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引人注目的只要有我家妹妹就够了,没记错的话那一天我还要去上学的吧!”
并不是不能理解父亲的苦心。稍微掐指一算就会发现距离上一次家庭的集体活动已经过去不知道多久了,可即便如此我也有不能退让的地方。
“阿铎你的生活态度真是一点儿也没效率!”
对此铃一阵见血地吐槽道。
在我和父亲谈话时她到底剥了多少栗子了呢,几十个,乃至上百个?这时我停下了自己的双手,经过一段时间冷却我终于成功剥下一大块栗子绒露出了完整的栗子肉,和铃面前成堆的战利品来说这简直是渺小乃至可笑的存在,然而却依旧不影响我心中那一丝小小的成就感。
“张嘴说啊~!”
“啊~!”
我家妹妹下意识地张开嘴巴,然后半惊讶地看我将剥好的栗子肉塞进了她的嘴里。
至此,我嘴角不禁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又有谁知道其实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把最完美的那一块留给自己呢!或许这就是最适合我的,生活态度吧!
“……我出门了!”
为了防止关于送火祭的话题继续下去,趁着铃闭嘴的瞬间我随便找个借口溜出了客厅。而直到我下一次回头之前,身后再也没有传来一点声音。
我知道那对父母就算互相抱怨绝对不会真的生气的,因为是家人,因为正是他们的随性才养成我现在相对独立的性格。
可也正是因此我才会觉得对他们……
无比的愧疚!!
* * *
有人听说过关于“好奇心害死猫”这一句俗语吗?
这句话的含义一般被人理解为:因为猫咪是一个纤细敏感但又求知欲旺盛的生物,所以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做出在刀尖上跳舞这样的蠢事。可其实这种解读方式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追根溯源,在这里先把注意力放到被戏称作“虐猫狂人”的薛定谔先生上。
薛定谔先生曾提出过一个很有意思的理论,因为理论本身过于复杂所以这里也不一一进行追溯了,大致意思上约莫是——将一只小猫和一罐剧烈反应的有毒化学药物放在一个密封盒子里面,假设盒子里的时间是相对静止的,那么在不打开盖子的前提下又有谁知道盒子里的猫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呢?
现在网络上对此最流行的解释是:在盒子被关上一瞬间其实就出现了两个相对平行的世界,即小猫还活着的世界观,以及小猫已经死去的世界观,这两个世界观都确实有可能存在,但又彼此不相容处于一个对立的状态。
直到……某个人偷窥了盒子的里面。
世界线被观测,相对静止被打破,毒药开始剧烈反应,小猫命悬一线……所以害死猫咪并不是其自身的好奇心,而是打开了名为潘多拉的盒子的某个观测者的好奇心。
而那个观测着世界的人,才是人们口中常常祈求的“神”吧!
实际上这个故事的本身和那个毫不负责的神明大人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关系。曾经有那么一个少女,有那么一个如同小猫一样纤细敏感的少女,她怯懦,悲观,内向,自私,不被他人所理解也没有胆量去了解身边的人。少女人生自此进入了相对静止的状态,如同坏掉的时钟一般,仅仅只是还没有停下而已。
直到某一天一个陌生少年突然从人群中握住了她早已僵硬的手,两个人跑过了繁华的祭典,跑过了那满山的枫红,跑过了那在夜空中炸裂开来的绚烂的烟火。主持仪式的大人们被他们搅的焦头烂额,然而前方传来灿烂的笑声却带着仿佛能够穿透一切黑暗似的伟大魔力。
——牵着我的手就不会紧张了吧!
对方突然说道。
真是个怪人!她有些戏谑地心想道,却不知为什么看着渐行渐远的闹市,看着在夜空中逐渐化为一条长龙的满山灯火却反而觉得自己本来空虚的内心变得无比充实了起来。原来不知不觉她那小小的脑袋已经探出了盒子,见识到外面充满了更多可能的五颜六色的世界。
神明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来过了。
那是两人第一次邂逅,也是最后一次邂逅。
从那一天女孩子为了更多接触外面的世界变的努力了起来,和原本不擅长相处的大人们打起了招呼,积极地跟在父母亲身边参加家族各种应酬活动,甚至最后还学习了外语。很多时候她不知道自己那么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更多时候她会想起那一年送火祭斑斓的烟火。
……实在是美得醉人。而时间一晃,已经是六年了!
六年后的今天,在一辆高速行驶的出租车上,靠近副驾驶车窗上映出了一个姣好的侧脸 。曾经的少女望着自己如今大了一圈的身姿略带了些心事地伸出一只手,纤细手指轻抚过玻璃上嘴唇的位置。同时她用另一只手掏出了手机——手机的待机桌面上一片漆黑,有的只是漫天的星斗。
“小姐,你难道遭遇了什么不幸的事了吗?”
看到这一幕,驾驶席上的司机侧过脸有些担心地问道。
“不!”
女孩儿顿了一会儿,随即拢了拢脑后墨色的长发微微眯起星眸如同喵咪般释然地一笑,
“实际上我现在的心情相当地不错呢!”
车窗的投影这时再一次印照出了手机上的文字:
父亲大人,麻烦告诉智方大师,关于这一次扮演御神姬的事情我很乐意在此帮忙。落款是:
——千殇!
* * *
巫族自上古时期以来便是与人类融为一体,为了整个时代的发展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要举几个比较鲜明的例子的话无疑就是头生六目的仓颉造字,以及神农大人尝百草的故事了。无疑这两位巫祖本身都是堪称时代的轴心级别的人物,可即便是传说中知天文晓地利的先知仓颉也是根据各族流传的壁画创造了最早的象形文字,更不要说身为“三皇”之一的神农大人到底受到了多少来自臣下的帮助。
超脱凡人却又选择融入凡人,这正是我认为巫族比起那些高高在上的天神显得更加伟大的原因。
综上所述,在下东皇铎自小便励志继承祖先的遗志,顺其自然地成为无数平凡人中一员,每天过着在高中课堂上偷奸打诨的日子。时值家中关于送火祭讨论过去已经有三日了,我却时刻都不打算彻底放松下来,生怕再受到家里人劝诱而导致动摇。而就在这时,坐在我隔壁桌上那位却懒散地开头了,
“哈啊~!东皇啊,我想稍微补一个觉,你可以帮我看一下老师有没有过来吗?”
虾米!这家伙难道不知道在别人忧心忡忡地时候还一副若无其事态度地打哈切已经构成犯罪了吗?我撅着嘴扭过了头,却只见一抹调皮的阳光已经略过了敞开的窗帘落到了身边女孩儿那泛着微微栗色的秀发上——她樱色的嘴唇上此刻还含着一根咬到一半的薯条,黑宝石色的眼睛就犹如两面澄澈的镜子夺人眼球,略比同龄人丰润一些的脸颊配合精巧的五官丝毫没有显得累赘,反而散发出一股这个年纪少女一般不会有的成熟感来。
普通的与美女校花成为普通同桌,这大概是我普通人生所迈出的一大步。
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这个世界上便流传着一个被称作大巫的族群。
与现代传统意义上的巫师不同,大巫更近似于一种接近神灵与伟人之间的存在——比如补天的女娲就被称作是大巫,人皇伏羲也是大巫,甚至开天辟地的盘古也被归类大巫的一员。
再后来有人收录了这些大巫的故事并将其编篡成册,这也才有了所谓的神话故事:可以说神灵只是大巫传说的衍生体,没有大巫就没有后来八百万神明的传说,然而最后的最后大部分的凡人却只记住了神话本身而忘记大巫的存在,不得不说颇有本末倒置的嫌疑。
不过巫族中也不会有谁站出来争辩什么就对了。从古至今,大巫的修炼之道只有顺应天意,修身养性一说——换在以前叫集天地之灵气,聚日月之精华,换在现在则叫做大隐隐于市,低调为人。为了争一口而惹上心魔,躲不了三灾利害而毁了一朝道行才是最可怕的。
久而久之,巫族之中也只剩下一些心胸开阔的人。可心胸开阔并不是代表绝对好脾气,若是犯了他们的底线会被降下怎样的惩罚我也是见识过的。我家的祖先东皇太一据说在上古也是好几支部落的神祗,地位在凡人中仅次于伏羲女娲的存在。说实话其本质就像是水浒传的大刀关胜自称是关羽关二爷的后人一样毫无实感了。介于巫族不太喜欢说谎这一点来看,我姑且还是将这一点当做事实去看待的。
家父东皇弈本性亦是一个随和的人,可说真的我也不敢太去忤逆他,害怕会因此失去那来之不易的自由。
设置在书桌上的电脑,堆积在地板上的漫画,随处摆放的模型……
这可以说是我的房间每天一成不变的景象。
是的,在很久之前我就几乎放弃了自己巫族的身份,顺应自然地成为了一个普通人。而身为大巫的双亲自然也顺应自然地接受了儿子顺应自然的想法。说对此完全问心无愧是绝对不可能,可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在其他大事上尽量不忤逆二老的意思。
……除了送火祭。
要说起送火祭的起源,据说是根据洪荒时期各大部族聚集在一起围绕篝火的丰收祭所演变而来的,其中负责点燃夜空下第一抹篝火的“御神姬”,即献给神明的女子更是祭典的中心。当然,时至今日送火祭本身早已被凡人给遗忘,活人祭祀的传统更是被废黜已久,送火祭性质现在也沦为了仅限巫族之间的小规模年会,至于御神姬的扮演者则是由主办方负责,由各大家系未经人事的少女中随机推选出来。
言归正传,关于送火祭本身,鄙人实在是留下了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既然本来就不打算和巫族扯上关系了,这一次干脆也直接拒绝掉好了!
抱着如是的决心,我……我……本来是想要干啥来着?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正小心翼翼地将剥了壳的栗子上面那一层绒毛刮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