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问起樱坂高校学生会室的位置,大多数人轻车熟路地就把你领去那个附有长条形桌子的房间。在挂着“学生会”门牌的塑料拉门后面,带着细框眼镜的副会长——三岛智久已经结束了本学期最后的活动。分发到各成员手中那一叠厚实的文件,证明他们被赋予的权利以及需要承担的责任。实际上该校事务基本全由学生会而并非校方来打理,说是学生会掌管了整座学校也不为过。
校务、学业、社团,各种严重或琐碎的问题,在三岛智久指挥下皆井井有条地得到了妥善处理。然而,他的任务还不止这些。
当众人离开后,副会长仍留待此处。他一边整理资料,一边拿起电话,拨通某个校内号码……
阳光从百叶窗穿入,在空荡荡的地面上投映着一道道亮斑……
“……”三岛智久耐心地等待着回应。
然后从话筒的那一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刚听见那个声音……
“会长您好。”他慎重而严肃的立直了身子,仿佛对方就站在他的面前,站在长桌的一端,和自己面对面的通话着。以他的表情,正给人这样的印象。
不过这间屋内始终只剩下他一人而已。
“接着之前的报告——志村慎已经确认死亡,卡片也被夺走。”
“……”
他聆听着对方的说话。
“是的。志村的精神状况已经到崩溃的边缘,再这样拖下去也没有任何结果。虽然蝎子的药起了一点作用,但必须承认,他并不是合适的人选,我们交给他‘隐士(TheHermit)’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而对他的思想诱导也已偏离了最初的设定。与其看着他被‘命运’侵蚀,任由事件脱离我们的控制而扩大化,不如放手让‘愚者(TheFool)’介入,或许有希望打开死局……总之,这次的实验并不成功。”
“……”
“当然。实验品的废弃会立刻执行。我们提供的一切设备,包括容纳替身的场地、相关的资料都会谨慎消除。对得到了‘隐士’的‘运送专家’,也将进行监控。”
“……”
“明白,立刻开始准备下一次的实验。按照会长大人的计划,‘那边的合作者’不足以信赖,这一点我作为‘樱坂学生会’的副会长,也很赞同。”
三岛智久,用指尖往鼻梁上推正了自己细如铁丝一般的眼镜架……
“你要的情报,都在这里面。”
安德烈神父递过去一个封好的纸袋。Masato则笑眯眯地接过来。庄严凝重的十字架下,肃穆静谧的礼拜堂内,帅气的男子放肆地将一只臂肘搭在神职者的肩头,装成一副熟络的姿态。
安德烈倒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挺开心的样子,遇到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神父端正地站立着,任由Masato把长辈当作支撑的倚靠物。本来侍奉于教会的仆从,就要具备奉献精神嘛。“年轻人的活力啊,让我这把老骨头也想起了从前呢。那时候的青春……还真是阳光下的泡沫,美妙又短暂,回味无穷哪……”
“帮你一把如何?重新焕发青春,也不是那么困难。只需一丁点好奇心,就能燃起旺盛的火焰哩。”
“哎呀,还是免了吧。会把这副老朽的皮囊烧成灰喔。入土为安的后事,过几年再做打算吧……这儿也劝你一句,年少气盛,别压不住火势,断了自家的退路……”
“这得看,焚烧的材料而定。”
“风向变了的话,一簇小火苗,分分钟也能让你深陷囹圄,眨眼之间,便会让你……尸骨无存……”
“哦?狂风大作,正合我意哟。”
“……唉……”安德烈神父望着Masato愈加灿烂的笑颜,深感无奈地摇头道:“……人老了,胡言乱语的废话不免变多。你权且当耳旁风,听过便算吧。”
“嘛,百闻不如一见。我是那种非得亲眼看一看才满意的家伙……话说回来,神父你,现在又看见了什么?”
“恩?”一听这话,安德烈神父又往周围扫视了一圈,最后得出以下结论:“我只看见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跟我勾肩搭背套近乎。”
安德烈语气中带着调侃,只当被后生捉弄,并不生气。
Masato突然大笑起来。
“呼哈哈哈……这样啊!不错不错,这就对了!”
“??”安德烈神父不明究竟。
Masato则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没有没有,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实在太棒了!神父你搞不明白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年轻人搭在长者肩上的手中,捏着一柄轻薄短小的开信刀。好似柳叶一样的刀刃横亘于脖颈处那苍老褶皱的皮肤表面,切进一丝深红的烙印。
手腕只要再略动一寸……
鲜血就必定喷薄而出。
然而安德烈却毫无察觉。即使被昨天才杀过一人的凶刃抵住了自己的喉咙,即使明晃晃的刀尖近在眼前,他也对这生死攸关的危机视若无睹。
“我越来越不懂现代青年的想法了。”神父再次摇了摇头,血印划痕随之嵌得更深,但他只稍稍觉得嗓子有些干渴……
……Masato拂袖般随意地放下手臂,将那细小的利刃收回皮衣的其中一个口袋内。
“很好。这就是,我得到的……”眺望着头顶上方的巨大十字架,他的声音含糊不清。
“怎么?”安德烈神父还不知自己刚逃过一劫。
Masato的眼神,正沸腾着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渴望……
“……属于我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