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房间,柯瑞莎就把行李往地毯上乱丢一气,然后她自己呈大字形扑倒在豪华双人床那柔软的床垫上。
“哟嗬,真舒服。”
她发出满足的赞叹声:“不愧是维尼尔出钱订的酒店,档次果然高耶。”
弗兰索瓦则四处检查了一番房间的构造,确认无问题了才拖过椅子坐下。
(因为名义上是旅游所以不好挑那些便宜的客房。不过……这也太奢侈了吧……)
明明什么行李都没拿,他却感觉已经累得半死。揉着太阳穴让精神随身体一并陷入舒适的沙发靠背里。
柯瑞莎在床上摇晃着双脚……
“接下来做什么?”她问。搬动那几个沉重的箱包似乎完全不能影响到她兴奋的好心情。
“啊,对。”弗兰索瓦从疲劳中打起精神:“还有正经事要办……”他难以想象自己竟然稍稍放松了片刻。
(现在可不是这样享受闲暇的时候……尤其带着一个不靠谱的拍档……)
对于工作,即使一瞬间的疏忽也决不妥协,这就是弗兰索瓦的原则……
“去吃饭呗?”
柯瑞莎举着从飞机上带下来的寿司店广告。
弗兰索瓦认真的表情开始抽搐……
不必再装恩爱,他终于爆发了。
“适可而止吧!”他一把抢过印刷精美的广告传单,粗暴地将之揉成团,仍在旁边的写字台上:“你当真以为我们来玩的吗?”
“切~”柯瑞莎撇了撇嘴:“死脑筋。反正难得出门一趟,好好享受一下有什么不对?”
她仰面翻身,在床垫上打起了滚。
“别忘记了我们的任务!”弗兰索瓦从怀里抽出叠成豆腐块状的一张纸,小心地展开:“如果找不到这几个人……”
“又会如何呀?”
“你说什么?”
柯瑞莎满不在乎地答道:“那种莫名其妙的盒子,丢了也就丢了嘛。找不回来,指不定还能太平些。”
“讲得轻巧。‘罗伯特留下的遗产’,光是这层含义,就足以对维尼尔企业构成莫大的威胁。”
“会寝食难安的只有总裁大人吧,又不管咱们的事,”
“这可是我们的‘工作’!别当做儿戏!”
望着弗兰索瓦因生气变得通红的脸,柯瑞莎又想笑又觉得无奈。
“好啦,开不得玩笑的男人真没趣。总之咱也拿了薪水的,分内事情还是知道做的啦。”
她转个方向,让上半身耷拉在床边沿,探出了床外的脖子仰面垂下,倒看着弗兰索瓦。
“恩……那人叫什么来着?”
“你也给我好好记住啊!”弗兰索瓦又要发火,突然瞥见正朝自己仰头躺着的柯瑞莎——沿着她倒挂的细脖子,可以瞧见微敞开的衣领下面,那丰满的胸部,以及**之间性感的间隙……
健康的男性因为另一方面的意义涨红了脸,将视线匆忙移至纸条上。
“咳……杰克……杰克·奥托姆。”
“好奇怪的名字,咳是族姓?”
“没有咳!就是杰克·奥托姆!”
“哦哦,这回记住了。”
弗兰索瓦大喘了一口气,接着说:“虽然还有其他人的名字,不过,要先找到这人才行。”
“是吗?”
“据说他就在这座城市里。”
“还有呢?”
“剩下的得我们自己找。”
“交给你了。”
“你也来帮忙!”不知不觉又变成大呼小叫的对话。
“咦?弗兰索瓦不是很能干的吗?一个人就足够了呗。”柯瑞莎摆出一副讨喜的笑容。
可惜没什么效果。
“若我能搞定,绝·对不会要你插手。你随便去什么地方,怎样玩儿都没所谓。我还会觉得行事方便。只是现在情报太少,既然我们有两个人,多一份人手也得利用起来。”
“啊,明白了。是说‘连猫的爪子都想借’吧。”
柯瑞莎保持着仰躺倒挂的姿势,以手握成猫掌状,蜷缩臂弯在半空中轻轻挠动……
“喵~~”
“……”
“听说是这个国家的谚语哦。”
“我知道……不过别做奇怪的动作……”
“好吧。”柯瑞莎挺身一跃跳下床铺:“事不宜迟,开工。”
……这样积极的态度可跟她不太搭调,也叫弗兰索瓦感到诧异。
“怎么,有线索?”
“当然不可能啦。咱又不是叼烟斗的英国人。”
“那这是……”
只见柯瑞莎打开她带来的其中一只手提箱,从里面接二连三取出香水瓶,化妆盒等私人用品。
“帮咱拿着。”
她一件件递给弗兰索瓦,疑惑不解的同伴也只好接过来再摆到一边,下意识还把它们分门别类码放地整整齐齐。
……到后来开始拿出洗浴用品和大件衣服,弗兰索瓦有点忍不住了,一边接一边问:
“你到底要干嘛?”
“啊,还有这些。”
款式相当前卫开放的内衣被丢了过来。
“喂!这种东西你自己处理啊!”
“先放床上好了。顺便一提都是咱穿过的,不用太爱惜。”
“就算叫我爱惜我又该如何啊!”
“好了。”柯瑞莎把一整只箱子完全清空,掸了掸双手,回头一看……
弗兰索瓦像晾衣架般全身上下挂满了女士衣物,其中不乏惹火的内裤和文胸。
“送你几件?”柯瑞莎问。
“不需要!”
弗兰索瓦斩钉截铁地回绝,把挂在他这颗圣诞树上还带有洗洁剂芳香和女人体香的成堆礼物一股脑儿倒下去。
“现在不该忙着收拾行李吧。”他质问道:“还当你会干出什么正经事来的我真是笨的可以!”
“别急嘛。”柯瑞莎伏下身子,单手探入空箱内:“总要把东西都拿出来,才好进行‘拆装’呀。”
“拆装?”
未等弗兰索瓦细问……
柯瑞莎在箱子的最里面,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她用力这么一拽……
响起了塑料折断的声音。
就好像,拧断了谁的手臂,那种容易联想到骨折的,令人不快的脆响。
然后一根圆柱形,如手指粗细的黑色金属棒,被她从箱内取出,丢在了一边……
弗兰索瓦看着这根长度足有小半米的棒子滚到自己脚下。弯腰拾起,冰冷的触感传进皮肤……
他皱了皱眉头:
“这是什么玩意儿?”
话音未落,更多这样的物体,应该说是零件——因为有着平滑的表面和明显加工过的棱角及接口——被一条条,一块块,从箱子内壁剥离,掰开,折断,丢了出来。
柯瑞莎把她旅行箱的结构,毫不留情地拆得七零八落,千疮百孔……
与此同时,一旁的地毯上,或为塑料或为金属的零部件,则越堆越多……
那种熟练的拆卸手法,想来之前把它们收藏于箱子里面的过程也会如同搭砌积木一般简单吧。
还是要说“藏匿”更合适呢……
……毫无疑问这些零件是被偷偷运进来的,为了通过该国的海关,事先做好准备了呢。
(柯瑞莎这家伙……)
弗兰索瓦心里想着……
虽然还完全看不出有何用途,但必定又是令人头疼的东西吧。
“我问你呢……”他跨过脚边这一堆杂物,细小的部件散乱一地,让他相当不耐烦:“你又在搞什么鬼?”
“最后一个。”柯瑞莎把带着弧度的铁片抛出来,再把已经满目疮痍的箱体用脚蹬进不碍事的角落里去。
“然后呢?”弗兰索瓦看着她坐在原地,转身面朝那堆被拆开的零件,开始整理。
她动作极其利落,熟练到连仔细看一眼都不用,稍稍瞄过去就抓起其中两件适配的部分,拼接为一体。以此基础将杂乱无章的细碎零件逐渐整合。
“咱可是有备而来。”
原物逐渐成形……
“这可是必备的东西。”
那个形状……弗兰索瓦想到了不太妙的事情。
“喂,你该不会……”
“恩恩,已经想起来了嘛。这么重要的东西弗兰索瓦竟然都忘记带来,不止是你,身为同伴,啧啧,应该说是亲密战友的咱也会头疼的呐。所以咱就姑且帮你一把……”
“才没什么忘记,这根本……”
根本是禁止携带的物品。
如果真这样拿着绝对无法通过海关的……违禁物。
——枪械。
虽然样子有够奇怪,像是由弯曲的铁管和铁块拼成的后现代艺术品……但黑色的枪管,扳机,还有装弹和退膛装置,即使不善用枪的弗兰索瓦也能够清楚地看出来。
枪这种危险的发明,本身意图只有唯一的一条,更有效率地发射子弹,杀伤目标。而符合该条件,并不一定需要固定型号,固定形状,固定结构……哪怕是眼前的纯手制品,粗糙的金属械具……
……也可称做所谓的枪。
为了保险,弗兰索瓦又添一问:“……是枪吧?”
“严格来说是发射步枪子弹的单发步枪。”
“……真的打得出子弹吗?”
“当然啰。”
她以一道干脆的推拉动作宣告这套精湛的手工活完工。
金属碰撞的脆响在弗兰索瓦听来尤其刺耳。
“还是咱考虑周详吧?”
柯瑞莎得意地把这件组装完成的金属物双手捧起,看上去有些笨重,以她的怪力,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对,要说问题,压根没切入重点……
“你考虑了什么啊……”
持枪在这个国家是违法的,而且偷运枪械入境也被禁止。
要是换成他们所生活的故土,那个南方的小国,就安然无事。
毕竟混乱与文明,同一个世界里,不同区域也会存在着不同的侧重。
他们已经从以混乱为秩序的国家,来到了以文明为法规的国家……只是柯瑞莎好像都没注意到此一变化。
她还在兴致勃勃炫耀她的作品……
“装弹量为10发,子弹的材料咱也准备好了。猜猜放哪儿了?弗兰索瓦。”
“先别谈子弹……不过当然也得把子弹都拿出来……在那之前,先告诉你……”
“要感谢咱呗?”
“这里,不允许,普通人拿枪。”
简单明了的解释。
“可咱是佣兵。”
“谁知道啊!你的身份在这里不管用吧!”
“咱有执照哦,虽然没带着。”
“你以为是全球通用的吗!”
“不清楚哎。”柯瑞莎反过枪身,单眼从枪口瞄着枪管内侧。
……见她无所谓的态度,弗兰索瓦只好又解释道:“……听着,这国家除了警察和该国军队,谁都无权拥有枪械。并且以上两类职业也不可以随便使用。”
“那不是很危险?”经常身处乱战区域的佣兵反问道:“没枪怎么防身?”
“这边的程度学点空手防身术就足够了。”
“万一对面有枪呢?”
“所以要制定不准持枪的法律啊!”
“呦,把自己的安全建立在信任周围也是安全的环境下么?”
“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
好像柯瑞莎终于明白了。
不过她又说:
“好天真呐。”
似乎还没明白透彻。
弗兰索瓦说道:“你理解成这个国家想让居民远离易于制造危险的物品,想象一下走在街上不会有人突然拔枪射些什么导致你被流弹击中,这样一种社会就会觉得比较安全了吧。”
“总而言之这里禁止用枪对吧?”
“我一开始就说过了……”
“起码警察还是带着枪的啊?”
“那又如何?”
柯瑞莎端起空膛状态下的射击武器,瞄准了弗兰索瓦……“万一他们这么做又怎么办呢?”
“……那是警察内部的问题……”弗兰索瓦拨开冲着自己的枪口……“他们自然有处理的办法。”
“咱可不想坐以待毙。”
“你想得太多了。”弗兰索瓦指着地上的空箱子:“反正,放回去。被人看见的话,我们会有麻烦。”
“……”柯瑞莎明显不情愿,光顾左右而未言其他。
“拆掉。”
“或许任务用得上哦。”
“我们的任务是找人!你端着枪会有人听你说话吗!?”
“你啰。”
“给我!”弗兰索瓦将那危险的拼装手制品一把夺过,随手拿起包着衣服的塑料布把它捆个结实,再丢回到箱子里。“最起码要藏起来不容易叫人发现。我们离开之前,不准再动它!而且离开的时候,一定要拆成刚才的零件。或者干脆丢掉算了!”
“……‘炸弹魔’当真讨厌刀枪呢。”
“我才不是因为什么嗜好!别再替我添乱了行不!?”
弗兰索瓦唯恐被房间外听到而一直克制着音量,现在也终于无意识间把音量提高了好几倍。
“呼……”空调冷风也不够冷却他的怒意,大吼大叫后,他开始喘上了气。
要比体力和战斗技术,他知道自己远不如眼前的怪力女。但这种大型步枪,实在过于醒目,与当前的任务格格不入。
(这个女人为何就是不明白……执行任务总应该放在首位……)
(这女人……)
(……)
“喂……”眼见柯瑞莎突然沉默下来,弗兰索瓦顿觉气氛变得尴尬。
“……”柯瑞莎歪着脑袋像泄了气的皮球:“你说……咱是个累赘?”
“……啊……这个倒也……”
(实际上就是如此的感觉……)
(不过莫非说的太直接了……刚才……)
“啊啊,反正弗兰索瓦觉得咱只会拖后腿。”柯瑞莎面朝下咕咚一声扑在床上。
“不是……”
还未来得及更改评价。
“那么调查的工作,就全交给你了呦。”
柯瑞莎歪过来的脸上带着坏笑……
……弗兰索瓦深吸一口气……
——“给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