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飞的雪花拍打着结满窗花的玻璃,晶莹的饰品点缀着美丽的圣诞树。壁炉旁的安乐椅上,白发苍苍的老人和他膝上那小小的少女正在共读着一本厚厚的书。
“上帝是仁慈的,他赐予我们生命。赐予我们救济的知识,”老人合上那本厚实的医学教材,微笑着爱抚少女,“他藉由我们的双手给世人以救赎,消除他们的病痛、洗涤他们的罪。他亦从我们手中带走那些不堪折磨的灵魂,去往他的国。”
“那爸爸去了哪里?”少女翠绿色的双眸像极了她的母亲,“他们说爸爸是魔鬼。”
“魔鬼在我们每个人心中...”老人叹了一口气,双眼中泛着泪花,“切记,拯救一切可以拯救的,付出你的全部并向上帝祈祷,当你犹豫、彷徨之时,切莫使魔鬼占据了你的心灵。”
呼啸的寒风吹过,剃刀般的雪花划过满是泪水的脸颊... ...
面前只有一块小小的墓碑,新刻着两行清晰的字迹:
Dr. Wilhelm·Withey·Gull
1999-2088
杰奎琳哭泣着从梦中惊醒。冬日午后的阳光洒在卧室的墙上,古老的座钟那黑色的指针指向3点30分,本应拥着她入睡的爱人早已不在床上。
“真名!真名!”杰奎琳从床上跳下,冲出了卧室。空无一人的客厅里杰奎琳猛地瞥见了正门口放置着的更衣镜——镜中的杰奎琳披着散乱的齐耳金发,赤裸的身上只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洁白的胴体一览无遗。
“... ...”杰奎琳慌忙转过身体,肾上腺素催动激烈的心跳让她面色桃红、呼吸凌乱...
“恩慈的天父...”杰奎琳跪倒在冰冷的地面,用力扼住自己的咽喉,“我惟独向你泣求。主啊,不要向我静默,恐怕因你的静默,我便像那些下入永久沉沦的人一样...”
强烈的窒息感让杰奎琳的声音变得沙哑,如同垂死者一般苍白的脸上滑下两滴晶莹的泪珠。
“求你洁净和赦免我所有的罪。用你儿子那能洗涤心灵的血洗净我。愿你向我施行你的恩慈并垂听我的祷告,奉耶稣基督我主的名。阿们。”
杰奎琳喘息着,捡起放在沙发上的床单,用颤抖的手展开。缓缓地盖住那面镜子。
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叶真名用几乎将木门撞破的气势冲进了房间。
“你还好吗?”
“... ...”
面对惊慌不已的真名,杰奎琳虚弱地用手指了指那面镜子,而后强迫自己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我想再睡一会儿,”杰奎琳无力地倒在沙发中,“晚饭只要一颗水煮蛋和一杯咖啡就好... ...”
看着几乎是瞬间进入梦乡的杰奎琳,叶真名只得将自己挂在衣帽架上的那件大衣当做被子,确认她不会因此着凉之后,他转向了身后那面穿衣镜。
最好马上把这东西弄走... ...
“如果需要帮助,欢迎您随时联系我。”劳伦斯用力关上装着镜子的汽车后备箱,拍了拍粘上尘土的袖口,“赶紧上楼吧,叶先生,小心着凉。”
目送着劳伦斯的车子离开,叶真名转过身拉开了公寓的门... ...
橙红色的太阳正在坠入楼群的缝隙,不知何时,公寓内再次响起了熟悉的钢琴声... ...
“联邦军发布重要公告,请所有曾在T.I.M.A.服役且自愿归建的公民尽快持相关资料和证件到最近的警察局、征兵处或社区服务中心报到。重复一遍:请……”客厅里的电视还在不停重复着紧急插播的新闻。
即使是在这作为中立地区的不列颠,也逐渐开始被战争的阴霾笼罩。此时此地自己所能做到的事情不过是守护这份微不足道的幸福日常。
如果在这战火纷飞的乱世,真的能够寻得一份宁静、平和的幸福的话,那一定是和杰奎琳共同生活的甜蜜时光。
... ...
“叮——”面包机发出清脆的声音,微焦的吐司欢快地露出了金黄的边缘,食物的甜香气味在温暖的厨房扩散。
叶真名熟练地将食物装盘,虽说杰奎琳的口味不算清淡,食量在同龄人中也是一般,但是最近她的健康状况还是让自己有点担心。
真是头疼,一颗水煮蛋加咖啡根本就算不上晚餐吧,好歹你自己也是医生,给我好好做好自己的健康管理啊,何况...那个...大概还有5天... ...
会把女孩子的生理周期记得如此清楚还真是心情复杂... ...
可是,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以外的事物如此关心?
裤袋里手机的震动打断了叶真名的思绪,他急忙抽出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的“安德烈”
让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接听键。
“吆!叶,好久不见,英国的蜜月生活感觉如何?”
“... ...安迪,你还好吗?”
“还算不错——如果他们能像之前一样发给我士官识别章就好了...”
“你回到军队里了?”
“老兄,我可是唯一一个获得过金质反装甲勋章的战地记者,这种机会怎么能让给那些连枪都没摸过的小鸡?”
“... ...”电话那边,清晰的集合广播传来。
“好了!就这样,稍后我们这些归建人员就要登机返回基地了,不必挂念我,记得和可爱的小杰奎琳一起看我的独家报道。到时候”
“安德烈大尉,请关闭你的手机,我们还有... ...”陌生的声音打断了安德烈的通话。
安德烈挂断了电话,叶真名将手机收回口袋,端起餐盘走出了厨房,窗外的街景正渐渐被夜晚的黑暗吞没,他强迫自己无视楼梯下那片深沉的阴影,迈开大步走上了走廊尽头的楼梯。
“也就是说...那个法国浪荡子回到军队里了?”杰奎琳用力咽下最后一口面包,“看不出那家伙还挺有能耐。”
“谁知道呢...”
仔细回想一下,自己认识的安德烈不过是一个整日沉迷于罗德岛美术学院博物馆和普罗维登市各大酒吧的大龄插班生,每个周末都会强拉着自己跑到公园取景的怪人,本人早就兴高采烈地讲述过那些战斗经历,但是对战争充满了畏惧和憎恨的自己从来都是迅速岔开话题,久而久之,两人的交集不外乎课堂上的几句寒暄亦或是摄影方面的经验交流。
“刚才伊莎贝拉来过电话,”杰奎琳吸了一口温热的咖啡,用纤细的手指摩擦着茶杯上的花纹“因为你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所以她就打给我了。”
“房东的电话?”真名取出手机确认。
“她说最近要住在纽波特市一段时间,隔壁的那位丹妮尔小姐就暂时托付给我们照顾了,虽说是照顾,也不过是每日两餐和每两天代她扔掉门口的垃圾而已。”
“你同意了?”
“为什么不呢?”杰奎琳那翡翠般的瞳孔中满含着母性的光辉
“... ....”
仿佛是向二人传达感谢的心意一般,优美的钢琴声再次响起。
“BWV887——降E小调第八前奏曲。”杰奎琳温柔的微笑着,用微冷的指尖抚摸着真名的胸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