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程涵和安雨搬来小区之前的故事了。这座小区在那个年代算是修建的最高大的一批,最高的楼有22层,上到楼顶是一个平台,有着密密麻麻的晾衣杆和满地的碎瓦片。刚上小学一年级的苏清还没有墙壁高,所以他总是冒险爬到墙上,那里可以俯瞰Z市的无数楼宇和川流不息的车辆。可是站久了苏清就会莫名的害怕,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什么是自由落体运动,他只是单纯的感到高处不胜寒。
苏清结识了一批小朋友。他有些早熟,行为举止缺少了小孩子的稚气,看起来很酷,自然而然的成了孩子王,整个小区的家长到小孩都对苏清从头到脚赞不绝口。那时他会经常邀请这些孩子到家里做客,苏清的爸爸妈妈会自掏腰包买很多零食,也会买很多新奇刺激的玩具,没有孩子能抵挡这些诱惑。
当时的苏清其实有些鄙视这些和他同龄的小孩,尤其是那个叫艾小小的女孩。一旦有了零食或是新玩具,跑着去抢的首当其冲就是艾小小。她明明长得那么娇小,皮肤也是病态的白色,显然不是健康的模样,却全无女孩子的矜持,想要的东西一定要抢到手。不过他表现的很像一个阔手阔脚的豪爽之人,即便内心有些不情愿,他从来只是像个观测者一样静静看着这些孩子在他家里翻天覆地,等所有人走之后,再和爸爸妈妈一起打扫干净。
后来他的爸爸妈妈突然离开,全身心的投入到事业里,只聘了一个保姆来做一日三餐,年终才会从百忙之中抽身回来几天。等到苏清再大一些,父母觉得自己儿子已经顶天立地,连保姆也辞退了,但是会很贴心的打大把钱到苏清的银行卡里。苏清再没买过零食和玩具,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兴趣。因而小孩子也渐渐的不去他家里玩了,他的家里经常只有他一个人。可艾小小却还是经常粘着他,没了零食和玩具她就会拉着苏清看动画,甚至厚着脸皮请苏清帮她做作业。
那是一如既往的一天,苏清拿起那本小学生根本读不懂的《孤星血泪》,感觉有些枯燥无味。他转过头,艾小小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当年红极一时的《宠物小精灵》。“呐,为什么别的孩子都不来找我玩了,你还是天天往我这跑呢?”说真的,苏清对这个他不怎么待见的女孩有些好奇。“因为我爸不喜欢我看电视啊,看了就要挨骂,所以我就来找你咯。”“是这样啊。”情理之中的无聊答案。
“也有别的原因啦,别人家都聚在一起看电视,但你却不爱看。我不拉着你看的话,你和电视机先生肯定都会感到寂寞吧?”
寂寞......吗?苏清从没想过自己是不是寂寞。他觉得自己只是有些怀念一群人在一起的喧闹,连空气都是温暖的,他想念爸爸妈妈,他也想像同龄人那样扑倒父母怀里撒娇。果然自己还是会寂寞的,艾小小正是感觉到了这点才来陪自己的吧。 他从柜子里翻腾出两部最新的Game Boy游戏机,递给艾小小一个,“要一起玩吗?”“当然要!”艾小小不假思索,看起来那么开心。
若干年之后,苏清个子猛蹿,楼顶原本高耸的墙壁也只能和他的胸口相视。可就算已经不用站上去了,苏清在俯瞰这片熟悉的景色时,还是会忍不住颤抖。人们脚步匆匆来来往往,车辆穿梭在道路上从不停歇,可这一切与站在顶点的他毫不相关,仿佛一个只有苏清不存在的世界。所以他会感到害怕,害怕那份孤独。
背上的艾小小那么轻,他紧紧拖住她的大腿来感知她的存在。他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艾小小还是那个艾小小,体型和内心都和最初与他相遇的她别无二致,只是变得漂亮了,和自己独处的时候,多了女孩子的风情万种。
打开家门,苏清轻手轻脚把艾小小放在床上,小心褪去了她的衣物,连同自己沾满不明物体的衣服一起丢进洗衣机。昂贵的大理石地板上满是呕吐物,他拿出拖把,一边哼着歌一边擦拭着地板。他抬起头,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男孩在茶几上安静的写作业。身旁坐着一个女孩,时不时悄悄瞄去男孩几眼,沙发上放着两部崭新的Game B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