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库克死了。
一个饱受怨恨的传奇离开了人世。
死因是心肌衰竭,这种寿终正寝的死法对于年仅50岁的男子来说有些为时过早。我觉得这要归功于那些不遗余力每时每刻诅咒着他的人群。如果一句诅咒的话能缩短一个人一秒钟的寿命,那算起来也差不多该是时候了。
这世界上有多少人恨他?不,范围没那么大。他的仇家只密布在这个南方的沿海国家里,但比例高的难以置信。他一生无儿无女,至死的时候也没有亲人或真正意义上的朋友,那些所谓的亲信在他病床前矗立的时候说不定喉咙里已经憋着咒骂和欢呼的词句,只等他一命呜呼后高声喝彩。
然而,今天,在这个寒冷的冬日,海角的山崖上,风景如画的庄园里。人们依然要静默着,举办罗伯特·库克的葬礼。为何?他曾经是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人,而在他死后,这份权势也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
罗伯特的财富和权力是从何而来,他的发家是从哪里开始,无人知晓。当他出现在这个不算富饶,面积和资源都不值一提的小国时,就瞬间掌控了国家的全部。他像一位毫无弱点的独裁者,却自始自终没有踏上政坛,以一个资本家的身份堂而皇之地控制着政权、更不用说还有经济的命脉。
由于令人无法理解的偏执性情,他在掌握这个国家的岁月里从未做过任何令人感激的事情。只在不断地压榨别人,用无情的折磨带给他人痛苦与不安。然而又从不将人逼入死路,维持着一个界限。我只能解释为——一个古怪的疯子古怪的坚持。
对于遭受不幸的受难者来说,没有理由去尝试理解他的做法,只有仇恨,日积月累的仇恨。即使是依存于罗伯特的事业而过活的人,也是看见他的模样就感到恶心。
而今这位理当遭受万人唾骂的角色死去了。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欢庆,也无人在此破口大骂。光看大家脸上不带半点哀伤的那份严肃,好像罗伯特仍然在世一样……
没错,传说中,仅仅是流传在不多的口耳相传中,他用于握住这个国家的力量,还存在于世界上,并没有随着他一同消逝。
来到此地的,都是有脸面,举足轻重的“贵人”与“要人”。他们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悼念令他们厌恶万分的罗伯特,而是要,谋夺他的的力量——带来权势的力量。
哪怕他们,我,还有这里的任何人都不清楚,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类东西……
反正我个人并不想深究。
我来这儿是为了工作。
了解一个已死之人的地位如何得来,并不包括在今天的工作内容当中。
寒风从云层里吹下,冬日的暖阳也不够温暖我的身躯。因为我只有一套单薄的西装,站在这个风能贯通的高处,瑟瑟发抖。
我的脚下,和我一样身穿黑色西装的来客从他们各自的豪华轿车里走出,快步踱进庄园的礼堂。我也是受邀来此参加葬礼的宾客之一,但我和眼下那些满脸凶狠贪婪的“食尸鬼”不同,还不准备现在就步入那个为死者而准备的灵堂。
工作,是需要时机的。时机,又是需要“冷静”等待的。
当最后一位来客走进了礼堂后,庄园里三层外三层的门都被紧锁关闭,而保全人员全往礼堂内外集中。很好,一切都依照计划进行。
我的工作,是特别倚重于计划的类型。任何超出计划的变化,我都不希望看到它发生。
瞭望了一眼庄园外的景色,幸好这里是如此偏僻,海岸的山崖边,远离喧嚣,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来妨碍我的工作。
祝愿着一切顺利,我开启了监视礼堂内部的装置。
躺在棺材里的罗伯特,承受着来自四方的恶毒视线。若以棺材为中心环视一番,聚集在礼堂里的人们如同秃鹫一般打量着死去的荣耀与权势。然而重头戏还未上演。
当手持着遗嘱的代表出场时,不带一丝悲伤的诸位的脸上,肃穆和紧张的粉彩却加重了几分。整个礼堂的空气仿佛沉淀下来。接着,较量开始了。
这份一字一句被宣读着的遗嘱,毫无疑问是伪造的。当它被读到一半时,瓦尔帕·费尔南德斯法官便打断了它,并用有力的证据证明了该遗嘱的无效。可惜这一正拳出击在法官大人试图展现自己所持有的“真正遗嘱”前,被同样具备决定性证据的另外三份“真实遗嘱”结结实实地反击了回去。这样场上就有四位拳手,拿着他们各自的“遗嘱”开始一场口水的乱斗。从见证人到律法到文字游戏,不停刷新着亵渎死者尊严的下限。顺便一提,这些遗嘱中唯一不同的部分,就是关于“那件东西”的继承权问题。这点上,还是最先出手的费尔南德斯法官做的最为“出色”,他没有直接说明将其归为己有,而是要求把它给予一名在血缘上“据说”有关的“不明人士”。不愧是德高望重的正义的守护者,在抢夺别人的遗物时也不忘裹上一眼看穿的遮羞布。
第二轮进攻的号角开始于法官取得一定辩论优势之后。胡安·皮特凯恩总理站了出来,宣布“那件东西”对于国家未来人民希望世界和平等等等等的重要性,必须收为国家所有。他用“无私”的伟大情操,拯救万民的崇高理想,一瞬间就占领了言论的制高点。加上总理身后军政界众人的附和,费尔南德斯法官只坚持个人权利的理论对比之下显得苍白无力,“一纸空文”立刻败下阵来。所以说,众人拾柴火焰高的确是至理名言,懂得“分享”才是成功的秘诀。
可是以总理为首的集团军没能得意多久,一直闷声不吭的卡尔德拉行动了。他是罗伯特生前私兵部队的一名指挥官,这支私兵的军力比该国正规军还要强,而他本身也正是个魁梧且沉默的佣兵典范。在罗伯特生前,他被当做一条狗那样使唤,与费尔南德斯法官、皮特凯恩总理那种摇尾乞食的哈巴狗不同,这条狗可是会咬人的。
卡尔德拉没有激昂的言语,他默默地拔出了配枪——作为葬礼警备部队的头目理所当然携带的枪支,把冰冷的枪口抵在了总理的脑门上。虽然听起来有些政变的味道,但在这儿人人都明白,卡尔德拉想要的不是一个徒有其名的位置。
皮特凯恩总理在短暂的愣神后开始大声叫嚷。监视装置接收声音的功能不太好,我听不清他究竟喊些什么。无非是没想到地位卑下的雇佣军头领也敢与之争夺“那个东西”,因而奋力的斥责与抗议吧。周围的人也纷纷乱了起来,局面有失控的危险。
正当我考虑是否提前采取行动时,卡尔德拉没让我失望,他一抡枪柄撂倒了总理,以此为信号,礼堂外的保全部队也全部冲了进来,实枪荷弹地包围了这一群达官贵人还有罗伯特的那口棺材。他们当然不是来阻止自己的指挥官,而是帮卡尔德拉控制住“秩序”。托他的福,我确定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我以外都身处于礼堂内。开工的条件已经充分具备……
皮特凯恩总理被搀扶了起来,脸上鼓起一团紫青的肿包。费尔南德斯法官则哑口无言地呆立在一旁。他们根本不明白自己曾经被赐予的地位是多么可笑,也不懂理论在暴力前的苍白无力,只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就敢来到此地,难怪永远只能充当别人的傀儡。
……我倒不是有什么成见,相反这些无能之辈会让我的工作轻松一点。
卡尔德拉,确信自己掌控了全场的局势后,我甚至能从监视器上看到他嘴角闪过的一抹笑容。这在他的履历上可是难得的奇观。不过,他还不能高兴的太早。
一些人几乎是不要命的,冲向了周围的卫兵。达官贵人们携带的保镖吗?真是尽忠职守的榜样,值得佩服。可惜卫兵也不是吃素的,何况手里还有枪。恩?竟然连费尔南德斯法官都扑上去撕打?看来他总算暴跳如雷了。几发子弹就要了这位失去理智的“前”大法官的小命。与此同时,卡尔德拉手中的短枪也冒出了硝烟,弹头贯穿了皮特凯恩总理的眉间,他眼皮都没眨一下就倒了下去。
转瞬间情况变得一片混乱,卫兵的数量毕竟少于他们看管的“囚犯”。惊慌失措的人群踏着飞溅的鲜血夺路而逃,但也有人试图趁乱接近那口棺材。看来罗伯特把“那件东西”当做陪葬品的传言大家都听说了。
卡尔德拉精准的一枪一个点掉胆敢贸然靠近棺材的家伙。同时自己大步流星跑向他的目标。只见他一只手已经抓住了棺材的盖板……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流弹,打中了他的太阳穴。
如果是非致命伤,说不定还能坚持一下。他带着不同于往日冷峻神色的激动表情,喷洒着脑浆歪倒在棺材板上面,就再也不能动弹。
我叹了口气,三巨头已经全数死亡,剩下的不是群龙无首,就是虾兵蟹将。虽然有预料到火拼的可能性,如此露骨的发展还真是大开眼界。
有碍于对我工作态度的评价,我必须在此说明,观察——也是工作内容之一。确定的死者比不确定的生者要来的可靠。因此,基于观察所作出的判断,才合乎我的工作立场。
那么,为了防止当中有几个幸运者,在如此混乱的状态下得到“那件东西”,我有必要开始工作的正式进程……虽然离预定的时间还有些早。但工作的第一要务,就是要确保完成。
所以,很不幸的,我必须封闭他们的逃生之路。
一切只需按下手边的小小按钮……
埋藏于礼堂内外的数十颗炸弹,在此时,一齐引爆。每一颗都拥有以破坏建筑物为前提的巨大威力。
熟悉的轰鸣声伴随着空气和大地的振动传进我的耳中。整个隐蔽处都在颤抖,我也必须扶住墙壁才不致摔倒。根据声音的纯度,以我的经验判断,全数的炸弹都成功引爆,没有哑弹,没有失误。监视器上顿时化作一片花白。抬头朝礼堂方向看去,大理石的方形建筑已经倒塌,碎石四溅在方圆百米内,滚滚烟尘正从内部奔涌而出。
破坏的程度令我相当满意。为了保证效果,我还混入了不少对人用炸弹,虽说有点浪费,但考虑到某些逃过冲击波和石块碾压的幸运儿,还是稳妥些比较好。
没错,我的职业就是所谓的“炸弹魔”,我的工作就是接受委托,安放爆炸物,然后引爆,以此破坏力来达成各种类型的目标。
我对这份工作没有好感,也没有不快感。和大多数平常的职业一样,我只是拿自己的手艺混口饭吃,这有什么不可以?认真的锻炼相关技能,确保工作流程和结果万无一失,“业绩”就会高上去,委托者也会增加。和那些上班族又有什么不同?
我专心于自己的工作,仅此而已。
……烟尘渐渐散去了。我必须去查看爆炸的成果。给予我的委托细分为三项任务,第一项是进行一次足以毁掉葬礼的爆炸。幸好葬礼使用的礼堂是最近才修建的,让我得以混入建筑过程埋放炸药。一般来说,爆炸物的设置必须有预先性。在预定的线路,地点,提前准备好炸弹和机关,这是基础,也是这项工作最头疼之处,比具体的技术层面的处理还要麻烦。因为是被动的行为,和“守株待兔”一样缺乏应变,就像行驶在铁轨上的火车头,虽然运载效率很高,但无法脱离轨道,连一丝一毫改变路线的能力都没有。而实际上,事情的发展却不总是按照剧本进行……总之,今天看来还算顺利。为了这次的大工程,我花费了相当多的时间和精力铺设准备:设计爆炸威力的影响范围;冒着危险潜入,往混凝土,地板,立柱,甚至是墙根的缝隙里面塞进大量的连锁爆弹;并且把它们伪装得天衣无缝,混过那些保全人员的检查。这一切,在刚刚按下起爆按钮时,都得到了回报。震耳欲聋的巨响,证明了我工作的能力——无愧于这份职业。
第二项委托,是确保葬礼的参加者(当然除了我自己以外)全部同棺材里的罗伯特一样,变成尸体。杀人的工作一向收费高昂,因为后续会带来许多麻烦。而今天无疑就是一件大麻烦。不过不要紧,我的委托者会全权处理好这件事。我只需要专注于对人爆弹是否正常发挥作用,然后看一看,有没有漏网之鱼……恩,确实我的手艺还不到家,应该说爆炸造成的波及效果随机率太高吗?还有几个没死透的,不过都因为炸弹的碎片受了重伤,半埋在瓦砾之下,不去管他们也没关系吧。接应我的援兵就要到了,他们会补上一枪的。而我?不用炸弹的话,可不太方便下手杀人。
穿着笔挺的西服,走在垫着尸体的废墟上,感觉说不上好。化学物的味道十分刺鼻,对身体有不利影响,我撕下一条袖子,当做口罩裹住口鼻,继续搜寻着——第三项委托的目标。
定位爆破也是我的强项,棺材的附近,我特意只设置了对人炸弹而没有过于摧垮建筑物,高出地面的灵堂还保留着它的形状埋在碎砖头下面。木制的棺材板就保不住了,已经被砸成了一段一段的木片。我扒开这些碍事的垃圾,在棺材里面,先是看见了骨灰盒,盒子因为震动被掀翻,骨灰和炸出的粉末一起不知道飘去了哪里,反正与我无关。我把这个国家曾经伟大无比的人物的“遗体”一脚踢开,它已经毫无价值,要找的是更关键的——“那件东西”。
天空,传来了直升机的蜂鸣声,从海岸线的另一头飞来。我知道,负责收尾的援兵到了。于是我加快了寻找的动作,石头和木片硌的我手疼,一身正装,也不是那么好活动……
终于,给我在棺材内的角落,找到了,委托者交托我的第三项任务,也是最重要任务的——目标物。
一个紫红色,和一本字典一样大小厚度的,水晶盒子。
这里躺着的死者们争抢的“那件东西”,就是这个吗?还是藏在盒子的里面?
无论怎样,我的工作,在这一刻已经完成了。至于这东西的真面目,应该由我的委托人来关心,而不需要一个受雇于人的“炸弹魔”在此越粗代庖,谨守自己的职业道德,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我转身朝天空挥手,示意靠近的直升机降落。机身上绘有大写的V字母,正是我的雇主——维尼尔企业的标志。
对于生前的罗伯特而言,最大的对手并不在他控制的这个沿海小国里,而是在临近的另一个内陆国家之中,那就是维尼尔企业。简直可以用宿敌来形容它们两者间的关系。发家,壮大,控制力和涉及范围都极其相似的两家企业。各自掌握了不同国家的命脉。按说应该井水不犯河水,实际上却一直互相作梗,妨碍经营,互相拆台,引发武装斗争之类。在国际上也总是保持针尖与麦芒的对立态度。凡是一方投入了任何计划,另一方就拼了命的与之竞争。最后甚至导致双方所控制的国家封闭了国境线,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光我知道的,维尼尔企业的总裁——维尼尔·汉斯,就制定过数次秘密的暗杀行动,意图要了罗伯特·库克的命。反过来,我想,罗伯特也少不了下达过同样的命令,想要维尼尔的颈上人头。不过,双方都未成功,直到罗伯特因心肌衰竭这种不适合的方式死去。
奇怪的是,维尼尔企业收到了参加葬礼的邀请。而且这份受邀者的名单是由罗伯特自己在死前钦点的。大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化解漫长的恩怨吧。不过维尼尔,我的雇主可不是善类。他利用了这个机会,委托我这样的“炸弹魔”,将和罗伯特有关的,来参加葬礼的军政商界要人,一网打尽。如此一来罗伯特建立的“王朝”,已经被釜底抽薪,摧毁粉碎,连一砖一瓦也不留下,再没可能与维尼尔对抗了。不仅如此,还要挫骨扬灰,让罗伯特死无葬身之地,何其恶毒。同时最关键的,是把对手与自己较量的力量之源,传说中的“那件东西”夺到手,不愧是吸血鬼一般的商人出身,连敌人的尸首都不放过,敲骨吸髓直到榨干为止。现在的维尼尔,想必是志得意满,春风开怀了。
替他工作的我,有时候也不免脊背发凉。幸好,作为委托者,作为长期“客户”,他的信誉非常不错。我们之间尚且维持着良好的关系。即使有个万一,我也决定退避三舍,绝不与这种人为敌……
……数小时后,在邻国的维尼尔大厦顶楼。
完成任务的我走下直升机,怀里还揣着那紫色的水晶盒子。
如此贵重的物品,经手者越少越好,我必须亲自将它送交到维尼尔·汉斯总裁手里。
前往总裁室的一路上,三三两两散布着卫兵,在大厦里的工作人员,都是企业的核心人才。以他们的智商,一眼就知道什么是该过问的,什么是应该视若无睹的。没有人愿意靠近我这个灾星,擦肩相遇的也是低着头匆忙走开,唯恐和一个“炸弹魔”以及“那件东西”扯上关系。
除了唯一的例外……
“呦嗬,回来了嘛。”
竟然向我搭话,胆识可嘉。不愧为这个时点我最不想遇见的人。
真名不详,一般被称为“柯瑞莎”的女性雇佣兵,年纪轻轻就担任了罗伯特私设部队的指挥官,和被炸死的卡尔德拉同阶。在罗伯特死后立刻转投于曾经的敌人——维尼尔企业旗下,并受到重用。反正雇佣兵就是这样的三姓家奴,忠诚心在他们身上就和北极的企鹅一样稀罕。
据我所知她的战绩相当辉煌,在年轻一辈的雇佣兵当中也十分有名气。但从外表上……相信我,任何第一次看见她的人都不会留下“强悍”的印象。修改过的军服紧贴着那性感的身材,健康的深色皮肤完全没有曾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痕迹,尤其是……那张漂亮的脸蛋,永远找不到所谓的杀气或戾气,连军人应有的严肃也荡然无存。该说是乐观还是玩世不恭,一副轻松自得的表情总是挂在她的脸上。剪成细碎发梢的过耳短发还在左侧留长了一簇,用好似橡皮环一样的东西扎起来,按照她的解释是出身部族的一种习俗装饰,可我只觉得在战斗中会很碍事。
对,碍事。在我眼中这家伙整个人都碍事。对于工作抱着儿戏的态度,只是因为运气好,加上天赋异禀才有了今天的名声和地位,跟这种人共事真是打击我的自尊心。生与死公正裁决的战场,怎会让她混了进去?被她杀死的敌人,恐怕死前都要气得吐血吧。
除了工作任务,我不想同柯瑞莎有任何的交集,但她偏偏总要找我的麻烦。“因为维尼尔大厦年轻人不多,能谈起来的同龄人又只认识你一个。”这就是她的解释,开什么玩笑!又不是夏令营的学生!我们从事的可是危险而重要的工作!何况,假设她上交的出身证明没作假,我可比她大5岁,替维尼尔·汉斯工作的时间我也比她久得多,她应该以对待前辈的态度来尊敬我!把我拉到和她一样的层次、把我们归为同类真让我无法忍受。
……算了,毕竟还有一起执行任务的可能,我不想把关系搞僵,处处让着些就好。但是现在,真不希望她来添乱。
“这就是那个什么?”柯瑞莎凑近我身旁,要去摸那个水晶盒,我赶紧用双肘护住宝贵的战利品,并挡开她伸来的手。
“别乱碰!”我严肃地告知。没大没小也就算了,行为举止还不分轻重。这种人竟然能得到维尼尔的信任,简直不可想象。
“小气鬼,碰一碰又不会‘爆炸’。”虽说这样的话,她倒不准备再尝试。嬉笑着退到墙边,让开了路。我松了一口气,凭她的功夫,要粘上来还真不好对付。不过事后一想,我却不知为何从未觉得她会硬抢。
大概,潜意识里,我认为她同我一样,都没有这份野心。“那件东西”的力量不会眷顾我们这类人,我们也不会奢求于它。虽说承认这方面的关系令我很沮丧,但我确定我们两人之间的共通点仅此而已。
“你不想知道么?‘那件东西’的真面目。”她还在撺掇我,把对工作的责任心当做什么了?
多说无益,我赶紧快步走开。不再搭理这家伙。
“好奇不包括在你的工作日程中吗?”背后传来她喋喋不休的声音,只要别追上来,尚且能够忍受。
“咱可是见过的哦,盒子里面的……”
这一瞬间我差点刹住脚步。不行,不能上了她的当。想诱骗我打开盒子是不可能的。况且,就算她知道一些特别的情报又如何?这个水晶盒子马上就要到维尼尔·汉斯手里了。
“那可真是有趣的玩意儿呢,跟你说哦,其实……”
“闭嘴!”
终于听不下去了。我克制住自己的怒火,压低声音喝止柯瑞莎的胡言乱语。
“你不懂保守秘密吗?”我为何认为她继续说下去,讲出的会是真相呢?即使告诉了我,我又在害怕什么?“注意你所处的场合。柯瑞莎。”
她像料到我的反应一样,立刻回答:“逗你玩的啦。哈,果然被咱骗到了吧,弗兰索瓦。就是这样才有意思嘛。”
“……”忍耐,必须忍耐,还有工作在身,没时间和她纠缠……
“那咱也先走一步啰。要把罗伯特的残兵收拾干净,可是很忙碌的呢。有空的话,用你的炸弹来帮帮忙如何呀?”
“拒绝。没有相关的委托,我的炸弹可不是你随意差遣的玩具。”
“不就是和枪一样的工具吗?用得着的时候怎么能不用呢。”
真是不知尊重别人的家伙,总有一天要好好教训她……抑制着厌恶和愤慨,我又重新迈开步子,朝总裁室而去。这时,从反方向,柯瑞莎离去的地方,又传来似乎是说给我听的轻声细语。
“反正,你总会遇见它的。因为你把它带到了这里,就已经逃不脱了。”
“柯瑞莎?”我回头一望,视线中却已然不见那个人的踪影……
扣响总裁室的门后,还必须输入验证个人信息的密码。获准进入此门者在维尼尔企业中屈指可数,幸运的是我即为其中一员,不幸的是柯瑞莎最近也加入了这份名单。
得到应允推开解锁的门扉,气派的总裁室里整洁明亮,充足的光线从落地的玻璃墙壁透进来,照在维尼尔·汉斯总裁宽大的办公桌上面。他本人正站在桌边,眺望着大厦外的景色。不像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已过四旬的维尼尔身材一点没有变形发福,保持着年轻时一样高大健美的体格。腮边胡须和发型好似用刀刻过般整齐,给人精干的印象。他穿着一套并不算名贵的西装,却如同橱窗模特,十足的衣架子。
不是我自夸,我也完成过几次危险的任务,也曾死里逃生,但和维尼尔的经历比较,我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这一点的差距不得不服。只有渡过无数难关的人,才能达成他那样的成就。光是外表的气势,我就输了一大截。
“替我好好问候过罗伯特了吧。”
他不是在询问,而是在确认。
“都按照委托的要求办妥了。”我回答道。
“见到他的最后一面,是什么样的?”
“和您希望的一样,连骨灰也撒进了海边的泥土里。”
维尼尔满意的微微点头。又说道:“‘那件东西’,想必也搞到手了。”
“确实。”我走过去把水晶盒子放在桌上,又退后回来。“就是这个。”
在光线的照射下,紫色的材质闪亮夺目。见过无数金银珠宝的维尼尔,也无法将视线从这件书本大小的方块上移开。
他头也不抬,突然问道:“你打开看过吗?”
我甚为惊讶,别人还好说,维尼尔不应该不知道我的职业素养。难道是“这件东西”的价值,珍贵到连我也必须被怀疑……
“当然没有!”我斩钉截铁地大声回答。这种时候,解释太多反而适得其反。
“那还真是可惜。”
……?这是什么意思?无论相信与否,都不会用“可惜”来评论吧?
虽然我自豪于完美的工作成果,从来不做他想。但这一回,对那盒子的底细,竟然在心里开始打起了问号……糟糕,这或许是试探,不能表现出一丁点的兴趣。我可是职业的。
维尼尔却好像丝毫不在乎我的态度。他带着心满意足的释然表情往真皮的靠椅上一坐,用手抚摸着水晶制的盒盖,说道——
“没关系,反正这里面大概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