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man is an island,
没人是一座孤岛
【Alice你今年会去看元旦的烟火吗?】
海伦倒窝在沙发里,伸长了头看向正准备出门的Alice。
【应该。。。会去吧】
Alice有些模糊的回答着一边看向海伦这一边,自从学院校庆那一晚之后她来的愈发勤快了,近一阵子甚至搬了不少家具过来几乎是寄住在了这里。
原本宽敞明亮的大厅如今堆满了海伦带来的东西,一张宽大的沙发就横在正中央,现代的设计风格和原本清冷的古典装修显得格格不入,一架大屏幕的液晶电视更是直接横在自从有了现代供暖后就停用的壁炉上,原本铺在地上的厚实地毯也因为堆满了衣物和拆开的垃圾食品包装袋而看不出原本的样貌,至于裹着薄被单的海伦头边甚至还放着半桶吃到一半的薯片,一边的扶手上斜倚着她那把弦有些松的古典吉他,桃木的琴身反射着Alice漆黑的眼瞳,玫瑰木的指板泛着美丽的光泽,Alice家原本整洁清净的不似有人居住的环境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变得沾染上了“生活”的气息,也许这就是活着的味道吧,Alice情不自禁的有些这么想着安慰自己不去烦恼那些胡乱堆放的杂物。
【你要住在大厅我不会管你,你把客房当成杂物室我也不会管你,但是我觉得你需要注意一下你的个人卫生海伦】
Alice说着一边从沙发前的小茶几上拎起了几片包裹在真空封装文档袋的书页,拍掉上面的灰尘看了看透明袋子上的压痕,很明显的,它曾经被用来垫了海伦的某个水壶,Alice跨过堆成小山的生活垃圾把档案袋放回到自己的工作台上,回过头来对海伦说。
【还有,看你的样子恐怕又是躺在沙发上吃着薯片看电影看到睡着吧,你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健康不能再这么生活下去了】
【呜。。。我会注意的啦,况且我每天都有打扫卫生啦】
【每次都是在我叮嘱你之后】
【Alice你唯独在这方面格外的唠叨呢】
看着从被单里一边伸着懒腰一边爬出来的海伦Alice叹口气向着玄关走去。
【希望你真的能好好的注意一下】
就在再一次跨过垃圾经过沙发前时Alice却只觉得背后一沉,回过头去就正好看见海伦搭着自己的肩头大半个身子支出沙发外伸展着倦怠的身体,阳光透过衬衫露出她春日山脊般流畅的曲线,金色的头发在光芒下散射着光泽,海伦眯着翠绿的眼睛把头埋在Alice的衣服里深吸一口气。
【你换香水啦?】
海伦轻轻抽动着鼻翼嗅着Alice身上雪松和香草根的味道,那是雪一样的气息,不是那种隔着窗户看到的皑皑白雪,而是真实的把雪握在手心等到雪化开来再看着通红手心中间融化成的那一小滩,冷的劲头过去后反涌上来的那种些许温暖感觉。
【别人送的礼物】
【比起以前的更好闻了,很适合你呢】
Alice向后退了一步搂起海伦把她架到了沙发上坐好。
【那样的动作很危险】
说了这么一句后就又一次转身想要离开,刚刚走出去一步大衣的一角就又被海伦拽住了。
【Alison!】
Alice愣了一下回头看了过去。
【Alison。。。我这么叫你的话不会讨厌吧。。。】
【并不会。。。但是怎么突然想起来?】
【就是觉得一直叫你Alice显得有些生疏,我应该可以给你起一个昵称吧】
【我倒是不介意,你喜欢的话就那么叫吧】
【Alison!】
海伦当即就叫了一声,然后略微低下头说道。
【我不知道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不过既然你说会告诉我我也就不问你了,我只是想。。。】
【没必要过分的关心我,你做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我不会叫你保证不会去做危险的事之类的,但是只有一件事你能和我约定吗?】
Alice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海伦,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像是有火焰在里面闪动,Alice不无惊异的看着那光芒。
【你能和我约定吗,约定好你会永远相信我,约定好我们永远是朋友吗?】
Alice凝视着海伦两眼连眨也不眨,如同纯净的绿色碧玺般的玻璃体上倒映出自己毫无表情的面庞。
【这世界上不存在永恒。。。】
海伦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她移开目光把头低下,这时却听到Alice那霜雪似平静的嗓音响起。
【但是我可以和你立下约定,在我生命终结之前我都会相信你我都会是你的朋友,我向你保证,海伦·克里斯蒂安】
海伦猛地抬起头来可只看到了Alice的背影消失在大门打开的光芒中,她从未听过Alice叫她的全名,而今天她却也没时间感慨只是觉得Alice那消失在光芒里的身影像是在哪里见过。。。无比的熟悉,熟悉的像是伦敦缠绵的雨,凛风下总有那么一点点的温柔,甚至让一向敏感的她都没听清Alice那段誓言的悄声后续。
【就像一直以来那样。。。】
晕眩晕眩晕眩晕眩晕眩晕眩晕眩晕眩晕眩晕眩晕眩晕眩
浮沉在光影间,那一夜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她正在死去。。。』
沉静的女声用带着斯拉夫口音的不标准英语说道,四周站立着的人们蜡像似的注视着她,汞灯的光芒在她脸上印上了阴影,只有堇蓝色的眸子在阴影深处闪动着。
『打开门是唯一的机会,我为了她会放弃一切,当然也需要各位的帮助,因为接下来我们可能就要见证整个近代人类史上最为接近魔法的瞬间了』
四周的人们依旧没有出声,像是真的只是雕塑若不是她们还有些微的呼息作响恐怕真的会被当成这本就雕刻满塑像室内的一部分。
接着便是那堇蓝色眼瞳望向自己。
『大人。。。钥匙。。。』
接着银色的光芒再一次划破了回忆,Alice已经走到了阿塔伽提斯学院最深处,萧瑟的风吹过无人的小路,而这道路她无比的熟悉,就算回忆着搜索着记忆也一路走到了它的尽头,望着那座爬满了枯败常青藤的巴洛克建筑Alice无视了门前用多国语言写成的告示牌——“杂物储存.闲人勿入”
直接推开了院子前锈蚀的铁艺大门步入其中向着早就打开像是等待着她到来的建筑入口走去,逐渐泯没在黑暗之中,那黑暗就像是多年的墨,浓的化不开,接触到光的部分稀薄一些而中间的部分却丝毫没有被光线穿透盘踞成一团像是具有生命一般,同样漆黑的Alice步入其中就像融化进去一样严丝合缝没有留下哪怕一点痕迹。
【好久不见,诸位】
Alice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马赛克拼花的地面似乎还有些湿润,那是夜间沼泽般潮湿的空气沉降下来的露滴,四周环形的坐台上点着燃烧物的火光,借着光芒可以依稀看清这建筑的内部仿佛一个古希腊剧场或是古罗马斗兽场,Alice正站在中间的平整空地上,四周的看台的最高处坐着几道和她一样单薄漆黑的身影,他们的边缘无比模糊和黑暗难以划清界限,只有他们的双眼在火光下不知是反光还是怎么,气灯般明亮,遥遥看去有几分像是高坐审判之庭的一众天神即将居高临下的对下面恭候的凡人降下神谕或是惩罚,这是古老的法庭也是尘封的刑场,在曾经的时代在学院还不过是魔术师们的结社联合时,用于对违背誓约者对敌对势力甚至是异形怪物进行审判的的裁判所,当然,其中也包括魔女审判。
『黑羽卿。。。』
『海尔赛兹』
『哈桑·萨巴赫』
『不朽』
数道声音响起,叫着历史上Alice曾被称呼过的各个名字,最后归为一个和音。。。
『星火(Nitzotzot)』
【千方百计的让威斯克把我找回来总不会仅仅是为了在圆桌上和我宣战吧,威斯克是刘的弟子他可能比起魔术师来说更像个战士,而你们不同。。。】
『的确,不管威斯克的目的和我们有什么不同,但我们确实有想和你详谈的事情』
高台上的人们相互对视后由其中一个人代表全体开口和Alice交谈起来。
『看到我们吸引你回来的安排就应该猜到了吧,我们希望你再一次打开门。。。』
【那一次开门的人是卓娅】
『能使用钥匙的人不多但还算能找到,但像你一样能强行开门的人不多见,那一夜发生的事虽然是个秘密但以我等的阅历也能推测出一二』
『挪威那一夜怎么看都不可能是通常的情况,除了你强行开门的举措外再不可能产生如此之多数量的“灵骸”了』
【那一夜的代价太过巨大,而且造成的伤害也是不可逆转的,灵骸的危害有多大你们应该很清楚】
『那的确是一种可怕的污染物,不完全的黑化死物质,带着精神之火余焰的不纯灰烬,如果将其作为武器开发的话也许会有独到的用处呢,至少那对魔术师来说只要沾染上少许就可以成为绝症』
【你们试验过了?】
『我们怎么可能自己来做这么危险的实验,当然是把灵骸高价卖给了教会,至于被灵骸污染的部分你应该也亲眼看到过那个封印所了吧』
Alice听到这里抬起头来仰视着高台上的人影。
【是你们建造的“人鱼之心”?】
『我们全权交给威斯克来处理这件事』
【用布满Sator方阵的石砖砌成甬道来掩盖灵骸的污染做的很巧妙,但是那道路与其说是隐藏封印所不如说是通向墓室的墓道,威斯克把人鱼之心建造的和金字塔的内部通道构造几乎一模一样,那是一个墓室一个用来埋葬什么的墓室,绝不是给神木的,那是一个要掩埋“魔女之夜”的坟墓,建造者之中有人知道那一晚发生了什么。。。】
『我们不会在意威斯克到底和什么人为了什么建造那种仪式性大于实际性的东西,我们只需要你履行诺言』
【你们要求的我早已给予】
Alice的话音还未落下豁然整个大堂都亮了起来,高台上的人几乎是咆哮着说。
『你说已经给了我们约定好的东西?你看看我们的样子你看看你所给予的让我们如何的苦痛!』
发话人的声音听起来老迈而憔悴,然而在灯火亮起带来的短暂失明后暴露在Alice面前的却是一个少年模样的人,他全身穿着有绑带的拘束衣被整个固定在轮椅上,只露出头部自由的活动着,全身的衣物缝隙间插满了输液的细管,脖子和身体连接的衣缝依稀可以看到溃烂流脓的肌肤。
『你答应给予我不老的躯壳,可这个不断溃败的身体却让我饱受折磨,尽管病痛侵袭却永远都不会因此死去,脆弱的器官也无法支撑用魔术零件替换的负担,不管多少次移植肢体和皮肤都会在短时间内腐败,你给予我的从不是我所欲求的祝福而是无穷的折磨』
然后另一个人走了两步站了过来,那是一个衣着华丽洛可可风格长裙的女人,她手里撑着的淑女伞遮住了上半身。
『我渴求不变的容颜,得到的却是永远都无法示人的铁面』
随后又抬起已经苍老的颤巍巍却依旧有着年轻肌肤的手指,一个个点向其他的人们。
『渴望智慧的人只留下大脑还是人形,渴望力量的已经无法再拥抱任何事物』
手指所到之处除了最开始的长着扭曲触手肉瘤的裸露大脑和有着畸形肌肉而面部却被挤的小小的缩在山谷般肌**隙里的怪物以外剩下的又尽是些不可描述的形态。
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拘束衣少年扯着脖子呻吟。
『我们渴望祝福却得到诅咒,我们只是要求你打开门兑现你的承诺』
要是外边的那些学院学生看到这样的场景恐怕都会昏厥,因为这群畸变的怪物恰恰正是这个学院的支柱基石——阿塔伽提斯学院校董会。
【真正的祝福只有死亡,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的死亡,我只是给了你们要求的从未对你们承诺那是祝福】
『你欺骗我们,当然你欺骗所有人,那么祝福我们吧,收回你的诅咒杀死我们吧,就像300多年前你在伦敦对另一群人做的一样吧,用一场盛大的烟火淹没一切真相,但你终会被亡魂诅咒』
随着他的话语几位校董身后慢慢走出来了几个黑色的人影,他们身着黑色长羽毛的披风,黑色的长风衣边缘还带着火燎的灼痕,黑色的手套掩盖着全是烧伤的肌肤,每个人都带着鸟嘴医生似的乌鸦假面,这穿着和Alice在圆桌时一样和人鱼馆的神木一样,这是曾经沉寂的鸦群再一次归来,这是曾经的亡魂重返人间。
『伦敦的大火烧灭了鼠疫却没有完全燃尽乌鸦的羽毛,你曾经的羽翼如今只会将利刃朝向你自己,这是你背叛的代价是我们对你的诅咒!』
面对着校董们的控诉Alice一声不发,只是一个个的审视着他们身后的黑衣“乌鸦”,嘴里悄声的默念着像是辨识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姓名,就像她对神木说的一样,她不曾忘记任何一片羽翼,即使,它们已不再爱她,即使,它们已化作亡灵。
『新年钟声敲响的刹那,“阿瓦隆”将会临至这座城市,只要在那座“死亡之岛”上打开大门就不会产生灵骸,而为此我们所需要的就是开门的钥匙,如果你不帮助我们我们当然也有准备好那“银之匙”,这不是谈判这是最后的通告,如果你不强行打开大门我们就会选择最安全的方式,那里是生与死的夹缝是仙女之地那里没有岁月和时间一切都不会老去』
【不会老去是因为那里根本就没有生死,那里的一切都是介于物质和死物质的中间,你们在那里打开大门确实不会产生灵骸,但你们如何确定阿瓦隆真的会出现在这里】
『只要举行足够大的仪式就可以突破壁垒到达那里,虽然无法停留但利用那里的特性还是做的得到的,就像曾经卓娅在挪威的作为一样』
【那是利用世界大战的契机才能在动荡中寻找出夹缝。。。】
『没有契机只需要制造出来即可,新的钥匙已经成型,时间的节点和仪式所需都已经完成,我们的痛苦已经不容许我们继续等待到下一次世界变动了,我们将献祭,整个伦敦!』
【无论是灵骸污染还是开启阿瓦隆,伦敦的活人都会被牺牲掉是么,你们花费巨大代价打开阿瓦隆根本不是担心灵骸对其他人的伤害而不希望灵骸污染伦敦这座城市的灵脉】
『当然如果你愿意为我们打开大门的话,那么仅仅是损失一个灵脉也是没什么问题的,因为举行仪式的代价几乎和这座城市等价』
【结果即使走到这里和你们见面得到的也只是宣战的通知吗?】
『你没有选择,你的机会只有在新的一年交界之时阿瓦隆还没短暂覆盖这座城市之前杀死我们,可我们手里握着钥匙,只要你敢于有任何动作我们都可以强行进行更大的仪式开门,那时候没了阿瓦隆的过度飘散的灵骸将会覆盖整个英格兰,我们也不想那样,那么做损失太大了』
校董们停了一下又接着说。
『仔细的考虑一下吧,毕竟“钥匙”对你来说还蛮重要呢,我想对于那些本来就无法逃脱死亡命运的家伙和给我们开门保住钥匙之间答案非常显而易见』
『那么再会了。。。星火。。。大人。。』
随着话音的回响大堂内的火光再一次消失到无,只留给Alice无尽的黑暗。
Alice站在小道上,身后铁艺的大门已经关闭,充斥着四周环境的只有枯枝,微尘,风,身着厚重驼色长大衣的少女和她擦肩而过,快步走在两侧都是枯败树木的道路上,脚下的黑色切尔西靴擦得闪亮,行色匆匆像是刚与深爱的人道别,又像是前去结束某人的生命,脖子上围着的传统格纹羊绒围巾也拢住了她的金色头发不致被风吹得散乱,细长白皙脖颈上挂着的银色十字吊坠露出外面,于围巾下面规律的在胸前晃动划出弧线。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暗银色的十字架,那是。。。一枚安卡(crux ansate)一枚被称为“生命之匙”的暗银色护符,它不仅象征了生命还代表永恒,在埃及的墓葬文化中它往往都被当作“生命之气”献祭给法老。
少女无言的推开Alice身后的铁艺大门步入其中,Alice也没有回过头去看她那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只是面向天穹,瞳孔中的眼色像是即将降临的夜色般寂寞,手指隔着手套摩挲着大衣的雕花纽扣又一次陷入了回忆。
【我本以为你会给她选这个】
少女坐在威尼斯手工雕刻实木办公桌的边缘翘着脚,头也不回的说道。
【可你却给她拿了杜松子酒,在你们眼里的Alice不应该更符合这种味道吗?】
少女将手中的香水向空中喷洒了少许后将那有着暗绿色瓶身的香水放在桌上,瓶身和桌版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少女一边嗅着空中逐渐飘荡下来的凛冽香气,茶叶,茉莉,玫瑰,广藿香,组成的曲调华美苍凉,那是一种可以震颤到灵魂的高贵壮阔感。
【史诗。。。这样的香水无论名字还是气味都更加符合大家眼里的Alice不是吗】
少女说着香水的名字再一次提起了问题。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Alice大人也说不定,但你我眼中的她无疑并不是如此宏大而富于戏剧化的人物吧,又或者仅仅只是我个人这么期望罢了】
詹姆斯并没有责备少女坐在自己那昂贵的办公桌上只是拾起桌面的雪茄叼在嘴里,对着屋内黑暗的角落一个响指立刻就有一位全身包裹在黑衣里的人影闪出给他点上了火,吸了一口雪茄詹姆斯缓缓吐出烟雾,烟头的火光时隐时现。
【不管怎么样,计划还是要继续下去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将Alice引入那个地方不是么】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能得到你的支持,威斯克他们真的是总能出乎我的意料啊】
【即使被人称为欧洲犯罪界皇帝的詹姆斯先生也有始料未及的事情吗?不过我从来不认为威斯克能有可以让你协助他的气量,他总是想要掌控局面,总是在计算棋盘的局势,可他从来就不是玩家,Alice也从来不是他的棋子。。。】
【只是局势所迫而已】
少女瞥了瞥一边站在詹姆斯身旁默默不语的黑衣人,又问道。
【你在阿富汗捡回来的?】
【当时还年轻总想着做点什么,一边卖着军火又一边出钱建立反战基金,一次去**武装占领区送货就顺路捡了回来,当成保镖培养了很多年】
【她的护照上名字是林·克伦威尔,我还以为是你在那边的私生子】
【她没有名字只知道是个林姓中国裔夫妇收养的战争孤儿,那对夫妇也在那场战争中去世了,所以就这么叫她了】
【听起来是个有趣的故事,我现在有些明白Alice的想法了】
随即少女低下头对着詹姆斯将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悄声的手势,然后再一次一字一句的说了那熟悉的一句话。
【当你看见美的瞬间,预设的死亡之轮就转动了起来】
月光映在少女金色的头发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泽,更将她脖颈间的那暗银色吊饰照得发亮,少女的面庞那样静谧安详像是抱着圣子的玛丽亚,看着这一幕,詹姆斯几乎回忆起他和林的相遇,那也是这样一个有着皎洁月光的夜晚,然而空气里却没有任何香气有的只是硝烟和泥土的味道,血腥的味道,被枪杀的妇女的味道,被刺杀的老人的味道,被扼杀的婴孩的味道,就在这种让詹姆斯那灵敏鼻腔感到无比厌恶的环境下却惊异的出现了一种别样的气息。
那是隐藏在泥土下的蔷薇,包裹在硝烟里的乳香,那是少女的气味,在这个几岁大孩童就会熟练使用枪支的战乱国度里怎么会有这样纯净的少女体香?詹姆斯循着踪迹找了过去,却对上了一个如同青金石般映照着星空的眼睛,没有屋顶的破烂建筑里,被轰炸的满是瓦砾的废墟角落里,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天空和俯身看向她的詹姆斯,嘴上带着静谧安详的笑容,要不是旁边还有两具被整理干净并排躺好的尸体詹姆斯甚至会以为这里并非是阿富汗。
【你在看什么】
詹姆斯好奇的问过去。
『以后的日子』
少女简短的回答,毫不怕生也没有一丝迷茫。
【你饿吗?】
『饿,但是能吃的已经全部吃光了,等到明天把爸爸妈妈埋好就去找吃的』
詹姆斯看着旁边的两具尸体沉吟了许久。
【我会帮你把你的父母埋葬好也可以给你食物,你可以跟我走吗】
当时的詹姆斯只是被这个孩子的双眼和脸上的笑容吸引,抱着一种收藏东西的想法提出了邀请。
『好啊,你给我吃的话我可以跟你走』
【你可要想好,是我把武器卖给那些坏人的,是我害死了你的父母】
詹姆斯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玩味的盯着少女的面庞想着那到底会绽放出什么样的表情呢,恐惧?憎恶?谄媚?还是恶心?无论哪种都很适合作为今晚的配菜。
然而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一种预想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少女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向他伸出了手,好像提出邀请的是她那边一样。
【你,没什么想说的?我可是你的仇人】
『没什么,你帮我埋葬爸爸妈妈还给我吃的是我的恩人,至于武器。。。你只是卖给了他们不是吗?引爆炸弹的,扣动扳机的并不是叔叔你对吧』
詹姆斯从来没有想到会从少女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良久才再一次弯下腰握住少女脏兮兮的小手。
【你叫什么名字?】
『林。。。把我从废墟里捡回家的爸爸就叫这个,所以我也叫这个名字』
【那从今天起就多多关照了林,因为是我再一次捡到了你所以你的名字要变长了,我就叫你林·克伦威尔了没意见吧】
『只要你愿意』
詹姆斯睁开眼睛揉了揉额头带上眼镜,眼前既没有月下的金发少女也没有幼年的林,林只是一如既往的站在自己房间角落的阴影处,而房间正中立着的另一位黑衣少女则比起林更为高挑,装束也更加得体,黑色大衣的长摆还有着精细的缝边,詹姆斯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说道。
【Alice大人,这一次您的来访可是有一些突然啊,有什么可以帮助到您的吗?】
Alice从住宅附近的肯辛顿高街出发,沿着海德公园边绵长的A315公路一路徒步向东走过横跨威斯敏特市和肯辛顿-切尔西区的骑士桥,还顺路去看了一眼海伦买围巾的那家哈罗德百货,接着又穿过住宅和商业区的大街小巷,向着东南方向直走到,一幢坐落在圣詹姆士宫与维多利亚火车站之间的著名四层正方体灰色建筑前停下脚步,穿过环绕着整个建筑外的铁栅栏,和穿着红衣的门卫擦肩而过屋顶上一直飘荡着的那面由四块区域组成的艳丽旗帜今天却没有升起,这往往象征着这建筑的主人不在,但Alice却毫不在意的走了进去并没有停下脚步观望也并没有受到阻拦。
冬季伦敦的下午五点之后天已经黑透,随着Alice的进入建筑外的栅栏迅速关闭了,像是只为了等待这位最后的客人一般,广场上隐约可以看到那镀金雕像纪念碑在城市夜晚偶然流泄过来的光源下熠熠生辉。
『有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你还是那么美,咱们以前一起喝下午茶的时候我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呢』
【可在那之后您越来越坚强了起来,您还保有中尉的称号不是么,从您小时候开始坎特伯雷大主教就认为您一定会成为一个坚毅而不负荣耀的人】
『不要那么客套了我的小姐,来,过来到我面前来,再让我用这双逐渐老去的双眼看看你,看看你不灭的火焰』
屋主将手里的Tiffany蓝茶杯轻轻放在同色的杯碟中,杯中琥珀色的液体荡漾着传来标志性的佛手柑气味,那是一杯中国气息浓厚的格雷伯爵茶。
Alice看了看屋主,低垂下眼帘缓步走到她座椅的斜前方俯身行了屈膝礼后单膝跪下以配合老妇人在岁月下显得矮小的身形。
『真是美丽啊,我的乌鸦小姐,本来打算在温莎的家见你,但你却执意要求在这里,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老妇人脱下手上科尼利亚·詹姆斯公司(CORNELIAJAMES)为她专门定制的蕾丝花边手套,用苍老的手指撩起Alice鬓角乌木似漆黑的发梢轻抚她的面颊。
【因为无论如何这会是与您最后一次见面】
『时间真是个残酷的东西啊』
【残酷但也因此美丽,您随着年华逐渐老去将人生化作陈酿的姿态,在我眼中可是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加美丽动人】
『即使这样你也会一直守候着那塔楼对吧,至少在我还活着的年月里我应该还看不到它的倒塌对吧,我的小姐』
【也许吧,但鸦群早已离开塔楼,而我也不知能否跨越新的一年,毕竟注意到美的时候死亡也就临近了,要知道金发女孩头上的丝巾对乌鸦的吸引力可是无穷的】
Alice开了一个十分有她风格的玩笑,用手掌覆盖住老妇人的手,隔着手套的手掌冰冷,就和她的面容一样。
『终于。。。那块应许的地要归来了?』
【不管怎么样我的誓言依旧完整,我会继续守护您的疆土,这也是我能为300年前的罪恶做出的唯一补偿了】
『300年前与你定下誓约的并不是我,但是我依旧很高兴你能遵守它,只不过我的小姐啊,请不要永远的责备自己,因为你也仅仅只是位可怜的人儿啊』
Alice站起身来向后退了几步又一次施礼。
【感谢您的信任,那么新年的烟火还请您期待吧】
Alice说着抖了抖身上覆盖着的黑色长羽披风慢慢的在老妇人的注视下退出了房间。
古老的房门渐渐闭合,就在缝隙消失的瞬间Alice对着那位在她离去后闭上眼睛开始为她祷告的老妇人用最轻的声音说道。
【永别了。。。女王陛下】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伦敦桥要倒了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要倒了,要倒了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伦敦桥要倒了
My fair lady 。。。
我美丽的淑女 。。。
老旧的童谣不知被什么人唱着,自从走到屋外的维多利亚广场上若隐若现的飘渺歌声就一直在耳畔回荡。
金发的女孩在夜晚的街上哼唱,调子凄婉哀凉像是一曲挽歌,远处传来大本钟报时的悠扬钟声,众多的尖顶和雉堞在浓厚的伦敦迷雾中隐现像是诉说着像是传递着——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丧钟为你而鸣。
你神圣的罪恶是怀有仁心,
你要以你的教训
减轻人间的不幸,
并且振奋起人自立的精神;
尽管上天和你蓄意为敌,
但你那抗拒的毅力,
你那百折不挠的灵魂——
天上和人间的暴风雨
怎能摧毁你的果敢和坚忍!
你给了我们有力的教训:
你是一个标记,一个征象,
标志着人的命运和力量;
和你相同,人也有神的一半,
是浊流来自圣洁的源泉;
人也能够一半儿预见
他自己的阴惨的归宿;
他那不幸,他的不肯屈服,
和他那生存的孤立无援:
但这一切反而使他振奋,
逆境会唤起顽抗的精神
使他与灾难力敌相持,
坚定的意志,深刻的认识;
即使在痛苦中,他能看到
其中也有它凝聚的酬报;
他骄傲他敢于反抗到底,
呵,他会把死亡变为胜利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