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骑士无情地一拳落了下来。
轰隆——!轰隆——!
简直是想发泄心中所有的不满似地,他疯狂地锤击着。
尽管所有的打击全部被盾牌给挡下可以冲击力还是有部分落到了女孩儿的身上。龙姬身后的地面开始粉碎,凹陷,最后甚至她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可少年还是不断攻击着。
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纯粹着享受着暴虐的快感了。
尽管很细微可龙姬的装甲已经开始有些粉碎了吧!感受着仿佛五脏六腑都慢慢被震散的强烈眩晕以及呕吐感,女孩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飓风!」
——这并非对单体而是群体杀伤的元素非但消耗极大而且也不可能给抗元素型的欢迎骑士造成什么可观的伤害。
可正是不得不这么做才证明着她已经被逼到绝境了。
「森雪,你已经获得能够保护自己的力量了呢!不,你其实很强的吧,我一直都知道的,你其实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强。」
女孩儿……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用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小声地喃喃道。
这是她在与他战斗中第一次开口,但恐怕也会是最后一次了。
轰——!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吟诵准备,仿佛要将天空贯穿的巨大旋风将整个会场给笼罩了起来。
飞扬的尘土与混乱的气流中,森雪被迫压低姿态勉强不被吹飞。
而另一方面在被卷起了碎石堆内青色的装甲则完全舒展开了自己腰间的金属片将其化作翅膀,宛若一条展翅的巨龙一般乘着飓风在空中不断盘旋飞升了起来。
预计到自己魔力的存量已经不多了,少女完全放弃守式摆开了进攻的姿态。
——越消耗下去自己劣势反而越大。
明明装甲性能和魔力都是自己这边占优,千律却得出了这样惊讶的结论。
(既然你要近战,我就贴身给你看!)
青色装甲翅膀的形态再一次变化,宛若巨龙倒竖的逆鳞又好似一把把利剑一般全部横在了少女的身体的两侧。
(森雪,你如果乱动的话马上就会被风卷起来的哟,那么这一次由我来发动攻击吧!)
操纵着总共八把利剑,张开翅膀龙姬朝着猎物开始强力的俯冲。
这借助了重力还有风力的冲击简直和森雪开场时她的那一拳一样有异曲同工之妙,不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她这一击更加致命吧——无论是从威力角度,还是两人装甲防御性能来看。
再加上白色骑士并没有可以有效遏制她攻击的手段。
结束吧!
仿佛看到了森雪全身的装甲以及肌肉骨骼被自己的羽翼撕裂而血肉横飞的画面,女孩儿默默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
直到她发现白色骑士缓缓将腰间另一把赤色的短剑给抽了出来。
是垂死挣扎吗?还是打算绝地反击?
确认自己裙摆处的涂层并没有因为单纯的拳击而被刮花时女孩儿才像是刚从地狱里走了一遭似地松了一口气。
无论魔导剑或者魔导枪都无法对现在的她造成任何的伤害。加上那把短剑的攻击比起她的攻击范围实在是短太多了。
无论如何这一次交锋都会影响整个比赛的走向了。
因为装甲重量以及本人有意的操纵下,两人之间的擦身而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撕拉~!特意选择了一个自己翅膀足以击中森雪而森雪无法斩中自己身体的距离,在刀刃相交的声音结束后,女孩熟练地将翅膀合拢想利用其扎入地面以延缓自己从空中俯冲下来的冲击力。
然后才发现了身体右侧传来的支持力稍微有些不对。
因为两边受力不平衡而栽倒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其中有一片“裙摆”被斩开了,如果非要说那片“裙摆”和周围其他的有什么不同之处的话,那就是它的刃尖上沾了一点点血迹。
金属表面的涂层被血融化了。
她这才回想起森雪将一片“裙摆”丢还给自己的场景,似乎在那时候他用手指在沾血的地方用力地抹了一下。
是在那时候把抗魔的涂层给抹掉了吧!
——在短短的那一瞬间找到沾血的一片并且斩开,有这等动体视力的你果然是怪物吗?
这是少女最后能够冷静思考的事情了。
因为随后失去了这片裙摆而产生的余下冲击力将全部由她的身体承担。
就这样输掉了吗?
在地面上不知翻滚了几圈感觉浑身骨头都像是散架了一般的女孩子静静地看着风暴停止后充满阴霾的天空心想道。
身体上传来撕裂般痛处的地方有好几处,说不定真的有好几处骨折了吧,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是自作自受。
当时实在是太不冷静一点了,居然就这样冲下来了。
果然还是因为被他一开始一拳打在脸上生气了的缘故吗?
那家伙难道不知道脸就是女孩子的生命吗?
……也对!
因为我们互相讨厌着吧!
明明互相讨厌着却又要装作很亲昵的关系。
事态会演变到这个地步也无可奈何。
……
正因为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少女才有机会胡思乱想道。
可无论她等待了多久预料之中终结自己的一击都没有来到。
(森雪,到底怎么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女孩儿用双臂支撑起了没有一处不痛的身体,然后她看到了……红……刺眼的红,从明媚的白色中流淌了下来。
幻影骑士跪倒在地上,右臂上多了一道深深的切口……恐怕连骨头都被伤到了吧,理由是被战士视作生命的武器此刻无情地落在了他的脚边。嫣红的血从他右臂的伤口上流下淌了一地。
原来是这样子的啊,千律的表情稍微明快了一些。
她稍微回想起了两人交锋那一瞬间的场景——她为了避免进入短剑的攻击范围所以从森雪的右侧飞过——少年虽然斩开了其中的一片的装甲但难免不会被其他的羽翼给擦伤,仅仅只废了一只手恐怕还是他全力躲闪的成果。
——同归于尽!
真是适合他与她的结局。
不,当女孩儿回过神来时看到了相当恐怖的一幕,
白色的骑士拖着下垂不断滴血的右臂,好似没有意识的丧尸一般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她的面前。他原本光线亮丽的盔甲早就因为之前的战斗满是泥泞以及血迹。
可即便如此还是不断忍痛行动着。
——你就……
少年缓缓在她身边跪下,然后将唯一能行动的左手温柔地放到了她的脖子上。
——那么不肯认输吗……
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开始脱力森雪指尖的力道并不大,可因为她颈部装甲之前就被打碎的缘故所以还是足以让她窒息的程度。
——还是说……
女孩儿的眼眶不觉已经被泪水打湿。
——你就那么想要杀我吗?
你其实还能动的吧!只要集中精神操纵一片“裙摆”还是能够轻易杀了他的吧!对,杀了他,反正你本来就打算杀了他的!如果不杀他你就死了呀!现在是决斗那么多人看着是他先打算杀你的,你就算杀他也会被原谅的。
心中某种黑暗的情绪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了。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大脑因为缺氧开始变痛了起来,但拜其所赐千律的脑袋瞬间清醒了很多。
她装作已经放弃抵抗了模样。可实际上已经用精神让散落在一旁的一片的利刃漂浮了起来——剩下的只需要命令它扎穿眼前那个毫无抵抗能力家伙的身体就行了。
「……」
大概大脑还不够清醒的缘故吧,千律突然就回忆起了从昨天晚上到至今都还没能想通的某个问题。
——如果自己真的想杀了森雪的话,那么他为什么能够活到现在。
——为什么?
是因为不想被父亲讨厌吗?可是不被父亲讨厌杀了他的方法也不是没有啊!
比如趁那个男人不在家时将其带到深山里然后丢下他一个人回来。等父亲回家后就谎称森雪一个人出去玩了。
几天以后等到有樵夫之类的人在山上找到那个孩子被野兽啃得血肉模糊的尸体时自己就可以完全撇清责任了。
尽管或许会因为没有看好森雪而被父亲斥责。
但那份斥责对于很少被关注的她来说简直就和奖励无异。
所以说明明当时就有那么好的办法我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不,我做了!
脑袋回想起了过去被自己刻意无视掉了的某些片段,少女的瞳孔猛地收缩了起来。
那是某个女孩儿想要把某个男孩子带到山上去丢掉却因为心虚走路太急不小心摔下山崖的故事。
——原来在杀了他之前我就已经死了。
那么此时此刻存在的她又到底是谁呢?
……
「快松手啊,不要你也会掉下去的!」
「……怎么……可能……松手啊!」
「我这种根本不值得任何人去救,特别是……」
「不要看我这样子,本大爷可是有每天练习挥剑的,连区区一个女孩子都拉不上来的话未免也太丢脸了。再者说万一你死了的话,我们的父亲会难过的吧!」
「我们的……父亲!」
……
回忆起来了。
那时候将她从地狱中拉出的那只手此刻正缓缓地打算将她送往地狱。
……
「你快给我把那些奇怪的口癖改掉,娘娘腔的爱好也是。」
「为什么啊,本大爷……」
啪——!
「你居然敢打本大爷聪明绝顶的脑袋!」
「既然没有人能管教你的话就由我来好好管教你吧!」
「诶~!」
……
那时候曾为她头上轻轻带上花冠的温暖的小手此刻却散发着金属般冰冷的温度。
——明明把我的一切一切都给夺走了啊!
——包括我的这颗心都被你夺走了啊!
——虽然勉强你做了很多你不乐意的事情!
——但对不起,我真的爱你啊!
呼~!哈出了说不定是自己这辈子最后的一口气,想通了一切的女孩儿缓缓将抬起了的金属利刃又缓缓放了回去。
——就连这条命都给你夺走好了!
脖子间传来的压迫感越来越墙,视野开始变得渐渐模糊。
灰蒙蒙的天又开始下雨了。落在白色骑士的头盔上然后缓缓地淌下在他脸颊处的护面上留下了一道细长的水渍。
——那是你的眼泪吗,森雪?如果你真的愿意为我哭真的太好了呢!
纵然对方假面上或许会是一张冰冷的脸女孩依旧微笑着心想道。
至少想要在走之前伸手去默默他的脸颊,现在看来也做不到了。
(这真是一个疯狂的想法呢!)
咯咯咯~!女孩儿嘴角漏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但我现在真的好幸福啊!)
脖子上的力道渐渐松去。
在她惊异的视线中白色骑士缓缓起身高举起了自己唯一能够行动的左臂——那是代表投降的手势。
就这样子原本的胜利者在雨中以失败者的姿态保持着这个动作许久,许久。
——致我最信任的深恶痛绝的你!
森雪心想道。
——致我最深爱的不同戴天的你!
千律默默回应了一句。
*
* * *
*
感觉是过了很过分的事情呢!
之后会被学院方取消继续参与考试资格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只有一瞬间他还是险些杀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子。
不,就算不是这样子我也无法继续参赛了吧!
看了一眼自己打了石膏与绷带扎在肩膀上的右臂,森雪苦笑了起来。
这里是位于格兰多尔学院治愈寮……简称住院部中心的小花园内。实际上虽然是叫做小花园却也没什么太多可以称作是风景的东西,不过是给长期待在病房内的患者派遣寂寞散步的地方罢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神奇的医疗魔法的帮助下森雪的身体早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右臂只要不做什么激烈的问题维持日常生活还是没什么大碍的。
但是不想出院!
不想取下这绷带!
就算当做是某种逃避也好。不想让哪怕任何一个熟人看到自己此刻这狼狈的模样。
以及……
千律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吧!
真正担心的其实还是这一点。
虽然至今都无法理解她照顾自己的心情。可那肯定是与某个已经死去的人无关的东西吧,无论是爱也好恨也好,那个女孩儿的心意一直是他最珍视的宝物。
直到现在才发现实在是太丢脸了。
作为一个失败者,一个杀人未遂的凶手,到底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整个世界呢?
不知道!
森雪也不想知道。
直到一阵风吹过,卷起了庭前落叶的同时也将一条白色的丝带带到了他的身边。几乎是下意识的,森雪伸出左手抓住了它。
……总觉得莫名的眼熟呢!
——怎么会丢了呢?
女孩为了寻找某样东西而踏入了这个院子。那是她一直带上身上的重要的东西,真不知道一直谨慎的她为什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就像是这样子。
或许是偶然又或许是某种必然,少年与少女的眼神重合了久久都没能分开。
「我……初次见面……」
顿了良久以后女孩才小心翼翼地试图搭话道。
「好久不见了。」
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森雪念出了那个不知道多久自己都没喊出过的词汇,
「姐姐!」
是的,那个站在橡树下一袭长发迎风飞舞的可爱的白衣少女正是许多年前就已经不再见到过了的唯一能称之为他家人的女孩子。
人类果然是无法相互理解的呢!
在那个女孩儿哭喊着扑到他怀里时森雪心想道。
但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
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