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回到了蒙城,回到这个令人恶心的地方。
不经意间貌似听到有人在笑,那种忍俊不禁的,嘲讽的笑。我知道这是老舅在笑,我离不开这里,活着的时候离不开,死了以后也离不开。
我就像是一条鱼,蒙城就是一条臭水沟,虽然令人恶心,但是我离不开它。只能一天天地呆在这里,一点一点变成一条咸鱼。
回宿舍之前我先去了曲姨的图书馆,但突然想起曲姨根本就不知道我今天那可笑的微不足道的离家出走。她和往常一样和我打了个招呼,我也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回她一个微笑。
来到宿舍楼下,我做了深呼吸,试图让这些天一直压在我身上的石头滚到一边去。然而正当我打算上楼蒙头大睡的时候,警察局又给我打来了一个电话。
老舅的坟被人刨了,尸体不翼而飞。
这跟让人烦躁,要是这个死蓝毛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挂了电话睡我自己的觉。然而他毕竟是我舅舅,我可能是他唯一还活着的亲人。
其实我根本没有必要去管老舅的尸体,因为我去了也毫无作用。
墓地老舅的位置,一口红漆的楠木棺材,还有被挖开的墓……
警察叔叔让我做了笔录,然后就打发我离开了。回来的路上警察打电话告诉我老舅的尸体被狗刨了,很遗憾野狗把老舅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呵呵。
老舅就这么没了,不明不白的,他的死也是不明不白的。
我本以为老舅就这样消失不见了,然而当我走到我的宿舍404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我知道老舅去哪了,可能他舍不得我。
再三犹豫,我还是掏出钥匙打算开门。很意外的门并没有锁,老舅就躺在地板上,尸水流了一地。我皱了皱鼻子,用空气清新剂给他除了下臭。
很显然,这并没什么卵用。
这时我才突然发现我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生,蓝色头发。她静静地看着书,毫不在意散发着尸臭的老舅。
不用说也知道她是那天晚上神秘消失的女生,依旧是那么冷静……啊,不,应该说是冷酷。
我懒得问她是怎么带着一个高度腐烂的死人进的男生宿舍,一个能神秘消失的人做出什么奇怪的事都是情理之中的。相比之下,老舅的尸体才是我最头疼的事情。
老舅的肉团子脑袋生了蛆,看了让我有些反胃。我随手捏了条毛巾盖到他脸上,我想把他送回坟里去,不过怎么搬出去是个问题。
“他是我爸爸。”
那个蓝发女生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我倒是没怎么惊讶,老舅的长相不赖,生出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也是情理之中。而且俩人都是蓝头发,呵呵……
“感谢你帮我爸爸买的坟,”蓝发女生合上书,“不过他恐怕不想长眠到异国他乡,他想回家。”
悉听尊便,如果可以的话请赶快把他弄走。得亏现在是冬天,要是盛夏,老舅恐怕早就巨人观了。
“他还要再在你这放几天,我打理好后事会找专人把他送走。”
呵呵,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把他的骨灰带回去。
“墓地和棺材的钱我会退给你,”她说着丢给我一张卡,“他的遗产,一人一半。”
老舅的亲人不止我一个,不知道为啥总有点失落。不过也好,现在我又有了一个亲人,至少我不是孤身一人了。
这个蓝毛是我的表姐还是表妹不得而知,叫什么名字也不得而知,老舅以前转了国籍,转的哪国也他妈的不得而知。
我什么都不知道。
先叫这个蓝毛“表姐”吧,虽然不知道她芳龄几何,但至少她的气场很强势,压的别人喘不过气。
表姐又消失了,一眨眼的功夫。
恶臭的老舅依旧躺在地板上,我打了桶水狠狠地泼到他身上,如果这样能让他不这么酸爽就好了。
有了笔钱,可以把欠下的宿舍费交了。然后把几张钞票粘到石头上扔再次进辅导员的宿舍里,顺便砸了她刚刚换上的新玻璃。
剩下的票子都给了曲姨,这些年没少麻烦曲姨,再说要这么多票子也没用,我只要够吃饭的钱就够了。
忙活完这些差不多就黑天了,回到恶臭的宿舍,看着腐烂的老舅不知所措。
死人会冷吗?
9岁那年,老舅随手将一把票子扔到我脸上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就和今天表姐把卡扔到我面前一样。
“要是没有那些钞票我也活不下来,”我抱起恶臭的老舅把他放到我的床上,“作为感谢今天你来睡床,我打地铺。”
这半年一直都是我睡床他打地铺,我跟他说不睡地板就滚。分明他很有钱,却死活不去宾馆。
以后四年都要打地铺了,那床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躺了。
“在那边好好过,不用惦记这边,”给老舅盖上被,“如果九年前你带我一起走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现在我们都是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