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人类之歌 『The song of brave』

作者:sugawara 更新时间:2018/6/2 22:45:14 字数:11721

你在我的耳畔轻语,问我是否愿意与你同行,问我是否愿意牵起你的手,我望向那阳光逆影里黑色的你,只裹着简陋麻布的我没有理由拒绝这份邀请,我伸出手像是渴水的旱苗,握住那个比起包裹在它外面的小羊皮手套还要柔软的纤细手掌,那里传来你的心跳你的震颤,那一刻与我自己重合。

【是要当你的护卫吗?】

【只是你恰好有我需要的体质而已】

【我以为来这里接走孩子们的人都是想要个挡箭牌呢】

【需要被保护的是你。。。】

随着这句话一个沉甸甸的十字形挂坠被套在我的颈间,本以为是在这教会里司空见惯的十字架,仔细看过去却又有许多不同。

『这就是你被赋予的意义』

修女在旁边叮咛,一副像是终于摆脱了累赘般的表情,甚至看起来在为我高兴,看来面前的这位少女是个大方的客人呢,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点了点头表示着同意,在这个鬼地方想活得长久这点察言观色的顺从还是很必要的。

『高兴吧,你被这位大人选为了“钥匙”的媒介,你那无所谓的生命终于得到了一丝凭依』

我再一次想要点头,可那双柔软的带着丝丝凉意的手掌却贴着我的脸庞轻抚起来,我默不作声,任由让人舒服的微凉手掌在我并不算俊俏的的脸上游走,感受着那指尖划过干涸在脸上的泥土和血痕,触碰着感知着我消瘦的颧骨,极力不闭上眼睛,我承认自己的确难以轻易接受这种触碰,但是长久以来养成的本能,努力让自己不去显得厌恶,也许买家只是想看看成色或者她是个魔术师在确认自己那贫瘠的魔术基盘也说不定,甚至即使客人有什么特殊的癖好自己也不能有丝毫的反抗和不快,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机会了,对于自己这个潜力有限的人来说,对于这个教会来说,少量的无法成长的天赋比起无能更让人绝望,如果自己这一次没能离开这里,很快就会变成某次任务产生的垃圾最后在阴沟里腐烂掉了吧。

脑子不断思考着,无谓的思考着,有的时候这要比什么不想能让时间快一些,可那只手却没完没了的摸索着,像是试图确定自己的一切,就在紧张的神经快要崩断的时候我才听到了那甘霖般的救赎之音。

【你。。。叫什么名字】

那是我从来没听过的声音,那似乎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只有我这样的人能够察觉,那平静下极力压制的内心的火,与此相对的却是那平淡的轻柔的语调,安静的像雪,像是松软的洁白的雪片慢慢的化在掌心,留下一点沁润的的微红。

【海伦。。。。海伦克里斯蒂安】

这时我才抬起头去看那个人,看到那个黑发的少女,她看上去似乎和我一般年岁,眼神里却透着与外表不符的疲惫和悲悯,绝对不会让人一下子感觉亲切的轻薄嘴唇正重复着我的话,重复着那个为我带来如此痛苦的姓氏和那个充满了困苦的名字。

【海伦。。海伦。。。很好的名字啊】

终于她再一次的把手放在了我的头顶,再一次用那难以言寓的眼神看着我。

【叫我黑。。。。不叫我Alice吧,只是Alice就好】

她思索着说出了一个像是伪造的姓名,我开始觉得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了,只是那时的我还尚且不知道,这个名字将会成为我一生挥之不去的牵挂,不知道这名字便是我的原罪,乃至我和她一起共享的一部分永恒。

【海伦!海伦!】

没人听过黑羽卿如此失态的声音,那一直淡的像霜的声音此刻却凄厉的在大厅里回荡。

『大人。。。纳粹上岛了』

有人在提醒着黑羽卿,可那个黑色的身影此刻却开始向着那渐渐关闭的大门走去。

『大人!在不快点的话!』

没有回应,黑羽卿只是站到了那逐渐沉寂下去的大门口,手里攥着银色的安卡,攥着银色的钥匙,没人知道她为何站在那里也没人想的起来这钥匙是何时被她拿在手中,只是好像一开始就。。。

是啊。。。那个少女消失了啊,没人记得她了啊,她以这样牺牲所换来的东西没人知道是什么,没人知道这样不可能的愿望将如何实现,甚至没人记得她的存在,只有那黑色的记录着,无言的守望者为她。。。留下了一滴细小的晶莹的眼泪。

大门开了,喧嚣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也开始越来越近,大厅里也开始躁动起来,有些人离去有些人却全神贯注的看着黑羽卿,看着那站在仅剩一丝光亮的大门前的那个黑色长发的少女,长发在风中鼓动,像是游蛇像是海藻,只见她伸出了双手,向着门内伸出了双手。

这时怎样的光景啊,难道黑羽卿这样的永恒者也有什么欲求吗?而对着这即将关闭的大门又能怎样呢。

嗤嗤嗤,银色的安卡最先没入虹色的光华里,声音却是和门接触的双手发出的,那皮肉焦灼的声音正源源不断的传过来,本没有边际的门本无法被观测的门在她的手里,被每个人都能理解的正在缓缓撑开。

『这怎么可能!』

但那个人就在做着这样不可能的事情,手套被蚀穿,血肉被燃烧的只剩白骨,就连骨骼也逐渐腐朽,即使门内的无限真实似乎也没法吞噬掉她那永恒的存在,黑色的烟尘在四周越聚越浓,黑色的鸟羽在漫天飘零,她正在将大门重新打开她正在违逆真实,将全篡夺将一掌握,注视着她的每一个人都明白,甚至连那些正在向这里靠拢的那些法西斯们也该明白,这一幕将载入史册,这正是神祗所为这正是前无古人的魔法之境地。

渐渐的黑雾浓郁的已经无法看清其中的人影,可每一个人都知道那里的少女正在用祈祷般的虔诚目光诉说着什么,正用那原本只能摘下枯花的手掌渴求什么,没人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那是本来存在的,被门所掠夺的,正在被黑羽中的这个人拉回来,正在冥府道路上行进的什么正在被她用不知名的代价换回。。。

之后四周就都燃烧起来了,那是一种诡异的燃烧,没有痛苦却好像正把什么从自己身体从自己灵魂里抽离,没人不知道那飞溅的点燃的正是灵骸,可从没有人曾想过这人人谈之色变的物质居然如此美丽,蝴蝶一样舞蹈,花朵一样绽放,灼烧着同化着周围的一切。

【宅子就这么燃烧起来了,无论是那些纳粹士兵还是那些没有离开的人们就这样都消失在了那场灵骸的火焰里,只有卓娅的妹妹被换上全身的义肢送去了日本,当然还有您。。我的大人,没人知道那一天您到底从门里夺取了什么,除了安娜。。。当然还有我。。。】

男人讲述着平静的讲述着,把这些血淋淋的回忆再一次呈现在Alice的眼前,把那枚银色的安卡扔在她的面前,逼着她不得不再一次正视那个夜晚,那个魔女之夜。

【只有我和威斯克看过那个可怕的景色,那肆虐的灵骸烧毁了一切,没人能在那东西里活下来,除了您我亲爱的大人,可那一夜有两个例外,一个是被送到日本的安娜斯塔西亚,这也成了大多数人寻找那夜真相的源头,可只要深入的调查就可以发现另一位少女的踪迹。。。海伦克里斯蒂安——教会那边附庸的魔术家族的一员,那个被您当作钥匙从教会那边接过来的女孩,令人奇怪的是她居然还有一个孩子】

男人的语气里带上了戏虐,也可能只是嫉妒,再一次诉说。

【魔女之夜后过了很多年,神父阿尔弗雷德的孤儿院里被送去一个女孩,一个小女孩,直到她长的大了些才被克里斯蒂安家人领走,她的名字如此巧合的为了纪念她那在魔女之夜逝世的母亲而同样叫做海伦,就连那“钥匙”也一并继承挂在胸前,真是巧合啊,难道这就是您从门内得到的东西吗,这就是您不惜放弃一部分永恒也要拯救的东西吗?我想您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事情的真相。。。】

那人似乎只是想要说这些,没什么目的,也不准备再讲下去,只是和讲述时一样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又一步向着Alice靠拢如同刚刚的话只不过是寒暄而已,这个同样披着鸟羽披风的男人走到近前,听着Alice话语露出笑容,那是只有一字的简短呼唤,却足以让他为此欢欣。

那只是他的名,或者说只是他那常见的,普通的,平淡无奇的姓氏。

【刘。。。】

【祷言结束了,也该是时候吧神父】

海尔赛兹提着刀站在阿尔弗雷德神父身后,低垂眼帘默念道。

【就像约定一样,让我来为你的生命画上句号吧】

手起刀落碰撞出刺耳的悠长蜂鸣,本应利落斩开后颈的长刃和神父的弯刀架在一起,阿尔弗雷德神父头也不回的挡住了她的攻击。

【果然没那么简单,要想给你介错的话还要认真些吗】

对于海尔赛兹的自言自语神父没有任何反应,此刻他如同字面意义上被摧残灼烧成为空洞的双眼再也映照不出任何景色,这具高大巍峨的躯体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不再含有任何意志了吧。

【不能杀死万全状态的你真是遗憾,但约定就是约定】

海尔赛兹撤刀后退再一次挑起嘴角用戏虐的语气说道。

【曾今的斩魔人终于在用尽了作为人类的生命后变成了如今的鬼样子,那么你还能让我兴奋起来吗。。。我是说垃圾扫除的方面啊!】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的吐出,海尔赛兹的身形也化作扭曲的残影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和神父纠缠在一起,虽然那早已没了声音只是生理上还活着,也许已经不能再称之为生命的高大男人动作看起来迟缓僵硬,却依旧紧密的确实的挡住了海尔赛兹每一次攻击。

【刘,果然是你】

【正是,我的大人,这令人期待的一天终于到来了啊,300年前站在您身边时就一直在期待着,或者说从第一次和您见面时就已经在期待着了吧】

【期待什么,如果是和神木那样的愿望就毫无意义了啊】

【不不,正是,我们只不过走了不同的路而已,相较于他我更加谨慎而已,但是说到底我们这些“羽毛”们怎么可能有其他的愿望呢】

【如果我没有来到这里呢?】

【那才是不可能的,您一定会来到这里,不是为了伦敦的人们,也不是为阿塔伽提斯学院这个机构还是什么魔术界 ,这些东西对于活过了悠久岁月的您来说只不过是浮尘一样的东西而已,但您会贯彻的是您的誓约,您的规则】

男人激动的将阔刃骑士剑拄在身前,扶着剑柄单膝跪下,锁子甲相互碰撞摩擦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欢迎您的归来,初代大人,您曾以山中老人的身份率领过最富盛名的暗杀组织,那时我在您的身边,看着您最终亲手结束了那些继承您名号之人,看着您结束了腐败变质的组织,您曾经以海尔赛兹之名集结了最伟大的异形杀戮组织,那时我也在您身边,直到看着您在300年前的大火里燃烧全部的过往,这无数年来我始终站在您的身边看过了世界变革人心浮沉,唯一不变的只有一个规律,那就是您无论如何都会吸引着一批又一批的人聚集在您的身边,他们有的是魔术师有的是战士有的人甚至能被称呼为英雄!】

说到这里男人抬起头用自己的双目直视Alice,看着他这个看了不知多少年仍然令他魂牵梦绕的人,话中中透露出难以言语的悲伤。

【可,在与您共度了永恒的片段后,每一次都是,人心便开始腐烂变质,最初单纯的憧憬已经变成了无尽的索求,人们开始向无限许愿,许下那些明知道不可能的,许下那些代价恐怖的愿望,我站在您的身边一次又一次的看着您在悲伤之中挥下刀刃,没有名字的您没有面貌的您,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您注定会杀死您身边的每一个人】

【所以来杀了我吧,Alice大人,把做出这些恶行的我把背弃誓言追求魔法的我杀死吧,这便是您悲伤的却无可违逆的命运啊!把您的刀刃朝向我吧,然后回到最初的您吧,现在的您如此平凡,而我又多么想再一次看见那天的光景,再一次感受您的火与光啊!】

【希望溯回之人啊,我不再是我,我依旧是我,你也一样,再没什么能回去了,你所以为的曾经也只是你的妄想,我来到这里的原因只是因为那个孩子,只是为了斩断悲运的锁链,只是为了兑现她许下的诺言,为了完成她那个许了无数遍的可怜愿望而已。。仅此而已】

【您还是在为了他人的愿望而献身,您又为何不关注您自身的悲哀,您的泪总是为他人而流,又何曾为自己而感伤,我们这些羽毛都是因为这,因为替您感到悲伤才聚集在您的身旁啊,我们所希望的也只是您那普照了四周的火焰能把您自己的黑暗点亮,为此我等愿做盗火之人,愿为永劫不赦的罪人也要让您回到从前,回到您还没有露出这样悲伤目光的时候】

【普罗米修斯吗。。。也许吧。。也许真的能在黑暗中燃火呢】

Alice喃喃自语,声音小的连近在咫尺的刘也未曾听见。

【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呢】

只有她微翘的嘴角说明着这话语的存在,说明着那也许的微弱的火光。

【那边估计也开始了,时间不多了,亡者就像个亡者的样子死去吧枯萎吧,就像你自己说的一样。。。神父阿尔弗雷德】

海尔赛兹望了望高耸的钟塔加快了攻击的步伐,斜上挑出的一刀在神父上臂到肩头留下了触目惊心的伤痕,血花红艳艳的飞溅,神父却毫不退却反而近身对着海尔赛兹面门用力的甩出满是伤痕的手臂,细小的血珠顺着这股力道直飞向她的眼睛,面对这样的干扰攻击,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可能会偏开头躲避或是遮挡,没受过战斗训练的人甚至会闭上眼睛,可海尔赛兹不同,对着飞过来的细密的血珠雨点她的面庞上毫无反应,圆睁的蛇瞳依旧闪动着光华任由血液溅入眼中把本就模糊的视野染的血红,瞳孔依旧毫无偏移的直直的注视着自己的目标,关注着刀尖即将斩至的方向。

嗤啦。。。小乌丸撕裂了神父的大衣向下贯穿,穿过肌肉血管和骨骼,抵着那健硕的跳动器官推行,最后像刺破一个灌满了水的气球一样轻而易举的贯穿了他的心脏,刀尖甚至**了神父身后残垣断壁的混凝土墙里,一生斩鬼无数的“十字卿”阿尔弗雷德神父终于在海尔赛兹的刀下给生命划下了句号。

【结束的太快了,我还想。。。】

海尔赛兹伸手去擦拭刚刚溅进眼里的血液,即使有着神之眼的她想在那唯一的机会下既进行有效的进攻又避开全部的血液也是不可能的,虽然很少但除了左眼里的一滴以外身上也溅上了寥寥数滴,细微的小小红点融在她沾满了血污的红色长衣上无法辨别,裹着白手套的手指刚刚接近左眼的眼球。。。噗!!!

【呃】

连海尔赛兹也哼了一声,毕竟瞬间被利刃贯穿眼球的疼痛不是那么好忍受的,就在一瞬随着神父的手臂落下垂在身边时,全部的从神父身上飞溅出的血液都变成了利刃,将海尔赛兹贯穿,无咏唱的咒术还在持续,延迟发动的将自己的血肉转化为刀剑,像是诅咒一样剜出了海尔赛兹的左眼。

海尔赛兹用力拔出那把再长一点就能杀了她的短刃,紧闭的眼皮下殷红的血液潺潺流下像是血泪的溪流,同时自上至下一把一把的拔出那些由血滴变化成的刀刃,四五把和左眼一样长度的短刀在肩头和侧腹以及大腿留下了不深却血流不止的创口。

【啧,这样才像话嘛】

海尔赛兹不为所动只是紧闭着左眼淡然的清理了全部的刀,一把一把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还在想即使是强弩之末,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留点伤就可以杀死呢,这点程度的代价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只是不能以万全的状态和Alice开打稍稍有点可惜呢】

海尔赛兹边说边挺起身子伸手去拔那把插在神父胸口的小乌丸,没想到刀身却被神父褐色的大手一把握住。

【哦?难不成神父你还留恋人世不成】

海尔赛兹的询问里多了一丝嘲笑微微扬起头用仅有的右眼注视着神父破烂不堪的脸孔,细长的蛇瞳泛着光熠熠生辉。

『镜。。。啊』

等来的却是神父颤抖的嗓音,这个将死的男人此刻却笑着抬起那只有两个黑洞洞窟窿的双眼向着海尔赛兹的方向。

『留下吧,不要前进了,你所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你负担了太多不必要的东西啊』

【如果你以为夺走我的眼睛就好了的话,那可是大错特错了】

『虽然一切都起源于你的那双眼睛,可选择了背负的其实是你自己啊。。。』

神父松开刀身用满是血液黏腻的手掌上行抚摸在她的手上,在那沾了太多血污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白手套上又染上一层血色。

『所以没关系的。。你还只是个孩子啊。。。』

神父笑着,用残破的脸狰狞的笑着,海尔赛兹也只是注视着那脸孔久久无言。

忽然,她感觉到了,背后有什么!她迅速的转身回避却晚了一步,一条细小的绿色的触手正结结实实的扎在身躯上,不知名的粘液被注入身体,头一下子就眩晕了起来,右眼皮越来越重最后恍惚间陷入了黑暗,最后看见的是另一条绿色触手像扎在自己身上一样也扎在神父的身上。。。。

【还没死透吗。。。笨蛋马尔科。。。】

这便是海尔赛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

{梦魇}阿尔弗雷德的场合

无月的夜,染血的枯草,古老的城塞,啊。。。这是19世纪末的那一夜,神父低下头就能看见自己浑身的肉末血浆,有的是那些吸血鬼以及他们的眷族和食尸鬼之类的残片,也有些是和自己一同进攻这座古堡的骑士们的一部分,面对居住在这座城堡里那位举世闻名的吸血鬼,即使有自己以及其他两位圣殿骑士带队依旧是损伤惨重,他看着城堡中庭那座早就干涸不知几百年大理石喷泉的前面,那个几乎和自己一样魁梧的男人,身经百战的钢铁身躯包裹在富有贵族气的衣衫里,现在他正松开领口的丝带一边擦拭脸颊上的血滴,好像是刚刚进餐完平淡却优雅的站定在原地。

『已经结束了伯爵,你的全部眷族和盟友都死光了,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哈哈哈』

男人发出爽朗的笑声,无月之夜浓厚的黑暗中只能借着那些昏黄的提灯和被火焰烧起来的干草所发出的光芒才能看清,他那忧郁白皙的侧脸深陷的眼窝和闪动着非人光泽的妖异眼瞳。

『在这点上你也一样啊神父,几百年了?没人像你们一样来到我的领地肆意杀戮和掠夺了,那么一对一的话你能战胜我,终结我漫长的生命吗?勇敢的神父啊』

『这是一定的』

神父握紧了刀柄,向着男人奔跑过去挥刀劈砍,却只是被他长长的指甲挡下,即使偶尔的几刀击中了对方的身体也只感觉那触感和击打在钢铁上没什么区别,祝福过的武器和圣水对他的效果甚微,就连银器也只是能让他的皮肤微微发黑产生些许的焦味而已,无数身经百战的骑士甚至两位荣光的圣殿也倒在了他的面前,阿尔弗雷德神父一次又一次的在这位风度翩翩的男子身上留下伤痕又看着它们愈合如初,对于吸血鬼来说血液和岁月就是生命的累积,这位名声昭著的吸血鬼贵族所积蓄的生命早就不是凡人所能企及,用人类的武器刀刃所能杀死之物了,对不死的绝望渐渐涌上神父的心头。

『我所爱的人早就在时间里凋零,我所恨的敌人也随着岁月消逝,神父哟,如果你能将我终结那么便来吧,让我见识一下死亡,让我品味一下那甘美的味道』

男人游刃有余的边战边说,而神父却只感觉自己手里的刀越发的沉重了,每走一步都要咆哮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整整一夜他都在和这杀不死的怪物战斗,纵使是教会最优秀的猎魔人的他也逐渐迟缓了起来。

终于在视野一阵摇晃里神父单膝跪地,大口的喘着气看着那个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果然还是我的期望太高了吗。。。这夜还远远不会结束是吗。。。』

男人像是有些可惜似的抬起手对着神父向下挥出!

『咳。。。』

一口浓黑的血从他的口里涌出来,男人有些惊诧的看着自己胸口露出的半截弯刀,寒光闪闪的刀尖映照着他自己血红的眸子,那里深处隐隐约约透露出几分喜悦。

『是我漏看了吗,你是怎么到我背后的,生人的气息我不可能感觉不到。。。又或者你和我一样也是沉湎于黑暗的可悲种族?』

【只是。。。活得太久了些而已。。。伯爵,就像你一样,活得久了总会变得有些不同不是吗】

嗤,的一声弯刀被利落的**,身后的人甩掉刀上黏的几乎化不开的黑血,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过男人分毫,漆黑的眼瞳注视着他如同波澜不惊的古井忠实的反射着一切。

『你的名字』

【。。。现在的话还是叫我海尔赛兹吧】

『地狱镰刀吗?真是个狂傲的名字啊,那么你能送我去地狱吗?送给我永远的安眠吗?』

【我正是为了这个而来】

随着那人的话语,风猛的变强吹去了仅剩的几点火光,黑暗就迅速把他们吞没进去了不再看得见。

『海尔赛兹吗。。。居然在这里见到。。。』

疲惫和伤痛侵袭着神父,世界正离他远去,眼皮越来越重思维也陷入了混沌,就这样神父在血泊里沉沉睡去,枕着残肢断臂和着寂夜寒风陷入了沉沉的深眠。

再睁眼时已是初升的黎明,老树边被称为伯爵的男人跪立着,任由那灼热的闪亮的光芒照在他的胸膛照在他的面颊,光芒中他像是燃烧起来了一样,原本丰满富有光泽的肌肉也逐渐干瘪,只有那双充满了渴望的眼球直直的盯着那致使他失明的太阳,像是真的在看着什么。

黑色的少女就站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看着日头初升,脸上是和他一样的憧憬。

【伯爵,看到了吗?多美的太阳啊,这样你也就没什么遗憾了吧】

『是啊。。。。真美啊,美到能将我的永夜都整个照亮』

那分明看不到任何东西的眼睛依旧看着不知名的某处,变得苍老的脸孔上努力的挤出了一个由衷的微笑,干裂的皮肤在这动作下发出沙沙的声音落下,失去了神采的眼睛像是玻璃球一样嵌在这个枯槁如朽木的男人身上,被阳光照射的熠熠生辉。

【那么再见了。。。伯爵】

黑衣少女用手覆盖住他的眼睛让他阖上双目,在这触碰下男人的身躯就如尘土堆积一般逐渐坍塌了下来,最终化作灰烬被风吹走了。

仅仅一夜,数百年累积的罪孽和鲜血便被这位少女尽数磨灭,神父眼前的这位面无表情的少女正是“杀死不死的不死者”正是举世闻名的怪物猎手“海尔赛兹 ”,神父出神的看了她很久,才开口问出一句话。。。

『你是。。。在哭吗?』

罗马尼亚的那一晚总是让神父记挂在心上,不时地想起来,那晨光中少女略有些阴沉的侧脸上分明挂着几颗晶莹,虽然小的几乎看不见,但那如海涛般的庞大悲伤还是震撼着神父的心灵,她一个又一个的杀死和自己一样死不了的怪物,帮助他们解脱永生的痛苦自己却一直活着,那种悲伤恐怕没人能懂,这就是那位少女所背负的,所拥有的全部原罪,像是。。。镜一样。

『神父大人!马尔科先生他!』

修女仓促的叫喊让神父惊醒直奔向她指出的方向,而当他打开训练场的大门时却只看见了尸体,尸体,尸体数不清的尸体躺倒在他的面前,如果是战士的尸体的话他已经见过不知道多少,而映入他眼帘的是孤儿院的孩子们,幼小的手脚折断如同百合花一样被血污浸泡着,天真幼稚的脸蛋上还残留着恐慌,层层叠叠的尸体几乎占满了大门后的通道,他们都想从这里逃出去可紧锁着的大门成了阻挡他们生命的万丈高墙,还未成熟的生命就这样被蹂躏被践踏,只有宽阔场地正中心那满是血腥巨兽的前方还站着唯一的一位幸存的少女,她目光如炬,滚滚的火焰灼烧在她与生俱来的独特瞳孔之中永燃不熄。

『镜!』

神父高喊出声想要冲过去,可距离女孩和巨兽还有几十米之远,只要几秒还没等神父做出什么动作女孩就会沦为巨兽的另一份饵食了吧。

声音传到了女孩那里,她转过头来看向神父嘴角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微笑,像不知恐惧为何物一样淡淡笑着,伸出左手把拇指按在中指的第三节上,用力扳了一下指节,随着骨骼摩擦的“喀喇”的一声她动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的扭曲残暴的奇美拉巨兽没有放过女孩偏头的一瞬,利爪如同迅雷般落了下来,噗!鲜血溅射的很远在地面画出漂亮的弧线。嗷嗷嗷嗷!奇美拉巨兽发出凄惨的悲鸣,擦肩而过的一瞬女孩不知用什么办法居然毫发无伤的躲过还砍掉了它的一节前趾,整齐的断口处血滴滴答答的流下来,巨兽狂躁的咆哮着伤痛使它愈加的暴戾起来,围着女孩一圈圈的转着伺机发起下一次进攻,而女孩只是把奇美拉的脚趾扔到一边又用手指肚轻轻抚摸手上铁片磨制成小刀的刃口,嘴里轻轻念着。

【为了艾薇儿】

看到这一幕的神父停下脚步,用和在训练场另一端观看高台上马尔科同样震撼的目光看着那个,应该只有14~15岁的女孩,看着她那闪烁着的奇异蛇瞳。

嗷!

随着咆哮,巨兽和女孩再一次交缠在一起,小小的血花一次又一次的绽放在女孩的指间,爪趾,耳朵,尾巴,眼球,巨大的奇美拉像是拼装玩具一般在女孩手里被一点一点撤的零碎,一开始还想杀死女孩不断扑击的巨兽开始畏缩躲避却怎么也躲不开女孩那死神一样的刀,躲不开那死神一般的视线。

【为了约翰森,为了丽娜,安德森,米勒,加西亚。。。。】

她念着一个个人名,每念出一个就在奇美拉身上留下一道痕迹,这个女孩居然在玩弄她的猎物把它凌迟处死,看着奇美拉缓缓倒下的躯体和她抬起来看向自己的眼睛,马尔科知道这正是她想对自己做的,也正是他所期待的,渴望的眼神。

只有阿尔弗雷德神父看到了,巨大吊顶的熊熊火光照耀下划过女孩眼角侧脸的几滴泪珠,那和罗马尼亚那个清晨他所看到的海尔赛兹,一模一样。

『就像。。。。镜一样。。。』

{梦魇}马尔科的场合

每每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闪烁的眼瞳,那不详的视线,在它的注视下仿佛就连血液也会凝固起来,就是那么的美,每当回想起那份注视总感觉自己像是被她放在齿间噬啮,那就像是火,像是自由,像是天空的极光一般让人神往,啊。。。与这宏伟的落日,辉煌的落日相比你的眼瞳要更加美丽更加芬芳,可与这相比我又算得上什么呢。。。

想被更多的注视,想感受更多的美。。。阿尔弗雷德老师啊我可能一直都没有明白,我曾以为我那种强烈的感情是对她的嫉妒,曾以为是害怕她将您从我身边抢走,可当我与那双晚霞里的眼睛对视的那一刻起我似乎明白了,那不是嫉妒那样浅薄的情绪,也不是害怕,那。。。似乎更像是一种憧憬,一种渴望,我想像她一样强大,一样强大到可以不在乎一切那么洒脱,强大到可以和您并肩而立,强大到站到您的身旁和您看着一样的世界,老师啊,我从不曾惧怕过浴血的负担也不畏怖前行的代价,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与您背负相同的命运,喜您所喜悲您所悲,我想。。。我是爱上她了。。。爱上她那不顾一切的强大和那双俯瞰世界的眼。。。所以我才更加不能忍受她变得平庸变得普通,所以当您决定让她和普通的孤儿们一起过上平凡生活的时候,我很害怕啊。。。。

害怕她那冷漠的脸上开始出现的,不易察觉的笑容,害怕她拿起梳子给孩子们梳头时开始变得轻柔的手指,还有那不再燃烧的不再炙热的眼神。。。我都很害怕啊,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她是有才能的人,她是不可以平凡的人啊,所以。。。所以才有了那一天。

世界是残酷的这是真实的不变的,为了让她的光芒再一次绽放啊,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可为什么呢,当我看着那一缕缕血花从她手里泼洒的时候,我竟然丝毫没了愧疚,那一刻充斥满我心灵的。。。只有。。只有喜悦!她看过来了,看过来了啊老师,阿尔弗雷德老师,她那双眼睛又再一次的注视着我啊!!我的全身都在颤抖,我喜悦的灵魂几乎是要喷薄着破开天灵。。。啊,多美的眼神啊,对,就是这样充满厌恶充满憎恶!正当我肤浅的渴望着那些回望向她的时候,却看到了在那数百倍数千倍以上的美,极致的美。

“ ”,空,什么都没有,那双瞳孔树立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安静的仿佛悼念着什么,从那澄澈的玻璃体里,只是很简单的反射出了我的身影,仅仅倒映出了我那张扭曲变形的丑恶的笑脸。。。真的是静静的,真的是毫无区别的俯瞰着,毫无区别的倒影着一切,就像。。。“镜”一样。。。

{梦魇}海尔赛兹(划掉) 镜的场合

真是个蠢小鬼,从第一次看到他就这么想了,尽管他比我大,不管怎么说那张满是鼻涕和泪痕的脸真是太棒了,简直是杰作啊,那天心血来潮去井边看水真是太赚了,要知道那种为了别人而不是自己流出来眼泪在这个孤儿院里可是最稀有的东西啊。

现在想来那里恐怕是他的秘密基地一样的地方吧,受了委屈就跑到那里哭,简直是小孩子的行为,不过怎么说呢我并不讨厌那样,而且那里的夕阳也很好看,不知不觉间我便也常常到那里去了,只是会刻意的避开他,这对有着特殊眼睛的我来说并不难。。。对了他好像是叫马尔科来着,我刚来这个孤儿院的时候他就在了,真是个能让我享受一番的人啊。

那天。。。应该是我第一次和神父去见“厅”里的人们的那一天吧,他也悄悄跟过来了,尽管自以为隐蔽的很好让我都不忍心揭穿他,但当那些人开始背后挖苦神父的时候,他的情绪就大幅度波动起来,几乎把四周的吵人的虫鸣都盖过去了,还没等到结束他就自己跑开了,我知道他八成是又去到那个地方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哭了,我看向神父拉了拉他的袖口,刚想和他说些什么,却发现神父居然在盯着马尔科跑走的方向,一动不动像是雕像一般,眼神里是一些我不太懂的东西,很浓。。。很悲伤。。。

我不知道神父是怎么发现马尔科的,神父没有我一样的眼睛所以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吗?我这么猜测着悄悄的爬上礼堂扶着尖顶看着那片“秘密的地方”。

一如既往的马尔科在那里不争气的哭着,神父走过去摩挲着他的头,和他说了些什么,他很快就不哭了,可奇怪的是他心里的什么东西变得更加剧烈了。。。我兴致盎然的继续看着他,猛然间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我的视线还是仅仅只是抬头看向这边的夕阳。。。我们的眼神相交了,他刚刚才哭过的还有些红肿的眼泡就像只滑稽的金鱼让人发笑,可那小小眼神里透露出的某种东西却很让我着迷,很让我想弄清楚那究竟是什么,那是在那一瞬间才在他心里升起的火,那火苗微弱飘渺,但我可以感觉到。。。总有一天那颗星火终究会燎原成片乃至将他燃尽!夕阳里我们就那么对视着,和不久后那让我终生铭记的一天一样,虽然不曾预料到但可能从那时起就已经是必然了吧,命运之轮早在那时就已经注定了吧。。。你总有一天会死,会死在我的手上,而我则会。。。杀了你!

十分单纯的事实就那么静静的铭刻在那个黄昏,不喜不悲忠实的反射着,简单的预兆着。。。就像。。。“镜”一样。

钢铁和血肉的山脉上,三个人安然的沉睡着,直到其中一只眼睛猛然睁开,金黄的蛇瞳汽灯一样点亮了这份寂静,海尔赛兹大口喘着气一只手捂着头另一只手则攥着刚刚捏断的半截油绿触手。

【居然让我看这种东西,马尔科啊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笨呢。。。只会自己躲起来哭,从来没有想过向周围的人寻求帮助,就是你的这一点啊,就是你那自以为什么都能靠自己解决的自大啊,我最讨厌了!】

海尔赛兹拎起刀缓慢的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马尔科身旁,望着那残破的,可怜的身躯还有那瘦削脸庞即使闭上眼也紧锁着的眉头,再一次轻轻的说道。

【但你的其他方面。。我其实并不讨厌啊。。。如果不是在那种地方相遇的话没准还能做朋友吧。。。不过孩子们的仇。。。还是要和你算清的不是吗。。。马尔科】

刀抬起的无比缓慢,绮丽的刀身轻轻的架在马尔科的脖颈上,良久,随着可能是某一阵风的吹过吧,刀像是雪花融化在掌心似的掠过他的脖子再一次被海尔赛兹提在手里,血。。。不是粘液而是属于人类的鲜红的血液慢了一拍,才从那平滑的不似有切开过的细痕处慢慢渗出,流淌。。。

【再见了,马尔科,Amen】

海尔赛兹回过身不再注视低垂着头颅的,本可能成为友人的尸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连只剩一只的金黄蛇瞳也波澜不惊,宛若明镜一样,平整淡然,毫无迷茫。

只是那低垂着头颅的某个往日少年的话语,好像有在那深得见不到底的井水某处投入了一个石子,微微的似是泛起了一点涟漪。

那是用干涸的嘴唇说出来,颤抖的,气若游丝的一声。。。

『谢谢』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