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暖阳洒满了碧绿的草地,在斑驳树荫下聆听着树冠中鸟儿的轻啼,杰奎琳调整了一下自己背靠树干的身躯。微风撩起她金色的发丝,泥土和草叶的清香轻抚鼻腔,她驱散微弱的睡意,抚摸着枕在自己膝头的少女——白崎刹那... ...
“睡了么?”一旁整理着野餐篮的叶真名做出夸张的口型,生怕发出丝毫的声音打扰了少女难得的安眠。
杰奎琳微笑着点点头,轻轻地将鬓角的金发抹到耳后。她纤细的手指指了指野餐篮,又指了指自己那微微张开的粉色薄唇。
“... ...”真名无奈地耸耸肩,端起刚刚取出的炸鸡块,屏住气息挪向杰奎琳的身侧。熟练地用筷子夹起鸡块、稍稍蘸上纸盘一侧的蛋黄酱... ...
“啊——”如同待哺的雏鸟一般,杰奎琳张开嘴巴,轻轻含住筷子的前端,那湿润的蓝色双眸和微红的脸颊都让真名心动不已。克制不住的冲动让他放下餐具,扶住了杰奎琳的肩膀... ...
“咦?”杰奎琳惊慌地一抖,下一刻两人的双唇轻触,真名温柔地舔去了她嘴角残留的酱汁... ...
“...还...还要... ...”朝霞般的红晕浮上杰奎琳的面颊,她再次用期待的眼神凝视着真名清瘦的面庞,静静地张开唇瓣... ...
“马上...”真名伸向纸盘的手被杰奎琳滚烫的手掌压住,她柔软的触感从口腔中传来,舌尖上扩散的温柔让真名的心脏狂跳不已。
或许是杰奎琳抑制不住身躯的抖动,亦或是两人愈发沉重的鼻息惊扰了白崎刹那的梦境,她发出困乏的呻吟,用苍白的手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哈—喵——”她口中发出模糊的音节,从杰奎琳的膝上离开,乌黑的长发从肩头滑落,铺满了胸口。
“醒了啊...”叶真名尴尬地端起纸盘,递到因害羞而瞬间僵硬的杰奎琳手上,后者呆呆地坐在原地,默默地吃起了这份早已食不知味的午餐... ...
“白崎小姐,稍后要不要吃一点水果?”真名拿起装满蜂蜜柠檬水的保温壶和茶杯,
将一杯温热的饮料递向刹那。
“... ...”少女静静地接过茶杯,凝视着面前的男人,疑惑地偏过头。
“眼镜吗?”真名若有所思地从胸口取出眼镜戴好,“这样...好些了没有?”少女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茶杯,取过身边的磁性画板,用笔吃力地书写着什么... ...
『ありがとう』
『おいしい』
面对写着幼儿般歪歪扭扭字体的画板,用画板遮住面颊的羞涩少女,真名单膝跪下,用手掌抚摸着她的头顶... ...
杰奎琳眯起双眼,静静地注视着两人,她的心头逐渐被一丝灰色的薄雾笼罩... ...
那是两个月前发生的事情... ...
“我是普外科的杰奎琳·维希·格尔。”杰奎琳用手指了指自己隔离衣前襟上的姓名牌,“请问,班德拉斯教授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有些问题需要咨询”
“班德拉斯教授教授正在开会,”年轻的护士将杰奎琳引进走廊一侧一间半开的办公室门前,“请您在此稍候。”
“不要在我开科室会议的时候进出!回你的岗位上去!让格尔医生在门口稍等!”一个苍老却有力的男声响起,门口的护士小姐急忙缩回身躯,向杰奎琳微微鞠躬,慌张地跑回导医台... ...
“如果你连MSF(无国界医生)的拼写都能出错,还有什么错误是你不能犯的?我真庆幸自己只是你的博士生导师而不是你的小学老师!... ...嗯?粗心?请你再讲一遍?费尔南多主治医师?或者说作为一个医务人员,你认为自己有权将自己的失误和不负责任归结为粗心大意或者其他类似的随便什么理由?”一本装订着硬皮簿的病例从门口飞出,打着转滑到了杰奎琳脚边... ...
“还有你,护士长叶莲娜·阿法纳西耶娃,你还要我重复多少遍?不许在走廊里大声跑动,刚才离开的艾薇脚步声大到可以吵醒一头大象了,难道你没有听见吗?稍后我会问一问她,究竟是你没有教导过她,还是我没有再三提醒过你!”
对于门外的杰奎琳,十五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但是她明白,对于办公室里的人们,这是如同十五年一般漫长的时光... ...
“格尔医生,请进吧...”杰奎琳将抱在胸前的病历簿递给满面愁云从办公室走出的费尔南多医生,用同情的目光注视着消失在大厅深处的医生们。而后,她鼓起勇气走进了仿佛仍在散发出阴沉气息的房间... ...
“请坐,”两鬓斑白的老人站立在办公桌一侧,端起散发着热气的保温杯,修剪整齐的花白的络腮胡和线条分明的坚硬面庞依稀能分辨出他年轻时的模样——外祖父书房墙上那幅师生合影中的某一个朝气蓬勃的面庞。
“班德拉斯教授...”教授摇动食指打断了杰奎琳,为她递上一只散发着热气的纸杯,“叫我的名字——马里奥,小杰奎琳,我很荣幸能见到你作为老师的继承者,作为医生的你... ...”
... ...
静静坐在沙发上的杰奎琳伸手在面前破旧的茶几上放下空空的纸杯,凝视着沙发另一端看着自己笔记的马里奥·科尔特斯·特奥杜洛·班德拉斯教授那凝重的侧颜,欲言又止。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教授喃喃地说,“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剧产物... ...”
“班德...马里奥叔叔,”杰奎琳接过教授递给自己的笔记本,“相关的治疗手段,比如说药物... ...”
“没有必要,”教授耸耸肩,“药物不能抚平心灵的创伤,她需要的是时间和关怀,用家庭的温暖和爱来治疗她的创伤。”
“可是...”
“耐心和温柔,”教授摇一摇食指,打断了杰奎琳,“在作为一名医生的同时,不要忘了你自己也是一个人。能够真正拯救人心的,不是冷冰冰的机器或是药物,而是真正意义上爱着人的心——活生生的人。”
楼顶的天台上,班德拉斯教授点燃了红木制的烟斗,目送着走出医院大门的杰奎琳,若有所思地望向湛蓝的天空,几只白鸽咕咕啼鸣着,落在他身边的护栏上... ...
... ...
... ...
一片洁白的羽毛随着微风飞舞,静静地落在杰奎琳手心,夕阳映照着嫩绿的草坪,真名和刹那正在不远处向她挥手——回家的时间到了。
家?或者说家庭?我真的有资格成为某个人的家人?即使是这样的我,也可以成为母亲,哪怕仅仅是作为“母亲”的替代品?
杰奎琳张开双手,将那片纯洁、轻盈的羽毛捧向风中,晚霞将她的视野染成微红,清风托举起那小小的孤独旅客,渐渐消逝在遥远的天际... ...
杰奎琳和真名分别在刹那的左右,牵起她那瘦小的、冰冷的双手,踏上并不遥远的归途... ...
道路两侧的街灯缓缓亮起,微黄的光散落,让夜空中那轮模糊的月亦不再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