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怪物之歌 『The song of rue』

作者:sugawara 更新时间:2018/4/15 17:31:35 字数:20272

“须知小花的产生,仅是为了在你的心旁逗留一瞬。”——《小花》

『镜!不要动手!那个人是“厅”里派下来的人,也是神父大人的弟子』

【我知道,我就是因为知道他是谁才想挑开他颈动脉的】

留着长长黑发的小女孩啧了下舌一边不耐烦的回应着奔跑过来的修女一边收回了手里尖锐的玻璃碎片。

『非常抱歉,镜这个孩子还是那么缺乏管教,请您原谅她马尔科先生』

『没关系的,修女,关于镜我想我比你要熟悉的多,毕竟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早在你到这座孤儿院就职之前我就认识这个小。。。“怪物”了』

被称为马尔科的男子笑盈盈的从长椅上站起身来,轻轻摸了摸自己刚刚被玻璃碎片抵着的颈部,对着那个还没有自己胸口高的小女孩眯起眼睛俯身说道。

『还是这样的讨厌我呢,镜,感情真是个麻烦的东西啊,不必要的东西啊,对于兵器来说。。。完全不需要的多余之物啊』

马尔科声音低沉着,紧贴女孩耳畔细语。

『刚刚你没有杀了我,就说明你失去了最后一次杀掉我的机会了,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彻底接管这里,我带着“厅”那边的委任状,今天起我就是你的新主人了,还得请你多多关照了』

马尔科阴郁的笑着抬起头面向那个在修女身后慢慢走过来的高大男人。

『好久不见了阿尔弗雷德老师』

『马尔科吗?好久不见了啊,从那一次你在孤儿院里闹事被调走已经有3年了啊』

『是的老师,这一次我受“厅”内的任命,出任这边教区的代理主教,想必转正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考察吧,关于前任主教方各济大人还请老师您节哀。。。』

『嗯。。。。既然是上面的命令我也没什么意见,不过这个孤儿院应该是有一定自治权吧』

『当然您不用担心这一点,我知道方各济大人生前很关心孤儿院的事宜,所以我也特别申请了这所孤儿院的管理权,从今天起我将接替老师您的位置成为这里的院长,阿尔弗雷德老师您则会被调到厅内参与重要人物的护卫工作,我想这样的荣誉才能和您圣殿骑士的身份更为相符吧』

『呃。。。。好吧。。。谨从厅内各位大人的意见,不过啊。。。马尔科你不要忘记自己的根本啊,我们需侍奉的是天上的父,需保护的是父的造物,需要替神牧人,而非是以崇拜神的威严为名以给自己树立偶像啊,如果失去了本心。。。迟早会尝到恶果的』

『放心吧老师。。。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同样出身于这个孤儿院啊,也是您一手抚养长大的这些孩子们的兄弟啊,我会好好“关照”这些小兄弟的,当然还有我最亲爱的“妹妹”。。。。镜也在内啊』

马尔科笑得愈发灿烂,只是与此相对黑褐皮肤的高大神父钢峻面庞上的阴影就愈加深邃起来。。。。

画面突然被拉长扭曲了起来,声音变得遥远色彩也黯淡了下来,思绪快速的回到了现实,海尔赛兹面对着近在咫尺的镰刀忙用刀柄格开,一边闪身躲开了Alice自下而上的弯刀,两步退出了战圈,一面将 小乌丸举在面前一边用左手微微扶额。

【失血有点多了是吗。。。在这种时候居然出现走马灯。。。】

小声嘀咕了两声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迅速移动避开阿什莉射过来的钢条,一个箭步拉近距离把小乌丸伸进她灰色斗篷里面,从刁钻的缝隙穿过甲胄瞬间带过割开了大动脉和颈椎,之前的交手中海尔赛兹已经通过刀的打击感确认了阿什莉斗篷下铠甲的形状,这个教会豢养的怪物杀手居然在灰袍下笼了完整的全身铠,虽然是轻便的类型但也重的要命的全身铠在阿什莉身上轻若无物,最初本来可以斩杀她的几刀就是被这铠甲挡了下来。

【早在日本那时穿甲弹未能把你的胸膛射穿就感觉到了,连穿甲弹都能抗下来的炼金铠甲。。。马尔科真是瞒着“厅”做了挺多背教的事啊,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一旦被看穿也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把戏了】

海尔赛兹刚要继续走向Alice,却突然发觉脑后金风大作,条件反射的前倾躲过滑步转身并对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掷出一根钢钉,只听见“叮”的一声,蕴含着力道的钢钉被阿什莉用左手挡开,听那声音明显是和身上同样炼金材质的手甲,右手的镰刀转动如飞一下一下再次逼近海尔赛兹。

【切,果然没那么容易吗,不死的怪物有两个的话还真是棘手了许多啊】

海尔赛兹用最少的动作避开了阿什莉的一串攻击转而展开反攻,再一次同时应付起阿什莉和Alice的攻击。

【像您预料的一样“门”果然被他打开了】

威斯克的声音通过使魔,传达到男人的耳朵里,但是那人并不作声,等着威斯克继续说下去。

【老师。。。海尔赛兹正被灰烬和黑羽卿同时攻击,万一。。。】

【不要怕。。一切都在计算之中】

男人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宏大。。空旷。

【狩猎的开始阶段往往会是这样,强者们试图先杀死最容易排除的对象,镜是三个人中唯一的肉体凡胎。。。当然会成为最初的目标。。。但是很快战局就会改变】

【老师我有一个事想问您】

威斯克在这个时候顿了顿,开口提出了问题。

【老师你们为何给海尔赛兹起名叫做镜呢?】

【她是阿尔弗雷德神父在日本发现的孤儿,她从小就在神父的孤儿院接受训练,那座孤儿院其实也是“教会”为了培养圣殿骑士而设立的机构,作为有天赋的孩子她和那些被判断为没有天赋而普通养育着的孤儿们不同,她从小就接受着对怪物的战斗训练,当然各式武器和格斗技巧也不少,她是其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个,她那宛若死神的刀刃所指之处没有东西能活下来。。。简直像是那个人的翻版。。。像是一面镜子映衬着海尔赛兹这个名字。。。她简直就是为了这个名号而生的人,她就是海尔赛兹本身,所以到了给她名字的年纪她仍然被称作镜,当然这和她的一项天赋不无关系。。。这也是我说战局会很快改变的愿因】

男人仿佛回忆着什么。。。沉吟了不久又再次说起来。

【那一点是在她还没有去学院之前就被发现的,刚好是那个叫马尔科的小家伙接手孤儿院之前,之前没人知道为何这个小小的孩子为何能手握生死的权杖,直到那个时候之前还没人知道】

【威斯克啊,要清楚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不死之物,这句话可是那个人亲口所说不会有错,杀不死的话就杀到它死好了,“灰烬”不可能是不死之身,那种模造品的缺陷很快就会暴露出来,到那时。。。狩猎将会转向第二阶段——较强者们会先联手排除那个最弱的家伙,这几乎是必然的。。。因为镜她。。。可是我安排给那个人的斩首刀啊,她不可能在这个地方折断的。。。那个。。。“神之眼”】

男人的笑声回荡着,就连火光都仿佛被震的颤抖起来,威斯克的使魔识趣的退下,只留男人独自在这个空间里,这是威斯克最后一次和他通话了,他知道接下来老师要一个人准备。。。准备和那个人的见面,准备这场古怪舞会的最大高潮,这将是那个男人一生最大的也是最后的华丽乐章!

小乌丸剑一样的刀尖再一次贯穿了阿什莉的灰袍,绯红长衣鼓动卷开飞刺过来的钢条,海尔赛兹推行着阿什莉向前接着松开左手右手一震刀身流畅的从骨骼的缝隙间抽出,没有片刻迟疑立刻回身格挡开Alice的斩击,三人再一次从缠斗中分开各自站定。

不久前战斗的中心便开始倾斜向了灰袍下一直不言不语的阿什莉,海尔赛兹的攻击下灰色的老旧罩袍变得破烂不堪,但总的来说还并没能给这个“教会”的神秘使徒造成过什么重大的伤害,只是。。。只不过是,海尔赛兹的刀正在确实的切割,从铠甲的的缝隙一次又一次的像是徒劳无功的攻击着阿什莉,海尔赛兹对此却毫无迷茫。

【Ash?不!你本身就是火种,只是注定要成为灰烬】

利刃把阿什莉的提灯击得粉碎,扭曲的黄铜灯身滚在雨中渐渐熄灭,一旁还有阿什莉一同被斩断的左臂。

【这是第几次我砍断你的手了?】

围着一言不发的灰袍,海尔赛兹和Alice各站一边同时的顺时针转圈,在人鱼和战斗人偶混杂出的黑白浪潮中划出一片正圆。

【你不像Alice那样,你不可能无限恢复,但你又确实的恢复了】

海尔赛兹瞥了一眼雨水中仍然在断面闪烁着细微火光的断臂,看着它缓缓的燃烧,变成灰烬逐渐崩塌。

【是叫做炽天使(Seraph)吧,最高位的天使,在古犹太语里是“治愈者”和“守护天使”的合成词,语源上来说有传热者的意义,也即是传递神的光辉,是最为接近神的侧近,以赤红火焰为代表是只有光和热的炙热灵体,又被人叫做燃烧之蛇。。。】

海尔赛兹突然间停下脚步对着阿什莉说道,不等她有什么反应就接着说。

【我曾经听闻威斯克称Alice为星火(Nitzotzot)我记得这词语在《光辉之书》之中是这样被提及的吧——最初,王在纯净的天空中雕刻着,于是出现了一星黑色的火花……这是形容创世的言语,又为何会拿来形容Alice?再去联想那个象征政法部的倒生树标志以及她的另一个异名就可明白。。。也就是冠冕(Kether)】

海尔赛兹将刀收回鞘里毫无防备的走向阿什莉,站在她的面前伸出手抚摸着已经破烂的灰袍,而阿什莉也就那么站着任由她抚摸。

【神的光辉自冠冕流淌而下,形成了生命之树,十个源质也就是神光辉的十个残片,倒生树的意义正是回归之路,上扬之路,是人(Clayborn)跨越火剑返回伊甸的火剑之路,毫无疑问的,他们称她为“神”,称她为星火】

说到这里海尔赛兹嘴角上扬嘲讽似的乐了起来。

【原初的火吗?是啊,星火这个词在中国也有代表心宿之意,巧合还是刻意为之只有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月的家伙知道了,但是既然称这个可怜的可悲的人为神为火,我也就可以知道你是什么了】

【火与灰,相生相伴,身为“教会”的最顶级扫除人你不可能没有被赋予“守护天使”的称号,那么作为传火者的你身上同样燃烧着那种火也就不足为奇了对吧】

说着她扯动灰色罩袍的兜帽一把扬起,露出其中穿着简便贴身铠甲的少女,金色的短发垂到肩膀显得很有英气,然而那幅面孔,细长的双眼轻薄的嘴唇,白瓷一样没有表情只是雕塑般美丽的面庞,这。。。分明和Alice一模一样!

若不是绿色的眸子和金色的头发这几乎就是Alice本人,可面对着这和Alice有着相同面庞的少女不仅海尔赛兹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就连Alice本人也没有丝毫惊讶。

【还真是杰作啊,虽然第一次看到你,听见你的名字就有点感觉的,但刚刚的战斗之中我发现啊,无论是你的身高还是臂长之类的细节之处居然都能和Alice分毫不差!是啊传火之人,不惜身染灵骸注定化为灰烬也要将火盗取至人间之人啊,这等亵渎之举的造物又怎么可能不是模仿“神”的尊荣所造呢?】

海尔赛兹前探身子用自己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嘲讽着。

【运用炼金术和黑魔法之类的东西制造出来的人工炽天使,人造的怪物猎手没错吧,不愧是马尔科,那座孤儿院现在已经是他用来孵化怪物的巢穴了不是吗?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手段使得灵骸的侵蚀可控化,转化为一种极为接近于第五元素的精神之火,通过这种手段来模仿Alice,用这种“贤者之石”一样的火焰灼烧就可以源源不断的转化物质无论是攻击还是修复自身都可以达到怪物级别,这样的想法方向确实没错,但毕竟不是真正的第五实体,过程中绝不可能是毫无消耗,每一次使用这种火焰,素体的精神就会愈加残缺,你这样的家伙放着不管也活不过十年】

说着说着少女脸上厌恶之色也越来越浓,像是不齿马尔科这种近乎于偏执的变态实验产物,又或是不屑于斩杀这种连算不算得上生命体都还有待商榷残缺品。

一边说着却再也不看向阿什莉的方向,直接向着圆形空地的另一边走去。

【杀你一次不行的话,只要杀到你的精神再也承受不了一次又一次的利用炼金术恢复身体就好了,你已经没有我斩杀的价值了,低劣的,尤其是马尔科生产的低劣模造品我不需要,我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Alice!】

长靴踏碎地面的积水,绯红的光弧箭矢一般突进向Alice,狩猎进入第三阶段,主菜登场,弱者们向着神明。。。露出獠牙!

轰隆隆!!!

一根路灯以飞快的速度旋转着砸过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就连海尔赛兹也没能完全反应过来,虽然侧身躲过但依旧被随着路灯飞射过来的砂石在面颊划出一道血痕。

紧接着是更多的砂石土块,甚至于钢筋混凝土以及沥青路面纷纷雨点一样坠落下来,大地翻涌原本坚硬的泥土如同水波一样翻动,就连不知道从哪里的残片接驳过来的一条铁轨也被巨大的应力拧成麻花状,横截面上遍布开裂的缝隙,施加在这根钢铁巨龙身上的力量早就已经超出了它所能承受的极限,如果这个时候有人通过接有惠斯通电桥的仪器来观察的话将会看到惊人的数字吧。

然而随着这些大量废墟碎片被一同吹飞无可怀疑正面承受了这不明力量的细高身影虽然痛苦扭曲,却依旧渐渐站直了身子。

『真是超越人智的究极蛮力啊,令人畏惧的圆桌怪物——白夜卿我确实的领教到了』

马尔科狞笑着站稳,但他的那个身体也已经早就不能称作是“身体了”支撑着那个头颅的只是一个半毁的残缺碎片而已,半个身子已经化为肉泥,脏器什么的也在剧烈的震荡下破裂,大部分骨骼折断或呈粉末状,全身的皮肤。。。是说还有皮肤的地方均严重破坏,没人知道马尔科为什么还能站立为什么还能说话,甚至为什么看起来如此从容不迫。

【嚯呀嚯呀,咱可是稍稍的认真活动了一下筋骨,居然还尚能言语,汝看起来够格当咱的沙包了呢】

【菅原白。。。把礼拜堂拆了吗?看起来只用了一击的样子,很强啊】

海尔赛兹看着地上掉落的管风琴残骸暗自思量了一下,不过比起早就有所耳闻白夜卿的真实实力,马尔科的异常似乎更加吸引她。

『哎呀,这还真是让人感动,白夜卿居然能承认我,还真让我受宠若惊啊。。。。你这个怪物!』

马尔科扭曲着早就恶鬼般狰狞的残缺面部,一边对着白口吐嘲讽,又一边回头看向海尔赛兹。

『镜。。。海尔赛兹,是不是感到惊艳呢?我这个被判定为没有才能的人如今居然能和你站在同一个舞台上!』

马尔科挥舞着双臂激动的高呼着,身体居然逐渐的在恢复着,但不是恢复成人类的样子,从伤口处涌出的不再是血液而变成一种粘稠的,让人忌讳的粘液,浆体逐渐涌出凝聚变形,荧绿色的那种不明物质在马尔科的头颅下形成了一具似是而非的躯体,而后大量的不知道是增生物还是触手的东西不断生长出来,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变大变多,被包裹在中间的马尔科放声大笑。

『当你们因为可笑的理由,信念争斗之时,我却得到了门的眷顾,只有我得到了门,以及门内无尽的力量和真实!我通过了那虹光流溢的残缺外壳触及到了真实!』

马尔科。。。不异形的绿色触手怪物咆哮着挣扎着,像是尚未成形的深渊里狰狞爬行的撒旦。

【于是就被吞噬了吗?真是个跳梁小丑】

『你一直都是这样,一直用那种不屑的目光看着我,你的那种天赋让你如此傲慢!可我不同,我靠着自己得到了如今的地位得到这真正的力量,我不会被吞噬也不会陷入疯狂!我将证明自己,我。。。。』

更多的话语随着被更多的触手和肉瘤包裹更加难以听见,只感觉得到那种沉闷的带着奇妙震动的,低沉话语,像是梦境,噩梦里挣扎的人的呻吟,像是什么亵渎的咒怨。

【你早就已经被吞噬了,被自己的内在吞噬了,你也早就疯狂了,早在你做出那件令神父把你逐出孤儿院的事的时候】

海尔赛兹轻声的念着,像是缅怀什么,并无视背后阿什莉难以名状的咏唱,转变了方向开始朝着那曾经名为马尔科的异形生物走去。

【看来和Alice的了断之前又多了一样应该斩杀的无聊东西啊,啊啊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轮吧】

绯红的长衣在雨水和风吼中卷动飘舞,少女眼睛里似乎胧上了一层雾状的东西,然而并没有任何停留决绝的向前,刀刃流光,只因为她是海尔赛兹——斩杀非人之物或是曾经为人之物的地狱巨镰!不能有一丝留恋,不能。。。有一丝迷茫。

阿什莉向着海尔赛兹的方向伸出手臂,铠甲的深处渐渐泛出火光,顺着铠甲上的纹路流动,她再一次将自己的身体燃烧转化为钢条准备射出。

【虽然咱也很想这么干,不过目前海尔赛兹的小姑娘能牵制住那个聒噪的触手家伙会比较好吧,至于汝还是安分一点的好】

小巧的手掌搭在阿什莉肩头,带着山岳般的重量,阿什莉虽然面无表情但她脚下的土地却忠实的呈现出那份施加在她身上的重压,裹着金属胫甲的双腿有一小半已经深陷地下,尽管浸泡在雨水里的土地要湿润上许多还是在这股力量下开裂震荡。

阿什莉转过头来,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遮住前额和双眼,水痕在苍白的面庞上流淌把她的面孔分割像,是砸碎的玻璃镜子里倒影着的残缺影像。

【呃】

白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充满了厌恶的惊呼。

【居然不只是能制造钢条那样的粗糙东西,这种精度还真是惊人啊】

只见从阿什莉身上铠甲的各个缝隙伸出来了数条足有二指粗细的钢链,这一条条钢链铁索像是有生命的游蛇般自如,颤动着扭动着缠绕到白的身上,束紧束紧,小小的蛇群们聚合捆绑在一起化作一条硕大无朋的森冉,要将处于它“死亡拥抱”之中的那个白色小小身影搅碎碾平,变成一团肉酱。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钢链也渐渐生出并缠绕上去,转眼间原本白站立的地方就变成了一个由层层钢链组成的铁球。

『我是被天上的彩虹罚下地狱,幸福曾是我的灾难,我的忏悔和我的蛆虫,我的生命如此辽阔,不会仅仅献身于力与美』

阿什莉继续说着难解的词句,颤抖的嘶哑嗓音里是无尽的疲惫和苍茫,脆弱的像是会被一束阳光所灼伤。

【然而纵使虹光如锦,炭火如织,长夜依然久照不亮】

铁球里传来白的声音,没有激动没有愤怒只是平和的仿佛在吟唱一首俳句。

随着这句话铁球的内部什么异变也开始了,先是一声,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砰砰的崩溃声音逐渐变大速度也越来越快,快到那些还在缠绕的钢索都被这响声带来的震动所剥落,铁球颤动着,嘶鸣着像一颗孕育了太阳的卵,里面的什么将要破壳而出,没错是的,很快这让人心颤的动静停下了,停了好一阵子,像是陷入了死寂,接着是一声清脆到不像和之前狂暴战栗有丝毫关系的脆响,那狰狞的铁卵破碎,诞下了不朽的太阳,那是朦胧的混沌的不沉太阳,白发的鬼从锁链从束缚中脱离,伴随着这一切的更是引起这一切的,是那白色之鬼的一拳,仅仅一拳。

铁索的碎片在拳风中纸片似的飞舞,大地在拳风中被一层层的削薄,这远远没有之前毁掉礼拜堂的一击那般震撼,但只有面对面感到受到这一击的人才能明白,无论眼前的这个怪物中的怪物认真与否,你都只能祈祷着迎接死亡,因为她本身就是破坏与死这些意义的具象,究极的力量,纯粹的力量,也是绝对的压倒性的力量,力量,力量!

如果阿什莉有能感受到恐惧的情感,恐怕会像所有人一样淌下冷汗吧,面对着这可以说是带有独特美感的纯粹暴力,无论怎样的强者都会被首先折服吧。

然而,在这暴烈的拳风中,白却看见。。。。目视到了真正的亵渎,真正的疯狂造物——那是湿漉的金发被风吹起,露出了她干净的额头和翠绿的双眼,那双狭长的时刻仿佛悲悯地俯瞰世人的双眼,那双和Alice一模一样的眼睛,毫无情感的眼睛中散射的光芒。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麻痹的感觉从脊骨直击菅原白的大脑,好久未曾感受过得激情和喜悦涌上心头。

【喂喂,汝的这个眼神很棒啊,真是很棒啊】

白扬起下颌眯起双眼玩味的注视着那双眼睛,那双终于从灰袍下,从金发中露出的,空洞的闪灵般的双目!

【这可真是,让咱找到了个新奇的收获啊,海尔赛兹的小姑娘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汝啊。。可比那边那个令人作呕的绿色怪物要有更多的价值呢】

白笑着,桀笑着,近乎癫狂的笑着。

【咱本来只是跑来帮忙没想到真的能有这样的收获,来吧。。。争斗吧,厮杀吧,怪物哟,可爱的可怜的可憎的怪物小姐哟,让我们相互啃食起来吧,舞蹈起来吧,让咱久违的。。。全力战斗一下吧】

黑色的长卷刀刀鞘被扔到一边,纤长的美丽的让人心悸的刀锋在白手里被缓慢举起,没人拜见过的“鬼之牙”今天终于在阿什莉的面前锋芒毕露!

缭乱的刀光像是乍泄的银瓶,轻巧的不似刚刚所展现出来的暴力,精巧流畅的刀锋里却蕴含着不同于随意宣泄的狂乱力量而是凝练凛冽的杀意。

每一刀都将阿什莉那坚不可摧的炼金铠甲削下一点,白的刀果真谈不上一点章法,仅仅只是用那人类不可企及的力量和速度无数次的挥舞,刀锋在与空气的剧烈摩擦中变得炙热,一边在和镰刀碰撞下溅射出火花一边在昏暗的环境里留下火红的轨迹,或许这才是刀的极意——无须思考无须技巧纯粹的大巧不工,没有禅意没有道理,只是洗练的毫无迟疑的用绝对的力量和速度去碾压,无形中这可能才是所谓臻至于“无”之境界的刀吧。

与此同时阿什莉身上的铠甲也泛着微弱而闪烁的火光不断的修补着,但明显跟不上白的破坏速度,被击打的东倒西歪的阿什莉依然在坚定不移的向前移动,身上的铠甲逐渐变形再一次伸出锁链试图缠绕住白,虽然每一次都被白的刀拨开斩断,数量却确确实实的越聚越多了,“灰袍”舍弃了防御全力进攻,这场战斗似乎发展成了是白先击溃阿什莉的防御,或是阿什莉先用绝对数量的锁链封住白行动的较量了。

绯红和灰暗的二人分别离开,强者们似乎都想将这最珍馐的主餐留到最后,只剩下Alice一个人和数不尽的人鱼.人偶组成的一条通往阿塔伽提斯学院钟楼的通路,这是献祭之路亦是赎罪之路。。。

苏格兰阔剑挂着风声从Alice身旁划过,这样的攻击对于Alice来说显得太过简单,但是数十个数百个呢?人鱼的集群躁动起来,如同被血腥味吸引的水虎鱼,他们无视着安娜带来的人偶们向着Alice发起自杀式的攻击,之前只是环绕着她的这些人鱼们就在这一瞬间全部亮出了自己的獠牙,有的身形暴涨从袍子里拿出硕大的塔巴战斧,有的则是灵活的用那双昆虫般关节逆向弯曲的双腿跃向空中带着匕首俯冲而下。

【换手了我的大人,所有的校董都被我杀了,人鱼的掌控已经尽在我手,今夜门不会敞开,伦敦也不会遭难,唯一能算是点麻烦的就是那个勉强自己去窥探门缝,却陷入了污渎谗妄之中的家伙吧,当然您可能最为关心的“钥匙”我也在校董们回收她之前派人接走了,虽然最后还是出了问题不过遗落在火车上的触媒我也会确实的找回来】

钟楼门口威斯克从阴影里站出来,整了整并没有乱的衣领对着高台下的Alice讲到。

【大人,我亲爱的大人您今夜不再有任何理由呆在这里了吧,可您为何还要迈进,只要您退出这个镜中伦敦明天的太阳还会一如往常般升起,可您为何还立身于此!又或是您也希冀着破灭,您也渴望着终焉?】

男人的语调逐渐激昂,向前跨步对着被包围在浪涛中的Alice近乎咆哮着。

【是吧!无尽的岁月也有厌倦的时候吧!那您又为何将这诅咒施予他人,为何要让那个人备受折磨!师300年前曾与您并肩犯下罪恶,手刃曾经的同伴将黑暗葬送于火焰之中,可您给予了师什么?只是那可憎的不死的诅咒!一如既往的您的身边又一次聚集起了人群一如既往的那群人随着您堕入深渊,直至今日我将他们终结,如果不是您如果没有您。。。。Alice!Alice!Alice!Lilith!魔女!背叛者!你这永劫的灾厄!】

威斯克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这个以铁面无情著称的男人一边流着泪水一边缓缓的屈膝跪下,不顾泥水弄脏他那身高级的灰色西装。

【所以。。。所以。。。请您。。。救救那个人吧请您救救师。。。。救救您曾经拯救过的人,我的师傅——前代“风暴卿”刘大人吧!】

匕首没入Alice的小腹,鲜血浸出来又被更多的鲜血所漫盖,Alice听着威斯克的话停下动作,以此为契机越来越的剑刃加诸在她身上,可她丝毫不为所动,只是伴随着伤口愈合升起的黑色烟尘看向那在雨中低垂头颅的男人。

【果然。。。刘还活着,果然这一切都是为了。。。】

Alice不再反击也不再躲避任由越来越多的人鱼将她围住任由越来越多的伤痕被施加在纤细的身躯,只是向前,向着通往钟楼高台的台阶踏出脚步“轰”随着踩下这一步无数钢珠迸射,强大的威力穿过血肉之躯把Alice和围着她的人鱼全部打成了筛子,然后接着第二步“轰”又一颗设置好的阔剑地雷被触发,把笼罩在黑烟里Alice残缺不全的身体再一次击碎,这一次步伐停住了,但是并不漫长很快便是第三步.第四步。。。爆炸的轰鸣接连响起一次又一次的把这个少女撕扯的粉碎,但即使这样即使修复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Alice依旧坚定的踏上这高耸的台阶,脚踩着地狱触手般舞动,扭曲挣扎的人鱼们,攀爬着这座炼狱之梯,向着高台上不知何时起身,一边望着这边一边退回门内的威斯克,向着那些像是和他交换,一个一个从门内走出来的黑衣鸦群。

是的这的确是一条。。。赎罪之路。。同时也是一条通往苍茫过去的。。。冥府之路。

荧绿色的粘稠躯体被斩开又合拢,不断增生的软体把海尔赛兹包围在中间,即使是她那锋利无匹的刀刃也没法在这不定型粘液体里开辟出一条道路。

『怎么了?怎么了?斩断啊,前进啊,来到我的面前啊用你的地狱镰刀来将我杀死,用你那双神之眼将我审判啊!做不到吗?哈哈哈哈哈哈』

响声从四面八方传出分不清方向,又像是从心底传出来的窃窃私语,这声音回荡着混合着不断重复直到让人厌烦甚至痛苦,音色毫无特征但无疑是马尔克,无疑是那个男人在反复诵读。

『镜啊,我无比的了解你那份力量,你的那种强大,我曾羡慕过那双眼睛,我也曾憎恨过它,恐怕很少有人知道为什么称呼那双眼睛为蛇瞳吧,不仅仅是因为那细长的瞳孔如同毒蛇一般令人恐惧,而是你那双眼睛本身也和蛇一样根本看不见什么!你通过那双病态的眼睛根本不可能看清楚任何事物,就像蛇一样,但你的那双无法视物的眼睛同时也给了你更加高远更加辽阔的视界』

【就像蛇一样她的眼睛只对移动的物体极其敏感,但世界上又有什么是静止的呢?体温的变化,脏器的鼓动,肌肉的震颤甚至是最微小的一些体现比如人在情绪波动时会释放一些微小的粒子在身边,这也是很多嗅觉灵敏的动物能分辨情感的原因,这些东西也直观的呈现在了她眼中,任何生命的喜怒哀乐全部都有其独特的颜色,任何攻击或是反应都有其微小的前兆,正是因为这双可以洞察一切的神之眼她才能成为海尔赛兹,才能拥有最为锋利的刀刃】

威斯克对着从门口走进钟楼的Alice说道,对于随着她的进入而被扔进来的乌鸦的头颅也并没有任何反应。

【为什么我如此的了解?那是因为我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于神之眼的人,我的眼睛也能看到那样的光景,那令人疯狂的纯粹由情报组成的世界】

威斯克用手指在左眼里沾起来一片薄薄的美瞳,露出了一只被伪装成和右眼一样正常的,灿烂金黄的细长蛇瞳!

【曾经有一个有着这样神之眼的男人,为了得到他的这只眼睛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后为了能将这眼睛保持着其能力而移植到我身上又是漫长的研究和实验,连缸中之脑也不过是这研究中的一个衍生物,最后的最后我得到了这仅仅一只的蛇瞳,即使这样不断涌入脑海的信息也几乎使我发狂,我必须保持冥想来无视那过于庞大意志的侵蚀,我必须时刻处于俯瞰的视角,不去注视,不去理解,不去触碰,那是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生活方式】

威斯克平淡的对着Alice讲述,像是在和多年的老朋友交谈,他之前并没有见过几次Alice,记忆中最鲜明的还是和老师一起。。。威斯克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只是用正常的右眼看着眼前残破不堪但依旧默然伫立的Alice。

【我本以为真正的神之眼只是妄想,直到我们在“教会”的孤儿院里发现了她——一个天生双眼都是金色蛇瞳的少女,她没有像之前那个被一只眼睛就给搞疯的男人一样,她的思维她的心理没有一丝的异常,她从不为那份力量所困无比平常的保持着俯瞰,像是真正的神祗从缟玛瑙的神殿俯瞰人间,我震撼于她的存在也畏惧着她,但老师却把她带回了学院,老师他没有畏惧这把过于锋利的刀,而是欣喜的称呼她为镜,将我代理了多年的海尔赛兹的职位给予她认为她即是天选之人,那以后政法部虽然还在我的名下但实权却逐渐被那位少女掌握,她像一条毒蛇缠绕着老师诱惑着他,蛊惑他使他相信她便是那把能够斩断悲运的剑】

【所以你才利用马尔科】

【是的,我给那个一无所有的男人借出了赌金,仅此一夜的豪赌,这一夜他将成为他想成为的,但一旦拂晓来临一切都会消失是只有一夜的仙度瑞拉的魔法】

威斯克边走边说一直走到Alice的身前。

【我不能容许老师的愿望被那种怪物践踏,我不容许师的生命终结在除了您以外的任何人手里,只有给予了他痛苦的您才能真正的终结痛苦斩断命运,今夜那个傲慢的男人将燃烧自己为我阻挡海尔赛兹的去路,那种捉摸不定的流体那种越斩杀越多的变异怪物正适合当作海尔赛兹那等巨刃的坟墓,而您将不会再与她相会,您只需要前往钟塔最高处,只需要把师。。。。】

威斯克不再说下去只是指了指一旁唯一能通往塔顶的那座电梯,但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所以在那之前我还要和你战斗吗?威斯克】

【不。。。我的大人,在这个由我们伪造出的阿瓦隆之中您不再是真正的不死之身了吧,距离中心越近您的伤口就愈加难以恢复,这正是师所期盼的,师正是为了杀死您,以及被您所杀而等待在那里,不过在那之前,请原谅我。。。我只是想要知道想要感受一下所谓的巅峰,我想看看我距离师。。。还有多远的距离,请您向我展现力量吧那之后就请您登上这通往终曲的电梯,而我将在此挡下海尔赛兹,我的生命将是她的墓碑。。。。】

威斯克站的更近了几乎要贴在Alice的身上,魁梧的躯体紧绷着难以言表的力量在他体内鼓动,能捕捉最细微活动的蛇瞳在黑暗里熊熊燃烧,在那只眼睛的世界里一切都静止了吧,没什么动作能逃过这只眼睛的观察,两个人长时间的站着,似乎一动也没有动,过了不知道多久Alice终于向前迈出了脚步,而威斯克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直到两个人擦身的一瞬。

强劲的拳风切断了几绺Alice乌黑的头发,威斯克脚下水磨大理石的地面轰然炸裂以他为中心翻起直径半米的土石浪涛,这恐怖的一拳就在Alice的头边擦过,被一个简简单单的摆头闪过,这个曾经拥有过海尔赛兹之名的男人,甚至没能触及得到初代分毫,即使他们距离这么近,却远的像是地狱和天堂。

威斯克维持在那个出拳的动作像一个雕塑,直到Alice的脚步声消失在了电梯间内才缓缓收回架势,站回一如既往的笔直。

【像是用手去触碰星星一样啊,如果不是她愿意的话除了那个怪物没人能碰到她吧,真是恐怖。。。。原来我离师他们的距离这么远吗根本触及不到啊,我们只能像伊卡洛斯一样向着那黑色的太阳飞翔,然后坠落而已。。。真正的盗火者恐怕只有那一个人啊。。。我的老师】

威斯克抚摸着自己刚刚闭上的左眼的眼皮,一边呢喃着,寂静空间呼啸的风声里突然混入了一声清脆的碰撞,威斯克领口的阿斯科特式领带软绵绵的垂下,镶嵌着孔雀石的别针坠落在地面滚动了两下反射出钝钝的光芒,到最后威斯克也未能看清Alice到底是怎么从他领口摘下这个别针,看着自己低垂的领带威斯克的嘴角慢慢浮现了一抹忧郁的微笑,然后一脚踩碎了铜绿色的斑斓别针,将身子冲向门口阴影盘踞的面庞间再没有一丝表情,肃穆如石,坚硬如铁。

『没有方向的话创造方向就好了!吾等乃侍奉吾主之人,一切不洁的,谗妄的,就由吾等,由吾等的刀刃来斩断!』

浑厚的的嗓音在天空掠过,两柄弯刀深深插进粘稠的软体之中被腐蚀出嘶嘶的声音,就是这连这对怪物专用的特制武器也能腐蚀的粘液阻挡了海尔赛兹的脚步,而此时那个小山一般壮硕裹在厚重风衣里的男人大吼着从建筑物上落下,坠入蠕动的触手之间,丝毫没有犹豫伸手拔起双刀大开大合的挥舞着向着前方突进。

【神父,阿尔弗雷德】

海尔赛兹猛然回过头注视着那个流星一样坠在前方不远处的男人,他咆哮着用钢铁和血肉开辟通往马尔科面前的道路,每一次的斩击下飞溅的粘液都在他黑褐色的裸露皮肤上蚀出触目惊心的烧伤,皮衣的表层不断剥落可那个男人并没有停下脚步哪怕一瞬,吼叫着前行着。

『马尔科!给我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的看一看你所谓的真理是何等丑陋不堪,而你所谓的复仇又牺牲了多少无辜!』

『阿尔弗雷德老师,在您的眼里我总是那么不成材,可面对我们的神所赐下的全能之力,您依旧将我视为污秽!在这座城市里生活的异教徒们的死活与我们有何干系!我们神的土地上没有他们的权利!』

马尔科的声音在回响着,触手软体的蠕动愈发剧烈了,就像是对老师的控诉,荧绿色的表面浮现无数张同样的脸庞,有的狰狞有的充满了愤怒但那都是马尔科瘦削的脸庞。

『为什么呢?老师,请您注视着我啊!为什么?没人看到我的努力呢?你们在乎的只有镜!只有那个怪物!我爱我们的神可我没有一次得到我们神的垂爱,直到我发现我的祈祷需要献祭,只要向我们的神献上异端的死亡我就能被人注视,被人所爱!所以爱我吧老师,请看着我吧,阿尔弗雷德老师!!!』

庞大的触手重重拍打在神父的身上被他用肩膀架起,可那千斤的重压终于让他停下了步伐,更多小的纤细的触手也借机缠绕上来在神父已经破损不堪的身体上再留下些烙痕。

『来吧,被我吞噬吧,和我一同感受这宏大的真实吧,与我同在吧』

马尔科无数扭曲的面孔尖啸起来像是魔鬼的协奏。

【还真是贪心呢,神父明明保护好那些被卷进来的可怜儿们一起逃出去就好了呢,居然还回来想带上汝那个不争气的弟子,贪心哦太贪心了,这样下去会死呢,神父阿尔弗雷德】

白停下了刀的挥动,望向远处躁动起来的绿色团块,像是不再关心越聚越多的锁链,只不过如果仔细注视四周就会发现凝厚的空间里不时闪烁着几点银光,那些锁链即便离白再近不过,却无法再前进一步。

银色的蝴蝶们在白的身边悄然舞动起来了,无数钢丝抖动着在白的四周连结交叉构建出了一个硕大的“蛛网”而银色的薄刃就在这蛛网间翩飞像是趋光的蝶蛾,又像是和钢丝蛛网铸成了一道不可侵犯的结界。

『气流?不对。。。是电』

【哎呀哎呀,真是敏锐呢,一般看到蝴蝶的话都以为咱的能力是操纵微小气流呢】

『那样的话就没必要拉出这些钢丝了,这是为了更好的形成电磁场吧,利用挥刀的的动作悄悄放出这些丝线是为了将我置入你的领域,真是和资料上一样的强敌啊,白夜卿』

阿什莉看看四周延伸出去以周围建筑物为基点不知道究竟有多大的蛛网,用嘶哑的嗓音分析道,一边从铠甲的缝隙拉出一片银色的薄刃。

『不过最主要的是电离出来臭氧的味道啊』

【暴露了呢,不愧是汝啊,毕竟看那边的状况咱可能没法继续玩下去了要速战速决了呢】

随着白这句话一出口,周围的空间似乎开始出现了什么变化,阿什莉指间那片轻薄的金属薄片开始颤动着扭动着,最后挣脱而去。

【知道吗,高压电下产生的高温可是很恐怖的哦,为此还要感谢汝给咱提供的这些不错的素材呢】

白一边说一边用指尖敲了敲身边环绕着被磁场拒开的大量铁链,然后随着这下敲击从指尖触碰的那一点开始粗糙昏暗的铁链表面开始透出红点,亮斑越来越多原本具有形体的铁链开始一点点溶解形变,而液态的炽红铁水就被强大的电磁场托着悬浮在半空围绕着白旋转。

看到这里阿什莉像是明白了什么微微一愣提起镰刀就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白的近前,镰刀锋利的尖端像獠牙似的刺向白,却被长卷刀挡下,在电磁场里土壤内含有的微小的金属颗粒纷纷飞出在空中形成铁砂的风卷接着融进不断溶解的铁浆的洪流之中,一开始是用长卷刀格挡阿什莉的镰刀,很快就变成流动的铁水环绕着白挡下阿什莉的所有攻击,铁水越来越多逐渐充斥满白四周的全部空间,耀目的铁水相互融合包裹住白的身影宛若一颗刚刚诞生的新生恒星,一颗闪耀的太阳!

无匹的巨大热量蒸腾得白脚下的土地几乎融为光滑的玻璃,数千度的热气被牢牢的笼在这个领域内无法逃脱,阿什莉只能抬起头看着那个无与伦比的人造太阳,金色的发梢在剧热中变得焦灼甚至有了点点火星,空洞的目光里没有意义的反射着那令人敬畏的光与热,看着那个在太阳内举刀的小小身影,她正将那与她自己身体比例奇怪的长长刀刃举过头顶,此时的 这把“鬼之牙”已经变得名副其实不再是人类武器的样子,金属的融渣附着满整个刀身,不知为何冷却了的刀身流动着金红的火光像是开天的神兵!无数放射状的金属结晶体在上面延展显得既狰狞又神圣,这才是白手中永不西沉耀目的日光,这把刀所散发出来的存在感甚至超过了诞生出它的那个铁水太阳!

流火般的线条再一次击打在阿什莉的身上,不同于上一次的穿甲弹这此那令人无限恐惧的怪异刀刃将她整个贯穿钉在地上,随着被掷出的刀刃原本稳定的紧绷的领域轰然爆烈,像一颗用铁浆组成的汽油燃烧弹,铁水太阳爆炸开来,钢铁的液态化作雨点暴雷拍打在阿什莉身上,这简直是难以形容的力量,虽然只是如此小的范围但在这鬼神之刃的一掷之下,竟是可以说超过了目前已知的全部人类所能触及的物理力量!铁火的暴雨持续的很短却又像是无限漫长,在亮的无法睁眼的光雨过后白踏碎刚刚在高温下凝结成玻璃的大地,看了看这暴烈力量的承受者,看向一地还在泛着微红的钢铁残片正中那个还维持着被贯穿模样的雕塑,那是被巨大数量的铁水浇铸在其中的阿什莉,钢铁凹凸不平的表面和那怪异的姿势浑然是一座被荆棘所缠绕的飞鸟雕像。

【作为教会巨刃的刀鞘至少也得有这种程度不是么】

白转过身向着另一个战场走过去,留下身后隆隆倒坍的建筑将那诡异的活人雕塑埋葬,白夜之鬼第一次出刀竟是如此可怖,被她肆虐过的土地简直如同阿鼻地狱,血流成河,寸草不生。

『马尔科啊记住人从妇人而生, 寿命短促,饱受烦扰,好比花开吐艳,被人割下,又如影儿飞逝,不再存留,虽然吾等的生命如此短暂脆弱但神的光辉却是长久的,是让我们爱的』

说着这样的话神父把他那厚实的手掌放在马尔科的头上轻轻摩挲着,任由他那蓬松的发丝从指间溢出,那布满了伤痕粗糙的大手是如此的温暖,大的简直能握住自己的头,马尔克回忆着这些已经变成片段残缺不全的往昔,随即晃了晃头努力让这些记忆飘远些不去干扰自己。

『没想到你也会有犹豫的时候,那个孤儿院的事就那么使你为难吗?分明这些年什么下作的事也都做了,就连那个孤儿院本身也将你抛弃了,但是如今还是会有所不忍吗?』

坐在桌子对面正对着窗户被夕阳洒了一身金黄的男人一边叼着烟斗,一手捻了捻修剪精致的小胡子说道。

『别蠢了,你这个异教徒,我和你们只是交易关系,还轮不到你来对我说些什么,不过既然派你来说明威斯克还在那群老家伙的监视下?』

『同样,我对于这些事也是无可奉告,我只是传递威斯克先生的意思,至于其他的如果想知道的话还是直接问他吧,关于那件东西的转手威斯克先生应该会亲自到场』

阿方思站起身子在耀目的夕阳里整理了一下衣物转身刚要离去,却仿佛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对正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的马尔科说。

『对了,关于你的那个小计划,威斯克先生说他觉得还是可行的,学院方面会提供素材,不过相对的成果。。。你懂的』

『没问题,那方面我会做足障眼法,残酷实验的罪名交给那些本来名声就不好的家伙们去背就好了』

『那么我就先失陪了,怎么说我也是一介魔术师,在你们的地盘待太久还是会有些惶恐啊』

看着阿方思打着趣离开的身影,马尔科的头埋得更深了。

『那件东西吗?那个小怪物啊,真是让人不安啊。。。老师。。。我究竟。。。是否走在正确的路上呢,现在我自己也看不清了啊,如果可以的话请指引我吧,阿尔弗雷德老师』

马尔科自言自语着,回忆又卷席着他,或者说折磨着他。

『那就是镜!真是令人吃惊的存在啊』

『居然真的存在,神之眼居然真的存在,她就是天选的人啊』

『怪物杀手,这样的年纪就掌握了像死神一样的技巧真是惊人!』

『完全想不到是那个圣殿骑士阿尔弗雷德培养出来的人,简直太棒了比起她师傅更胜一筹啊』

『虽然师傅是那种被当作垃圾扫除人的家伙,但是镜。。。是可以真正被冠以圣殿之名而不辱没的人啊,相比之下。。她那些这些同门就。。。』

“不要侮辱老师。。。不要侮辱老师。。。老师的信仰比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都要虔诚,他即使位列圣殿也不进入厅内决不是因为他无能,老师是高尚的人,伟大的人和你们不同!!!”

『嗯?你好像要说什么的样子。。。怎么了?』

『不。。没什么』

内心的话只能在胸膛咆哮,不安和嫉妒在脑海里升腾,过分的天才都要伴随着巨大的阴影,而马尔科正是站在这浓厚阴影正中间的人。

如果不是那个怪物,老师也许不会让人拿来比较,如果不是那个怪物老师也许会更多的注视着我吧,如果不是那双。。。让人恐惧的,忌讳的蛇瞳。。。也许镜就只是一个行为怪异的妹妹而已吧。。。

『我是最早见到老师的,我是和老师在一起最久的人,可我没有才能。。。我没办法。。。。』

不争气的泪水从眼眶里不受控制的落下,躲在孤儿院水井旁最隐秘的树荫里马尔科弱弱的抽泣着,这里是他的私人空间,修女或是其他的人都不会找到这里,只有一次他到这里来放松心情的时候那个有着让人恐惧双眼的女孩站在这里出神的望着水井里的什么,转头和自己对视一阵子后就离开了,那之后马尔科再也没在这里见过她,这里名副其实的成了他在这孤儿院里,一片不受干扰的小小天地。

『如果我能更强,不!如果我有更多地位的话,老师就会让人看得起了!老师也会更加的看着我了。。。可是我是如此的无力。。。。』

马尔科瘦削的身体不住的抽动,几乎像是风中飘零的落叶,就在这时熟悉的感觉落在了头顶,那是厚重而温暖的抚摸,马尔科无比熟悉那双手,那是老师的手!马尔科连忙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痕和鼻涕大口呼吸了几下转过身子看向那个高大的男人。

『马尔科啊。。。为什么要哭泣呢,你有伤害别人吗?你有欺骗别人吗?』

『没。。。没有老师。。。神父』

『那为什么哭泣啊,你没有做恶事的话无论别人怎么看你又怎么样呢』

『神父。。。我嫉妒那个女孩,我嫉妒镜』

『你感觉自己无能?』

『我。。。是的』

我又怎么能说我是嫉妒您对她的喜爱啊老师,我最亲爱的老师。

『力量不是全部,没有力量的你依旧是我的孩子,是我们神最好的信徒啊,只要你爱着神神也就会爱你,那么他人的流言也就无法把你伤害』

『可是老师,如果能力不是一切,您为何那么喜欢镜,您似乎爱她比其他孩子们更多』

『这样啊。。马尔科原来是这样啊。。。我也许是爱她多一些,但决不是因为她比你们更强或是其他的什么,那是因为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啊,她所背负的命运实在是太过残酷,所以我才不得不更多的爱着她』

『那您又是为什么待在这个孤儿院里,您分明那么强大那么高尚,您这样埋没自己忍受他人的耻笑又是为什么,我曾经问过方各济主教大人可大人他不愿回答我』

『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会有一天从你嘴里问出来的』

神父一直抚摸着的手掌停了下来,稳稳的按在马尔科头顶,像是他此刻的话语一样沉重。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这世间的怪物如此之多我怎么忍心坐上高位视人间疾苦如无物呢,只有不断的斩杀那些魔物怪异才能更好的保护好神的羔羊们啊,才能保护好像马尔科你们一样的孩子们啊,即使某一天我回归到神的身边的话,我也希望着能穿过炼狱在那无边黑暗的深渊里与百万恶鬼厮杀,地狱不空怎能安心享乐!』

啊我的老师啊,您这是何等的,何等的善良,何等执着的信仰,您的光辉对于我甚至要超过那书中描绘的神,超过那位我未曾见过的至高君主,您才是我无尽的光辉,您才是我心中代人受罪的圣徒,只是如果您信仰那神,我也便信仰吧。。。只愿那神,那主能让您不再受人欺不再受人污蔑,也愿他保佑我在您心中永远重要。

马尔科祈祷着,看着阿尔弗雷德神父远去的高大背影,刚被摩挲过显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在晚风中飘飞,但他未曾听闻到神父嘴边漏出来的那些让他自己都痛苦不已的词句。

『当然也是因为放不下你们这些孩子啊,可是为了保护马尔科你这样的孩子们,就要有镜这样的孩子从一开始便背上了和我一样的命轮,还希望你能理解,我实在是没办法不多爱她一些啊,她是如此的可怜,但你们在我心中始终一样,是我最珍贵的孩子啊』

神父消失在了孤儿院的夕阳里,马尔科抬起头想去注视那巨大的滚滚落日,却发现礼堂的尖顶边,黑色长发的年幼少女正注视着他,高高房顶上站立着的少女她乌黑的长发同样在风中飘动飞卷,而那金黄的细长蛇瞳则如同洞穿一切一样直视着他的眼底,即使闭上眼睛似乎也能看见,那夕阳下的眼瞳就这么烙印在了他的心底。

好久没有回忆起来这段过去了,可那对眼瞳依旧在脑海里那么炙热那么锐利,比起那个被他送给威斯克的那个只有一只眼睛的男人要诡异的多,也迷人的多。。。

『老师啊,也许从那个时候起啊我就被那双眼睛蛊惑了。。。那双魔性的眼睛,已经牢牢的抓住了我的心,我已经没办法回头了。。。原谅我,阿尔弗雷德老师。』

马尔科的声音回响在被晚霞盈满的办公室,回荡回荡,响彻在伦敦空旷的雨夜里,响在绿色软体上浮现的每一个痛苦的脸庞里。

『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

『马尔科。。。』

阿尔弗雷德神父抬起他那已经显得沉重无比的眼皮,轻微迈动那被压的颤抖的满是伤痕的身体,腐蚀性的粘液伴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在他身上留下更深的印记。

血液滴在地上和土壤和诡异的荧光粘液混在一起,黑褐色皮肤的高大男人张大了嘴大口呼吸着,血液混合着唾液从被烧伤溃烂的嘴角淌出来,这个残破不堪的男人动了,一步,两步,支撑着肩膀上那硕大无朋的触手这个男人依旧在向前,沉重的脚步踏破平静的水洼,水滴飞溅像是破碎的镜面,男人发出嘶吼,那是源自生命的从胸腔最深处发出的剧烈嘶鸣,那声音震颤楼宇响彻天地,甚至连马尔科无数面庞里发出的共鸣也被他盖过,那就是如此凄厉的一句话。。。一个名字。

『马尔科!!!!』

伴随着话语的是刀剑,暴雨般的刀剑,就连落雨的灰暗穹顶都为之停顿的暴烈刀剑,不是一把而是无数把,这是刀的风暴刀的潮流,不知如何产生的刀剑正喷涌着撕裂开周边的一切,绿色的软体被切断碾碎,接着被更加多的刃口肆虐着,尽管随着每一次的切开更多的粘液都试图涌出,但还没等到成形便被十次百次的切割开了,就是这样猛烈而密集的刀之雨,剑之雨。

【极大规模咒术的无咏唱发动,这几乎可以当作圣迹了】

海尔赛兹谨慎的躲开那些看起来绵密的几乎不可能避开的刀剑向着距离那刀剑风暴的中心更远的地方躲去,即使以她的那双眼瞳恐怕也没法在那正中心毫发无伤吧。

但是此刻高大的神父正站在那里那无情的暴虐的刀也一样贯穿撕裂着他的身体,不!那不是被贯穿,而是那数不尽的刀正从他的体内鱼贯而出,像是夜晚在黄昏下起飞的鸟群,一把接着一把的利刃带着热气腾腾的血肉飞出刺向周围,又或者那就是那些血肉变化而成,这让人惊悚的画面就这么长时间的重复着——血与骨肉冒着白烟生成,然后狰狞的扭曲变化为刀剑,挣扎着撕裂躯体带着肌肉和其他身体组织飞射而去,而后留下恐怖的空洞等待着被下一次生成的身体所填补,这样的反应组合不断的以思维都难以理解的速度在那个男人的身体各处同时发生着,也正是这样才造就了这无数的剑雨刀风。

常人的精神怎么可能忍受这样的摧残,尽管作为“教会”的垃圾扫除人阿尔弗雷德神父以人类之身加持的回复咒术无人能够比拟,但这种咒术所带来的痛苦也是能让人疯狂的剧痛,那种苦痛钻心噬骨那不是毫无理由的生成受损的部位,也不像有着不死性的怪物们一样天生具有难以企及的生长能力,更不像是Alice和灰袍的阿什莉一样通过四周的物质来创生。

究其根本这种技术是在压榨人体自身的能量,这种康复所带来的疼痛甚至是造成伤势的数倍数十倍,然而就在这种疯狂的让人昏阙的痛楚下,那位褐色皮肤的神父却还在前行着,他的脚步没有一丝迷茫,尽管他此刻什么也感知不到什么也无法听闻无法注视,可他还是明确的前行向着他心中确信的马尔科的方向,向着那个他一手养大的孩子的方向。

『马尔科啊,如你所愿的我来了,但我并不打算分享你的痴妄,我只是想把你从这痛苦之海里拯救』

神父念着话语,又不时高唱着圣歌,他此刻就化身为一个铸造剑刃的熔炉,一个制造痛苦的本源,可他却闪烁着别样的光华,期待着将他人拯救,是啊,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我的那位老师一直都是这样的,用刀剑代替福音,用杀戮将邪恶洗礼,用痛苦和死亡代替祝福,他脚所踏之处,刀尖所指之处皆是我们神的国土,我正是憧憬着这样的老师,我正是渴望着被这样的老师拥抱,被那双沾满了鲜血布满伤痕的手掌抚摸,那个人用自己的献身和罪孽洗刷他人的恶行,用自己浑身浴血换来世间安宁,刀剑是他的荆冠,骨骸是他的十字,啊,我的老师啊,您向着这世间一切的恶挥动刀刃的身姿是那样的耀眼啊,哪怕是向着我这不成材的弟子呢。

马尔科那浑浊的视野开始绽放出一点点的光亮,那黑夜的帷幕被一下下刺穿,撕开,炫目的光线从那些地方一缕缕洒进来,最后那些裂口相互融合越来越大,光芒也从渗透变成了奔涌,无比炙热的光芒却温柔的将他包裹,那是如此的炙烈,灼烧的近乎于冰冷,身体仿佛又是自己的了,开始能够感受得到四肢,感受得到血液的流动甚至是心脏的起伏,那一把又一把的剑与刀将自己刺穿的感觉是那么的暴力又那么的轻柔,啊,啊,终于,终于要从这被吞食,从这永夜的噩梦里苏醒了吧,恍惚间像是再一次看到那个人,分明不可能的,分明不可能再一次被他拥抱的那个人,可那触感确是那么的真切,如此的让人心动,而那粗糙的大手此刻正将那无比柔弱而美丽的死之华抚摸,带着诱惑甘甜花香的手再一次的被放在头顶,早已不再蓬松的头发从指间溢出,那双大手轻轻的动着,那么温柔,和多年前的那个傍晚一样。

『马尔科啊,我的孩子,我的傻孩子。。。』

声音也是一样的深沉浑厚,那个男人什么都没有变,还是抚摸着马尔科的头,用最慈爱的表情望着这个早已不再年少的可怜怪物,此刻,马尔科的眼前再无阴霾,他从未这么清楚的看见这个世界,看见这个人,这个被他叫做老师的高大男人,在他的印象里一直只有他那伟岸的厚实的背影,而现在这个男人就站在他的面前,用残破不堪的手掌抚摸着自己的头顶,用那血肉模糊的脸庞露出一个可怖又慈祥的微笑,光黯淡下来了,却也变得温暖了,正像是那个手掌将自己稳稳的包裹,啊。。。真是想就此沉睡去呢,也许这样就好了呢,最后能在您的怀里被您注视着,这样就足够了呢。。。这么想着,眼皮愈发沉重,马尔科的脸上终于带着属于人类的微笑闭上了双眼。

【真是可怕啊,这样的自爆式攻击下没人能全身而退吧,只是不知道如果是Alice的话。。。】

海尔赛兹在刀剑残片组成的灌木丛里行进,从那些没多少的落脚地上踮着脚尖朝向正中走去,那恐怖的风暴摧残过的这片土地上已经没有一处不插满了刀剑,正像是一座废铁组成的山丘,刀剑架构的罪业之都,在那高耸剑林之丘的一旁有两个微不足道的小小人影,谁又能想到导致这剑丘生成的也正是这两个小的不能再小,残破的不能更加残破的人。

此刻那个较为魁梧的人正斜靠在一把较为巨大的断剑的边上,那副不堪的姿态几乎看不出他曾经的样貌,健硕的肉体上千疮百孔,看起来神父阿尔弗雷德那衰老的无比缓慢的长久生命,终于在释放了这场暴虐的剑雨之后走向了破灭终结。

『听脚步声。。。是镜吗?。。。我成功了吗?。。我有将那个笨蛋儿子给拯救了吗?他有像一个人类一样有尊严的死去了吗。。。。他的灵魂回到我主的身边了吗?。。。。』

原以为已经是一具尸体的破烂男人艰难的呻吟着开口了,却是说着关于其他人的祈祷,他的眼睛已经不可能再看到任何东西了,可他自身就好像他口中那个笨蛋儿子的光芒,是啊,他真的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即使他如此愚昧,即使他将神背弃,可他始终。。。是他不可代替的孩子之一啊。。。

【啊,是的。。。你成功了神父,马尔科他。。。像是一个人类一样,有尊严的死去了】

海尔赛兹看着稍远处那个一半人身一半依旧是衰败成灰暗腐烂颜色粘液的马尔科,看着被无数剑刃定在那里像是受难像的马尔科,轻声的回答道。

『啊啊,那就好,那就好。。。。马尔科他一直是我最放心不下的那一个啊。。。。』

【现在不会是了,再也不会是了】

海尔赛兹那轻轻的犹如毒蛇的声音此刻也柔和了许多,这个有着兵器不该有的情感的人形凶兵,正站在神父的旁边望着那个自己熟悉的身影,那个曾在夕阳下长久注视过的,隐约有着那时那个倔犟少年影子的脸庞。

『天主之诸圣 请临助之 主之天使 请降顾之 接其灵魂 贡献于至尊座前,昔召尔之基督,请接纳尔,望诸天使携尔至亚伯拉罕怀中 』

神父用虚弱的嗓音念出祷词,仁慈的诗句回荡在冰冷的夜空,久久不散,长久的沉默后另一道女声接过这段话语。

【接其灵魂,贡献于至尊座前】

『主,赐伊永寂,而恒光照之 』

【贡献于至尊座前】

『天主矜怜亡者 』

【基督矜怜亡者 天主矜怜亡者】

『在天我等父者,我等愿尔名见圣,尔国临格,尔旨承行于地如于天焉,我等望尔今日与我,我日用粮,而免我债,如我亦免负我债者,又不我许陷于诱感』

【乃救我于凶恶】

『望尔拯救其灵魂』

【于下狱门】

『主俯听我祷』

【而我号声,希彻于主】

『望伊安息,Amen』

【Amen】

曾在教会生活过少女的声音响彻在湿润的空气里,化作挽歌化作轻烟,直通向那黑暗的,没有边际的天穹,落雨中不知从哪里飘来一片残破的花瓣,那是一朵小小的花瓣,正如从天上俯瞰的众人般渺小,然而那温柔的颜色却为这夜带上了一丝的,只是略微的,一丝丝暖意,好像歌儿唱在心底,好像鸟儿飞过天际般。。。不着痕迹。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