈,又说道:“总之,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反而是最差的选择。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总有一天。”
Amy碧蓝色的眼眸之中闪烁着某种光芒。
似乎是极深的蓝色的光芒。
“......那就,到那时再说吧。”
我毫不在意地耸了一下肩膀。
“现在的话......我不认为自己有做过任何错误的选择。”
Amy沉默着把香烟在随身携带的香烟盒里按灭了,抬起手关上了窗户。
随后,转过了身,向我说道:
“后悔的时候,可没人陪你哭啊。”
她化了妆的脸上,满是严肃的神色。
如同冬天尚未结冰的河面一样。
虽然还是往常的模样,却令人下意识地不想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