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剑!
如同其名讳一般是就连其存在本身都被视为禁忌的剑术。
对于修剑士们来说那就好像是毒品一类的存在。
人人都抱着冠冕堂皇的表态对它敬而远之却又私下为了追寻它展现出了趋之若鹜的疯狂态度。甚至对于继承了剑皇一脉的御三家来说会可以培养擅长的忌剑的忌剑使本身也并不是什么秘密了。
——并不是人类创造而是神造的剑技!
——拥有扭曲物理法则甚至是违逆因果定律的能力!比如斩断时间!
——越是专于此道的人就越容易丢失自己的人性沦为只知道杀戮与战争的怪物!
……这就是现世中对于忌剑所谣传的各种版本的谣言。
至于为什么要用谣言来形容是因为我本身并没有见过这种所谓“神造的技能”更不要说忌剑使什么的了。
只是记得自己最敬仰的那个人曾这样说过:
剑技既然被创造出来就必然是为人所用的。世上没有无敌的技能,有的只是根据对方出招习惯不断揣测对方意图,然后见招拆招的修剑士而已。
会腐蚀人心的并不是剑技本身而是突然获得强大力量而产生的空虚感。
当我追问为什么的时候,那个人回了我一句:
子直,你觉得当一个乞丐一夜间成为亿万富翁后他还会一如既往地对待那些和他一起要饭的朋友吗?
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不是乞丐。更没有一夜暴富的经历。
在无法将自己心中那些卑劣的情绪完全排除掉变成圣人以前对于这类问题充其量也只能当一个哑巴而已。
人心永远都是让人细思恐极的东西。
直到那个人离开以后我才意识到,会让人发疯的感情不止有空虚而已,还有愤怒,嫉妒,怨恨,孤独,迷茫,无助……等等等等。
用我最喜欢的漫画《致命玩笑》里的台词来形容的话那即是——只需要糟糕的一天。
……糟糕的一天!
* * *
会死的。
那天当那个瘦弱的小女孩儿被送到父亲面前时当时本应已经失去独立思考能力的我脑海中不知为什么蹦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会产生这样的念头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因为女孩儿实在是太瘦小了。甚至纤弱的双腿都不足以支持她的身体直立起来,亦或者是被正厅里正襟危坐的堂兄伯父吓到了,近乎是以半跪半趴的姿态瘫倒在由无数冷嘲热讽所构造的无形囚牢之中。更让人惊讶的是当我从大人口中得知她的年龄竟与我一般无二时——明明单看体型恐怕至少比我小了三四岁的模样。
营养不良,只有对阅读量比较自信的我从脑海里蹦出了这样一个名词。
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可所有人的对她的态度都不是很友好,身为家主的父亲则摆出了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冷眼旁观的视线。
——光着脚趴在地上难道她不怕着凉吗?
身为本家次子站在父亲身后则考虑着如是完全不着边际的问题。
女孩身上白裙子有些破烂,原本应该极其美丽的绛紫色秀发上也沾满的泥渍,如果好好洗漱一番说不定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公主呢!
但说白了还是抱着事不关己的心情!
尽管对女孩充满的同情,但我还没有蠢到冒着被父亲责骂的风险在这个明显是公开处刑的气氛中为她站出来强出头的地步。
直到……
这孩子是我的远亲?
大人们总是被孩子不设防的,更何况在身边都是自家人的情况。
一丝炽热的血液涌入了我干枯的心脏里面。
……不成器的堂弟……好赌成性……带着家人逃难……除了小孩外都被乱刀砍死……
不想听,不该听到的信息全部涌入我的脑海里。
——怪物!
——全都是怪物!
特别是当父亲小声喃喃出:明明早点把老头子交给你的东西转手给我就可以帮你全部摆明时。我全身刚刚温暖起了一丝的血液瞬间又冻结了起来。
那个熟悉男人嘴角的微笑就像凛冬的寒风一样撕裂着我的心。
——这是一个阴谋!
尽管动摇地极其严重脑袋却瞬间将所有线索全部理清了。
——父亲他……为了利益将自己的远亲给活活逼死了。
明明依靠自己的影响力可以救下来的吧!明明您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温柔的人为什么在大哥离开后性格变化的那么大呢?
为什么……会变成……披着人皮的……怪物?
好想哭!
但是隐藏在衣服下密密麻麻的鞭痕让我怯步了。那个男人……父亲,早已让我的身体记住了违逆他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因此学会了隐忍,却变得愈发讨厌自己。
然而一抹锐利的目光给我本来就伤痕累累的心房补上了致命的一击。
是那个女孩儿,在充斥着恶意以及嘲笑的空气中她的身体正怕冷般地不断颤抖着。但我却坚信那是因为愤怒。大人们都喜欢小看小孩子但小孩子却不会去这么做。
既然我能够理解出来的东西她也一定理解到了。在这个房间内站在审判与被审判位置上的人立场微妙的错误了。
更让我确认这一点的是她的眼神。那掩藏在绛紫色刘海下仿佛正燃烧着的金色的眸子。
她疯了!
无疑在她疯了以前在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包括我早就疯了。
最后回过神来以后已经到争论女孩儿抚养权的时候了。本家貌似并不打算收留她,好面子的父亲也不可能将哪怕只有一点点留着和自己相同血液的人送到孤儿院去,于是一家人开始其乐融融地商量有没有什么可以将人类当做宠物托付的好人家。
——它会死吗?
犹记得养过的蜂猴生病时我曾这样问过家里的佣人。
它不会死的。
——不,它会死的。
灵长类拥有极高的智能,根本不可能乖乖听从主人的命令,而且很容易感染和人类同类型的病毒,所以一点儿不适合当做宠物在家里饲养。
——所以,她会死的。
不,不止是她。
我终于明白自己到底是在为什么而悲伤了。
并非因为单单的同情,而是仿佛在女孩儿身上看到这个没有自由的笼庭中自己的未来。
——我也会死的。
所以必需去战争,必需想办法让自己变的幸福起来。
——子直,你觉得当一个乞丐一夜间成为亿万富翁后他还会一如既往地对待那些和他一起要饭的朋友吗?
是的,兄长,我能够回答了。
——我选择会!
踏出一步似乎并不需要勇气,需要的只是做好不再回头的决心而已。
一步。
两步。
三步。
我走到了女孩儿面前然后单膝跪下将她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怀中娇小的身躯不住地颤抖着似乎随时都打算逃开似地,但我一点儿也不打算放手,因为我不确定自己放手以后是否还能保持现有的冲动——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非被父亲操纵的傀儡。
可以听到身后的喧闹声,想必人群已经因为突发状况乱做一团了吧!
仅仅因为觉得父亲可能盯着这边身上的鞭痕就变得火辣辣起来了。但这里不能退缩,哪怕事后会被打到只剩一口气。
为了驱散心中的迷茫,我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个救命稻草似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量。
女孩不在挣扎渐渐哭了起来,不知是泪腺终于崩溃了还是纯粹被我弄痛了而已。
“子直少爷,明明子正少爷走后老爷最疼爱你了,你……”
家里的老执事用仿佛我正抱着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的运气隐晦地提醒道。
但仅仅是能怀抱肮脏那一点就让我觉得非常荣幸了。
是的,我只是哥哥大人替代品而已。
没有剑术才能,性格也没什么棱角,爱好也只是单纯的阅读而已。但在家里本身就由优秀继承者的前提下,次子的平庸并不是什么不幸的事。
可正是那样锋芒毕露的兄长才会不满被父亲大热控制自己的人生对自己的生父提出用剑斗的方式解决一切吧!
更恐怖的是父亲输了。
即便用上全力还是输了!输给了自己的亲传弟子,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孩子!无论是身为家主的荣耀还是修剑士的荣耀都被击了一个粉碎——还有做为一个父亲的立场——兄长大人胜利的条件是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之后父亲变了,变的寡言了起来。他将和兄长同级别的严苛教育施加到了我的身上,甚至还不断隐隐向我灌输着绝对不能违抗他的思想。我的人生就像是提线的木偶一样被控制着,就连有独立的思想都被会视作对家族的背叛。
唯有每当夜深人静看到那个男人越发岣嵝寂寞的身型时我才意识到或许他才是被伤的最深的那一个。抱怨的话因此也没能脱口而出。
可唯独现在。
唯独现在仗着借来的勇气我才能将自己的真实的想法给表达出来。
“无论要我做什么关系,我会击败兄长大人给你看的!”
当着整个家族的面,向那个十四岁就击败了自己的导师亦是父亲的男人宣战。向我最敬爱的兄长大人发起挑战。
“但不要再让我失去亲人了!”
沉默……
凝重的沉默……
“说起来你和那个家伙留着一样的血呢?”
眼看我为数不多的气力快被时间被磨干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那个男人似笑非笑的声音。他将兄长称作那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