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的某家餐馆里。
我和雨心,宁霁三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着晚餐,餐馆是我选的,初衷是觉得自己味道不错,而且距离也够近。我和宁霁坐在一边,而雨心则是坐在了宁霁的对面,不过宁霁此时的心情似乎并不怎么好,此时的她正在用一种微妙的怨念眼神盯着我。
“.…..你不是说请我吃饭么?”宁霁用只有我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对我质问道。
“这不是在请你吃饭么?”我挠了挠头,对宁霁的不满表示不理解,听到回答的宁霁嘟起嘴,然后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我还以为你是说就我们两个人单独……”
“嗯?”
“没事啦!”宁霁收回了目光,然后认真地吃起了晚餐,只留下我一个人半懂不懂地看着她。宁霁很快便和雨心找到了共同话题,两人聊得其乐融融,只有我如同局外人一般地看着她们聊天。
年轻人的世界真是难懂呢……
我抿了一口果汁,然后老老实实地吃着自己的东西。
“对了,雨心你已经想好了要报考的学校么?”
宁霁提出的问题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微微将眼神瞥向雨心,一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一边仔细地听着两个人的对话。
“还没有呢……我还在考虑。”雨心摇了摇头。
“嗯,认真考虑是没有错的。不过我们的入学申请可是要在预定的时间完成才行哦,如果延迟了的话是会很麻烦的。”宁霁一定是仔细研究过了升学的细节,她颇为认真地对雨心说道。
“我知道啦。”
听着两人的对话,我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有了些许抚慰,我原本还在担心雨心会应付不来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大决定,但是现在看来她只是在认真的思考罢了。我倒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想到这里,我便没有继续偷听下去,而是自顾自地吃着晚餐,任由两个女孩聊着天。
……
……
吃完晚餐后,因为我们家离餐厅很近,我在将雨心送到家门口后又充当起了宁霁的保镖,将她送到她家。
“吴桐?”宁霁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我回过神,然后愣愣的点了点头。宁霁之前纠结过到底应该用什么称呼来称呼我,我告诉她只要她觉得合适,用什么称呼都行,于是她便选择了用全名来叫我,在我看来她虽然比我小几岁,但是本人身上的气质已经远超同龄人,即使被她直呼名字也没有什么不妥。
“抱歉,我走神了。”
“没事。你好像在担心着什么呢……倒不如说你好像一直都在担心着什么,我就没有见过你放松的样子。”明明前一句还是在担心,结果后一句却成为了抱怨,我听着宁霁的话,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大人的世界可比你想象中的要复杂太多了,不是我们所期望的每件事都能够如我们所期望的那样发展的,就像我当初放弃棒球一样,我还在棒球队的时候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放弃自己引以为豪的棒球。”
说到这里,我轻轻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这只手依旧有力,但已经失去了能够投出完美球路的自信。
宁霁注意到了我的动作,然后停下了脚步:“你还想继续打棒球么?”
我面对她的质问,有些愕然,但我只是愣了几秒,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
“不能说不想,但已经不能了。”我笑了笑,“运动项目不是你说恢复就能够恢复状态的,就像一个短跑选手要经过不断的训练才能调整出足以参加重大赛事的状态,这种训练是持续的,一旦断了就要意味着从头再来,我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自信。更何况棒球这项运动在国内并不热门,要发展的话还是得去美国之类的棒球大国,那太遥远了。”
“不遥远哦!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妈妈……”
我伸出手在嘴唇上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看到这个动作的宁霁停下了自己刚才说的话,然后看着我。
“我已经不是投手啦,就像征战过甲子园的选手,一旦到了年纪,无论输赢都得面对现实,在告别过去后老老实实的融入社会,做回一个普通人。”
欲望这种东西大概是无解的,它是人前进的动力,也是能把人毁掉的不确定因素。如果我还是三年前的那种状态的话一定会叫嚣着要成为国内最强的投手,然后进入一所体育大学,在大学毕业后尝试冲击美国的大联盟。
但我现在不会这么想了。
我已经不是那个抱着强大野心的少年了,我知道自己有上限,也明白自己不过只是一个会被人轻易欺骗的可怜虫罢了。
“只是做一个普通人就够了么?”宁霁问。
“啊,或许够了,也可能不够,那得看我有没有找到值得我这么做的目标了。”我看向夜空,在将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后,顿时轻松了不少。
“那我感觉应该会很难吧……你这么容易满足,只要雨心陪在你的身边,你就会露出那么幸福的笑容……”
“那当然,雨心当初可是唯一没有放弃我的人啊。”
“诶?这是什么意思?”
宁霁抬起头看向我,眼中充满了求知欲,我看着她诚恳的眼神,又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向她发出了邀请:“不如再去吃一个饭后甜点如何?”
……
……
没有一个人的性格是天生就有的,无论是性格也好,还是人生观,价值观,对人的态度也罢,这些东西都是通过无数复杂的言传身教以及亲身经历构成的,而我对雨心的态度同样也是如此。
“我和你说过吧,三年前,我遭遇了一件很不堪回首的事情,那件事对我的打击很大,大到让我直接放弃了自己引以为豪的棒球。”
咖啡店内,我给宁霁点了一份蛋糕和一杯热牛奶,然后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待东西上齐后,我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去。
当我放弃棒球时,表现得最为强烈的人是我的老爸,他在我的身上给予了厚望,为了让我能够将棒球的天赋完全发挥出来,他从小就让我进入最好的体育学校,加入最棒的球队,参加了任何有关棒球的国内赛事,如果我当初没有放弃棒球的话,大概也会进入一间以棒球为长的高中,然后大学可能就会向国外发展了,国外有很多很厉害的棒球名校,而按照他给我设计的轨道,挑战大联盟并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事情,哪怕我到时不能成为一流强队的王牌,至少也能够在中流球队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棒球这项运动并不吃年龄,在四十岁之前都是棒球的黄金年龄,所以留给我的时间很长。
但是他给我寄予的厚望实在是太过沉重了,沉重到当我告诉他自己不想继续碰棒球后,我们的关系也随之发生了断裂。
【既然你不想继续打棒球,那你就把我之前投在你身上的东西还回来吧。】
那时的我身无分文,又怎么能够把他在我身上投入的资源还给他呢?但我那时也不是善茬,在和老爸撕破脸后,我表现出了异常的坚毅,我们针锋相对,互不相让,若非妈妈在其中调解,我和他或许就真的因此反目成仇。
最后协商出的结果是,我独自一个人生活,老爸不再给我经济资助,而我也拒绝了妈妈给我的经济资助,我不想让那个男人觉得我当初说要放弃那被人安排好的生活只是自己的一时兴起。
但在冷静下来后,我也发现了自己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坚强。被欺骗后的无辜和与家人摊牌后的委屈充斥着我的生活,因为失去了监督,我的生活开始变得一团糟。每天除了窝在家里之外几乎什么事情都不做,窗帘常年关着,因为太阳照不进屋子,我也没有办法判断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那段时间的我觉得自己无需做任何事情,时间都会毫不留情的流逝,每天窝在同一个角落,电视永远是开着的,饿了就吃两口杯面,实在没钱了就喝点冷水。
“说句实话,我那个时候要是真的饿死在家里也绝对没有人知道。”
我看着宁霁,半开玩笑地说道。听到这的宁霁露出了难过的表情,她看着我,眼中泛着泪光。
“你这是什么表情呀~”
“才、才没!我才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呢,你接着说,我听着。”
我笑了笑,不再追究宁霁刚才的表情。
“就在我以为自己就快要死了的时候,雨心忽然出现在了我的身边,我很惊讶,同时也无法理解,为什么雨心会选择回到我的身边,明明在爸爸的身边能够得到更好的生活环境,为什么她非得来到我这个没有出息的哥哥身边呢?我想不明白,雨心也没有告诉我答案,她就好像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一般回到了我的身边。没有责怪,没有期待,她只是默默地陪着我。”
我看着面前的咖啡,忽然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三年就过去了,自己连一点实感都没有。
“至于后来,后来我就离不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