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送专家

作者:考拉大佐 更新时间:2010/8/31 15:20:06 字数:0

男子有着乌黑的发色,以及俊俏的外貌。在时下同龄的年轻人里面帅气程度占据明显优势。如果再搭配迷人的微笑,不知多少小姑娘会为他神魂颠倒。当然,是在不明白这个人本性的情况下。

他经常和蔼地眯起双眼,友善地弯起嘴角,摆出一副浅浅的笑容与人交谈。但视线中却试图将对方看个通透,被盯上的目标就像被窥视了一般不舒服;而其口中诉说的也尽是挑拨的话语,完全不顾及听者的感受。他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如何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或者说,对未知的渴求。

蒙在重重黑雾中,不被了解,不被发现,不被释放,不被任何人所知晓的秘密,神秘,奥秘,事件,案件,现象,怪奇传说……等等等等,都包含于他希望一探究竟的“未知”领域中。

把这些,变为清楚明白的“已知真相”。他以此为无上的乐趣,最高的享受。

那么,只一个人理解这份乐趣,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怀抱着自以为是的想法。男子决定——要让更多的人体会到探求未知的快感!

他开始挖掘别人内心的疑虑与不安,逼迫别人检讨所谓的“真实”,接近不愿靠近的未知。即便这样做会带给关系者无法弥补的伤害,他也毫不顾及,在他眼中,能够清楚未知的真面貌,才是关键,才是成功,其余不过是小小的损失,与其说可以接受,应该根本不去留意才对。

简而言之,这位男子,出于某种自私的狂热心理,影响着所找到每一处“未知”的周边环境,不断尝试把一切都卷入以“未知”构成核心的漩涡里,搅成一团浆糊,自己却从旁观察,攫取想要的结果。

正因憧憬着如此异常的“目标”,他经过一番并不漫长的深思熟虑后,选择了“搬运工”作为自己的行当。

严格的称谓,应该叫“运送专家”。

和一般的物流行业不同,不经过任何海关、卡口,不使用任何公共交通工具;无论走海路陆路甚至空路,无论距离远近;都只以个人的方式运送。在与外界隔绝的条件下,完美执行“委托者——运送者——收取者”三点一线的过程,将接触“货物”的名单压缩至仅仅三人,最后把货物安全送达目的地,交给收货人。

——这就是“运送专家”,俗称“搬运工”的地下人员,他们负责的工作。

理所应当,会交托给他们的货物,多半是见不得光的东西,同时也具备了高度的危险性。而且,在某种程度上,肯定非常重要。

然则对男子来说,他在意的只有——这件物品,是否包含着“未知”的元素。

环顾整个世界,恐怕不会有谁,比这份工作的从业者更接近那些多姿多彩的秘密了。潜藏于各地的网络,都是“搬运工”能够利用的渠道。各式各样的委托人,不被常理所接纳的货物,以及各怀鬼胎的寄送理由。编织成无数新奇的故事。而男子追寻的,便是这许多绝不会平淡乏味的故事背后,所诞生的“未知之物”。

行业内,对这名男子的工作能力,一半好评,一半恶评。

好评的原因,在于安全度极高。由他承包的货物,无一例外的完好到达了收货人手中。即使遭遇抢夺,阻拦,破坏,也丝毫不能妨碍他的“运送”。

恶评的理由,则因为泄密。他不仅自己一定要知道交托给他的是什么物品,一旦产生了兴趣,对其背景,来源更是费尽力气去打探。这样做会造成委托人的苦恼,在行业中本就是大忌。他有时候还特意把运送情报泄露出去,引来相关者,从而进一步了解货物的究竟。虽然他并不会让货物因此遭遇危险,但这种做法本质上仍然与行规违背。

久而久之,愿意交给他送货的,就只剩不在乎物品秘密,但需要确实送达目的地的那一类人了。

最近,男子刚刚收到一份这种委托。

所以,他回到了故乡的国家,来到了从未踏足的小城中……

带着一个紫红色的水晶盒子。

……和安德烈神父的会面,约在了工作任务完成之后。

男子并没有立刻离开这座城市,虽说他原本就居无定所。

不惜取消掉“运送专家”网站上的登录状态,放弃接收一切委托;重新伪造了身份证件和护照,也一定要让自己留下来……全是因为被前所未体验过的浓厚好奇心勾引得蠢蠢欲动。

焦躁疯狂的血液像万千毒虫搔痒着他的躯体。

他预感,这一次的“未知”,将是人生中最壮丽而残酷的一场遭遇,最绚烂而恐怖的一夜绮梦。为了堕入深渊那暗无止境的根源,需要铺排细密的线索,把自己逐步引向核心的范围,光是隔岸观火,已经无法满足超越理性的渴求,唯有竭尽手段,置身其中,方能释怀。

的确,他还只是个局外人。这一点,知道的越多,他越清楚。

那盒子里的东西,分明已经近在咫尺,了若指掌,却又必须克制横刀夺爱的欲望,按委托者的要求送给指定的人选。这不是由于高尚的职业道德,而是他坚持一项原则——避免一时贪婪造成因小失大的恶果。

那东西就好比一颗齿轮,非得安在特殊的位置上,命运的机关才会转动。

至于收到货的一方是否属于这个位置,他尚不能评判;但自己和该位置无缘,他很确信。即使占为己有,终究也只会白白浪费重要的线索,让“未知”的可能性在自己手上化作泡影。

如此结局,他万万不愿看到。

必须找更合适的角度,切入事态的进程。他要点火,却不想引火烧身。

为他准备的一席之地,肯定存在于某处,而且,会是特等席。他这样心无旁骛地坚信着,开始寻找专属于自己的那一颗齿轮……

所获得的第一项进展,即是联络上了名为安德烈的,一位新兴宗教的神父。

有点类似天主还是基督教,却是完全别种类型的教派。他对此并不太关心。他知道的只有安德烈作为情报提供者的价值。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既是神父,更是本地区情报脉络的枢纽级人物。

如同“运送专家”的隐秘身份一样,“情报头领”的角色也不被常人知晓。安德烈平日仍是兢兢业业的一名优秀神职者,这一点毫无疑问。

以神父的身份,接受了男子的告解请求。

以情报贩子的身份,应允了男子的咨询预约。

代价是献给神的5个通用货币。

和该国的钞票无关,一个货币就是一小块白银。

先要从黑市上买到固定纯度,固定质量,固定大小,性价比糟糕透顶的银块,才能和安德烈神父交易。非常特别的规矩。但对需求这种档次情报的人来说,还不算太高的门槛。

前来教会的男子预备了25个。

揣在皮夹克的外衣口袋里,晃荡着跨进带有十字架尖顶的建筑物内。

天气正逐渐变热,男子却不曾想过减掉些衣物。实际上,即使换做寒冬腊日,他仍旧是一套单薄的皮装加身。

据他自己所言,这件口袋多,会比较方便。

看见他的到来,安德烈神父放下手中的活计,向他微笑。

5倍付款的大客户,当然不能怠慢……不过神父眼中却是无奈的笑意。

“Masato。”宛如慈父看着不成器的孩子:“你捉弄那位女孩的话,我也会为难的啊。不过你要是想追求她,我倒可以替你祝福。怎么样,帮你牵个线什么的,我还是有办法的。当做附送服务,不收额外费用。”

男子使用过的假名无数,以致于把自己的真名都忘了。反正他本来也不关心这个问题。“代号嘛,随便啦,知道在喊的人是我不就好了?”结果即是网站上的ID——“Masato”成为对他普遍的称呼。

这也证明,初次见面的安德烈已经对眼前的“搬运工”有所了解。

Masato,穿着皮衣的男子,回头望着那女生离去的门口,整座教会里只剩他和神父两人。

“呦,那可真太棒了。大优惠呐。”他开朗地答应道,轻浮的表情好像自己是不会把玩笑话当真的一类人。不过神父的劝诫,看来更没能传进他的脑袋里。

如同字面意思描述的那样,他慢腾腾,又毫无紧张感的走近安德烈,带着友好的微笑,从皮衣里取出“货币”,交到对方的手上。

“一切都依靠神的指引……这么说没错吧。”他一松手,沉甸甸的银块落入了神父掌心。

年轻的“运送专家”,有着俊秀而温柔的目光,但瞳孔深处的涟漪,却和这堆银色金属的质感一样冰冷。其中,不存在半分善意。

拥有神职人员及情报交换者双重身份的老人未曾看漏这一点。

即使是一座微不足道的教会,也属于神的御座之前。负责管理这里的安德烈神父,以宽宏的态度,收领下Masato的“赠予”。

为之后将提供的情报预先支付的报酬——25个货币。

“愿神眷顾于你。”

装着银块的袋子被收入另一件衣物内,这一回是宽大的深色修道长袍。

神父和蔼的伸手让出一条道路。

“尽情向神倾述你的罪孽和烦恼吧。”

那个方向通往礼拜堂背后一墙之隔的忏悔室。

“罪孽啊……”Masato把双手插进皮衣口袋,欢快地哼着小调,仿佛散步一般行走在庄严的神域之中:“哈哈~我像是罪孽深重的人么?”

“起码是个调皮的恶质儿童吧。”安德烈神父稳重地跟在后面。两人的身影消失于光线罕至的阴影处……

一天前……

时钟刻度还停留在休息日的早上。

暴雨倾盆,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云层反射的光芒泛着铅灰色,黯淡而薄弱。Masato走进一家刚刚亮起招牌的咖啡馆,选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

咖啡馆里只有他一位客人,冷气机和吊顶壁灯也因为他的到来才投入运作。Masato拿出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平放桌上打开电源,一边等着系统启动,一边饶有兴趣地望着同样空空荡荡的窗外。

雨滴一片一片砸下来,街道的柏油马路成了浮水的河流。大家都不愿意冒着如此猛烈的雨势上街,这是正常的想法。

偏要利用天气进行“运送”工作的Masato,也许不能算正常人。但他知道,自己今日并不孤单……

收货者,名叫秋月莲。居住的地方很普通,一下就找得到。看见挂着“秋月”门牌的双层屋舍,把水晶盒子做好防水处理丢在那一家门口,便大功告成。

简直轻松得过了头。

相对盒子的本质而言,无惊无险,没有任何阻扰就完成了任务,反倒值得人怀疑。

在怀疑以上,Masato更感觉失望。

他坐在用来伪装和充当交通工具的灰色面包车里,趴在方向盘上看着秋月拿到盒子。至此他的任务宣告结束,而他也与盒子里的东西从此清清楚楚的划清界限。想再参与“未知”的游戏,他必须找到新的入场处。

再这样下去,岂不会平凡的结束?

他立刻否定了这种结果。

秘密和疑惑假如归于了常识,那将多么令Masato厌恶。

……幸而,就在此时,救星光临了。

Masato察觉,附近有些“眼线”,正对自己进行着盯梢。运送的过程中并无这帮家伙的存在,准确说到达秋月家之前都不曾遇上他们。

那么他们现在的出现,是在监视什么?“搬运工”?“盒子”?还是……“秋月莲”?

由衷地,Masato兴奋之情从心底升腾。他看见了,属于自己的切入点……

压制住自己的热情,他悄悄发动车子,故意在监视者的眼皮底下兜了一个圈,才向别的地方驶去。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表面打着鼓点,乐不可支。

(追上来吧,追上来吧~)

无论如何,狂瀑一般降下的雨帘中,还孜孜不倦做着掩人耳目的事情,如此非正常的人类,除了自己还有别人。光是这种好奇心,就令Masato能暂时忘却那份脱离“盒子”的空虚感,将难以集中的注意力投入到新的未知部分。

幸运的是,监视者们,同他所预料的一样,尾随车子追了上去。

不幸的是,他装在水晶盒子夹缝处的**,就在他驾车离开后不久,被扭成一只砸扁的小虫模样,从秋月家的窗口被丢了出来……

Masato特意把面包车停在咖啡馆的另一侧,表示自己进店后,就无法把车子纳入视野范围了。不用说,这当然是引诱一路跟踪他到这里的那群人的诱饵。

总算进入电脑的界面,待系统刚一稳定,Masato急不可待地打开某个软件。

该软件连通面包车上总计四个摄像头,环绕车体内外360度,设置得很隐秘。这些摄像头所采集到的画面,会忠实的呈现于开启了软件的电脑屏幕上。

调节对比度,OK!调节视野,OK!调节画框范围,OK!

像是在电视前等着新番动画的小学生,Masato满怀期待地摆弄着软件的设置。终于,一切就绪。可以称得上清晰的成像质量展示眼前。

……三个身穿雨衣的人影,围住Masato的面包车,小心翼翼地查看。他们唯恐碰到报警器,即使雨声大作,也不敢对车体动点手脚,充其量只是隔着驾驶室的玻璃往车内窥视。还不停的望向咖啡馆的正门,看看车主有没有出来……

Masato欢乐的表情僵硬了……

“……什~么啊。”他又一次跌入失望的悲哀中:“根本就像偷车的小毛贼嘛……”

看上去手法一点都不利落,也不熟练,和外行人无异……他们不仅没发觉自己已经被反监视,慌慌张张的表现更没有老手的风范。

真是令人泄气的对手。

不过,要是背后还有指使者就另当别论。

让外行来盯梢,所背负的风险。是未曾意识到呢?还是压根不在乎?

Masato膨胀的好奇心也随之重新振奋了精神……

(算了,小喽啰也好……)

他点击鼠标拉近焦距,让细节能观察得比较清楚。

(循序渐进才是游戏的美德哩。)

两个20岁以上的男性,一个30岁左右的女性。三件雨衣下都是稀松平常的穿着,好像周围随处可见的居民。

“毫无特点的路人……”Masato斜托着脑袋,懒洋洋的滑动着鼠标箭头……

“哦?”

一个人的领口位置,遮遮掩掩地别着银白色的十字坠饰。

转向其他两位……

“这是什么流行的玩意儿吗?”

三人持有同样的物品,各自佩戴于身上醒目处。

忽然……

“呼啊~~~请问要点什么?”

Masato抬头向侧方看去……年轻的女招待站在边上,扎着花簇一般可爱而富有活力的短马尾,本人却满脸倦意,虽然相当克制,还是连连打起哈欠。

胸口的名牌写着“栗原奈奈美”的名字。

“对每一位宾客都要认真招待哦。”吧台后面留着整齐胡须的精干中年男子叮嘱道,手中以熟练的动作擦着玻璃杯。

“呜呜~知道啦,爸爸。”还是学生年纪的女孩半抱怨半瞌睡地回答:“星期天就让人家好好睡嘛……”

“那可不行。家里的工作平时你也不怎么帮忙,成何体统。”

“都因为爸爸不愿意花钱找兼职的来……”

“这可比你唱些乱七糟八的歌踏实多了。”

“哼~偏见~”女孩快速地吐了下舌头扮个鬼脸,转回靠窗桌子这边有气无力的问:“好好,要点什么?”

看来是父亲开的咖啡馆,女儿客串充当服务生。除了这一对父女,店里唯一的外人——Masato倒显得有点多余了。

于是他如此说道:

“奈奈美小姐。”

“恩?”

“你们这里不是女仆契茶店吗?”

……三名监视者看见店门被推开,慌忙躲到一旁的矮墙背后,笨拙地把身形藏在雨披的遮蔽下面,远看和一堆垃圾袋有些相似之处。

Masato气定神闲地打着伞踱步过来,仿佛什么事都不知道一般,走进灰色的面包车里,发动引擎,驾车离去。

“咱们还要不要追?”监视者中首先探出头的人问道。

“照片拍好了没?”

“都在这儿。”安装着防水罩的相机,雨天同样能够正常工作。“车牌号也记下了。”

“那么我们的任务已经办妥了。接下来就把这些交给神父,让他定夺吧。”

“恩。”

“明白。”

——“神的旨意无所不在。”——

三人异口同声讲完这句话后,像商量好的那样,当即分散行动,在雨声的掩护下往不同方向撤走。然而他们并非有什么详实的计划,只是单纯地返回各自住家,继续平凡的生活。

重新归隐于暴雨、休息日的千家万户之中……

……那位女性,监视者的一员,居住地点离这里最远。踩着速可达的踏板,在水洼和沟渠间浪费了好长时间,才终于到家。

用钥匙开门,走进玄关,刚把湿漉漉的雨披卸下,她的孩子们就蹦蹦跳跳的从房间里窜出来,向母亲奔过去。

她有5岁和6岁大的两个小孩,一男一女,活泼、健康。但这两个孩子,却没有父亲。

她过着被男人抛弃的单亲家庭的生活,充当着女性顶梁柱的角色。还不到30岁,辛劳的皱纹已经爬上她曾经美丽的脸颊。为此,单身的母亲怨恨过无情的丈夫,诅咒过自己的人生,也因对亲生骨肉血脉相承的爱而坚持拼搏。如今一切都得到了回报。皈依神的庇佑,她自觉已脱离一切痛苦,正要迎接神所赐予的美好未来。

但那之前,首当其冲的问题,依然是如何塞饱两个小孩饥饿的肚子。

“再等一会,马上就去做饭。”

教会分发的食材,堆放在阁楼的祈祷室内。免费提供给信众的这些面粉、菜蔬甚至鱼肉罐头,虽谈不上丰盛,却足以维持温饱还能节约下一大笔开支。

靠教会的帮助,日子总算宽裕了一点。

无时无刻不怀抱着感激之情,她对神的信仰坚不可摧。期望着日积月累的忠诚有一天将带给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崭新的人生。那是艰辛的求道之路宛若乐园般灿烂的终点。

……即使,从未亲身领悟神迹……

小小的幸福,也足以忘却过去的烦忧……

……可是,噩梦使者并不会因此看漏她的弱点。

单身母亲正蹲在低矮的阁楼里,面对几个大口袋,考虑着哪一些食物保鲜期快到了,必须早点吃掉。忽然听见雨声中一阵不和谐的音符。

密闭的祈祷室,直接砸在屋顶上的水滴,也无法掩盖这一对她而言尤其刺耳的声响。

车辆的刹闸声。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门,仔细地锁上了吧……她取笑自己过于精神紧张。手中拿取蔬菜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地加快……

往携带的铁盆里装满了足够孩子们一顿午饭分量的食材原料以后。她急忙跑下阁楼,心中咯噔着,把盆丢进厨房的水池,顺便一望窗外……

灰色的面包车,就停在她家门口。

儿子和女儿年幼无知的脸孔猛然掠过了单身母亲的脑海,电击般令其一瞬间快要停止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她的血液全部朝头顶涌去。换来的动作,即是以她最快的速度,跑向玄关。

孩子们在那里。而且……

危险的家伙……也正靠近那里……

“呦。”

粹不及防地映入她眼中的是……Masato,帅气俊朗的年轻男性,以手肘为支点半靠着墙壁;脚边是两名天真的孩童,开心地玩着新到手的玩具。

“太太,您的小孩真可爱哩。”

单身母亲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板上……

……“没有茶之类的饮料啊。”

Masato翻着厨房的柜子,随心所欲的架势俨然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一样。

反客为主,原先的主人则护着她的两个孩子,颤巍巍地缩在厨房门外。

“嘛,算了,就这么开始我们的‘交谈’吧。”Masato反过来坐在木椅上,双肘撑着靠背,让两只椅子脚单独立着,前后晃来晃去。

“……你是怎么进来的……”单身母亲充满敌意的试探性问道。

“当然是从大门走进来的啰。”他望着女性不安的表情,又补充一句安慰的话:“啊,别担心啦,我没弄坏锁。只不过……”一根细小的钢丝,在他指间摇摆:“用这个拨了一下。”

“……一路跟踪我吗?”

“是啊,因为其他两个人看上去不像老实人嘛。当时我想,还是有家庭的会好办些吧。但30岁以上独居的女性近年也开始增加了哩。世道哪里都变得更糟糕了啊,比起温室效应,还是社会问题应该优先处理嘛,你说对不对?总之抚养着两个孩子实在是太好了,我真松了口气呢,接下来就会方便很多啦。”

一边告诫着自己不能听对方的胡言乱语,单身母亲继续问:“……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因为他说过“其他两个人”,想来三人是一齐暴露了吧,那么便没必要遮掩下去:“我们的行为……”

“唉唉?这样不对吧?为什么换成你在单方面提问了?游戏得交换回合才公平嘛。现在就由我这边开始问喽。首先……你说我‘从何时发现’这句话也错了,应该说没办法回答你呢,非要探讨的话,就来讲一讲‘你们是从何时起监视我的’吧。”

“……”女性当然拒绝招供,一旦对方开问,她决心闭口不提任何事情。

“或者‘是谁指使你们的’之类?”即使Masato更换问题,女性还是保持着沉默。

“哎呀,交谈陷入僵局了。”Masato非常惋惜地抱着脸……猛然又抬起头,欢颜依旧。“好吧!做些让步吧。人和人的宽宏友爱才是解决困难的关键嘛。”他眼神慢慢下移,望向女性的脚边:“给你多一次提问的机会。例如……‘孩子们手中的玩具是哪位好心的圣诞老人相送的呀?’”

单身母亲这才察觉到被自己遗漏的事实。

她慌乱之下一挥掌打飞男孩抱着的塑料机器人和女孩怀里的长颈鹿布偶。然后不顾幼小孩童所受的惊吓,将嚎啕大哭的儿子女儿紧紧搂在臂弯中。

“太太您怎么可以这样不讲道理呢?”Masato惋惜的望着滚落的玩具。“别紧张嘛,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很平常的。你看他们玩得多高兴。”

“……”

单身母亲只一味护住她的宝贝们,弯下腰背对闯入者的身姿显得憔悴而虚弱……

在椅子上摇摇晃晃的Masato,其纯真的微笑中浮现出邪恶的狡猾。

差不多可以,进行最后的一击了。

“我随身都会准备几件讨好小天使们的礼物,不过,总是有限的。太太您说,送完以后,再给他们什么好呢?”

“……”女性颤颤惊惊地回过头,目光接触到Masato弯成月牙般细线的双眼时,被那刀锋般寒冷锐利的视线,撕碎了理智和信仰。

“……不要……”她用低吟的声音宣告屈服。“请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哈哈,太太还真会开玩笑哩。”Masato玩世不恭的态度似乎全然未曾认真对待过此刻的状况。

他惊讶地反问:

“我怎可能看着他们天真无邪的小脸蛋,却忍心做出这种那种的残酷事情呢?”

……然后,Masato获知了教会的地址,和安德烈神父这个人的存在。

……第二天……

忏悔室内。

Masato已经把24小时前女人的告饶和孩子的哭声随着暴雨的印象一并洗去,忘得一干二净。他的心中一片晴朗,从来就没有诞生过需要忏悔的愧疚成分。

用一扇木窗隔开的另一间屋格内,安德烈神父正翻阅Masato递给他的名单。上面手写着几个单词,笔记潦草而混乱,神父不得不靠近烛台,带上一副古旧款式的圆片眼镜,仔细端摹。

“年轻人还是该练一练字。”他叹息道。

“其实我以前憧憬当医生的啦。”Masato毫不在乎自己给别人添的麻烦,在窗口另一侧专心致志地拨弄手指,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口哨,以名为戏谑的皮靴把忏悔室静穆严肃的气氛踩下脚底,粗暴地践踏直至它被碾碎成一堆粉末。

“关于这个。”神父将重新整理过的名单摆到连通双方隔间的窗台上,指着其中一个单词。“是什么意思呢?”他问。

“不知道。”Masato干脆地回答:“有人向我解释过,可越解释就越不明白。”

听完这奇怪的矛盾言辞,神父却能释然地点点头:“那我还是不深究的好。”

“总之有keyword就足够吧?”

“情报这东西啊,终究是一堆无谓的文字,根据不同的分析才被赋予不同的意义。”抽回名单,安德烈神父做最后的确认:“只要和这些相关,一切情报都可以吗?”

“重量不重质。”

“别被误导就好了。”

“如果你没有故意这么做的话。”

“……一把年纪还被猜疑,真令人痛心。”安德烈话锋一转:“那就先告诉你一条额外的消息,表明互相的诚意,如何?”

“哦哦。”从凳子的晃动声可以听出Masato坐正了姿势,他显得十分兴奋地说:“是那个吗?”

“有关于……最近发生的‘连续夜道袭击时间’,可曾听闻过?”

凳子又往后靠过去……

“打发时间的报纸上见过。嘛,虽然和期待‘那个’不一样,姑且先说来听听。”

“怎么?你是指别的?真奇怪,原本以为这个最符合你的口味。”

“也不是不感兴趣。怎么说比较好呢……”Masato苦思了一番:“应该有种‘想解决随时都能去解决掉’的感觉吧。啊啊,只是个人看法,也许没什么根据。多半还在观望的家伙,也是因为这样才按兵不动吧。”

“不准备插手吗?警察都束手无策喔?”

“警察嘛,只是处理犯罪的专家。可对付不了‘异常’的东西哩。而我嘛……要看‘异常’能多接近想要的结论了。捞不到乐子的游戏,就连参与进去也会感到很多余啊。”

“这样啊……”面对Masato毫无保留的夸夸其谈,安德烈神父得出一个结论。

年轻的“运送专家”,是个把谎言当做修饰词般使用的人。

换言之,他并非会为了欺骗而说谎,只不过是习惯性把真话与假话混在一起说出口。

分辨这种人所言虚实,虽不算困难,却也毫无意义。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正因为安德烈或多或少也拥有如此的本性,他对两人的交流即将演变为怎样的状况,已经有所预料。

“看来我低估了你对情报的需求等级。”神父说:“25块银币,果然是烫手的山芋,没那么好拿的啊。”

“别这么说嘛。有用无用的情报,我都来者不拒啊。”虽然明知对方看不见窗栏的这边,Masato还是自然而然摆出一个微笑:“洗耳恭听,‘连续袭击事件’的内情。”

“在此之前,我很好奇,你刚才指的‘那个’,是什么?”

“啊,那个嘛。当然是你讲过的,替我介绍女孩子认识的大·优·惠喽。那女孩叫什么名字?先从交换号码开始如何?把我的号码给她吧,也告诉我她的号码。远距离接触现在是非常流行的罗曼蒂克哩……”

听着Masato掏出手机摆弄的响动,安德烈神父低首闭眼地叹了口气:

“……唉,青春还真美好。”

然而Masato并未准备讴歌青春的礼赞。

要说他有何打算,也不准确。

他身上时时刻刻存在着的元素,只会是唯一的一种……

——对‘未知’的敏锐感受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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