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悲傷的月懸在天上,被薄紗般的烏雲遮住幾分.

星群的亮光勉強穿透黑幕,露出一點存在的痕跡. 與我們之間的距離, 感覺比平時更遙遠.

晚風輕拂過樹梢,使地面上的樹影微微晃動.

葉隨著微風沙沙作響.

夜行性鳥類黃色的雙眼,是此時唯一的照明.

黑暗,使人本能的尋找光源. 在幾重茂密的樹林中,矗立著一座高大的建築物.

從那其中,由竹窗洩出的一點燭光也被風玩弄著,忽明忽暗.

微弱的燭光映照出時而拉長.時而縮短的樹影,為這黑漆的夜更添上幾分詭異.

◆

從建築物裡傳出空氣被猛烈劃開的聲音,規律而單調.

--在昏暗的道場中,只有一個人和一隻動物.

放出一隻隻箭矢的人類,動作毫無生氣.

這樣的夜裡, 配上茫然無神的雙眼,慘白的肌膚,機械般精準的動作, 令人有不太吉利的聯想,讓人想逃之夭夭.

但. . . 旁邊,那隻動物居然安安穩穩的睡著?! 一支支充滿殺氣的箭矢在他身旁呼嘯而過, 卻還是毫不在意的打呼. . . .

就這樣,空氣被殺氣猛烈撕開的規律聲響配上不規則.輕微又安穩的鼾聲,造就了一幅奇妙的景象.

◆

". . . 颼--- 颼--- 颼---"

在人類面前,是一塊塊直徑約半英尺的標靶. 標靶被從天花板垂下來的繩子繫著,並快速移動. 可怕的是,不管繩子如何運作, 瞬間加速.上下飄移.左右徘徊. . . . , 所有的箭矢都正中圓心,無一例外.

". . . 颼--- 颼--- 颼--- "

人類彷彿永無止境的射著.

隨著外頭的風越吹越大,樹影也搖晃的更加厲害.

風中的殘燭在風之下瑟瑟發抖,然後悉數熄滅.

不遠處的天空雲層裡也隱約閃著白光.

但黑暗中,人類仍不受任何影響的,持續射箭.

只是偶而以銳利的眼神掃視一下道場的窗戶.

◆

"別管它. . . .沒關係. . . ." 動物發出一個像夢囈的聲音.

"呼嚕~ 呼嚕~"

"有四個呢. . . ." 男孩自言自語似的說.

. . .動物突然驚醒,驚訝的盯著人類. 用著對方好像是從宇宙中掉到地球來的未知生物一樣的眼神.

"你剛才說了什麼?"

" . . . . . "

"剛剛你主動講話了!"

" . . . . . " 男孩面無表情的停下動作,轉向動物.

"我有生之年居然還聽得到! 我該放煙花慶祝嘛? 還是宴請街坊鄰居? 聽到你"主動"講話的機率比被雷劈到的機率還小耶! "

" . . . . . "

"你懂這種微妙的感覺嗎? 你懂嗎? 結城弦音! 身為搭檔的我,從早到晚都跟你黏在一起,但我們卻除了訓練之外,沒講過半句話耶! "

" . . . . . "

"你看!固定模式又出現了! 你只是講句話,就換我一直接下去. 上次你爺爺聽到我在跟你說話,還以為我真的活太久而痴呆了自言自語的,差點請了心理諮詢師過來耶! 記得嗎? 記得嗎?"

" . . . . . "

"說句話呀! 拜託! 別讓我像個精神病正在對一支電線桿訴苦一樣!"

" . . . . . "

. . .無意義的單方面抱怨就這樣持續了十分鐘. . . .

"呼. . . . 抱歉,剛剛太激動了."

" . . . . . "

"好了,切入正題吧. 這次來了四個嗎?"

無言的點點頭.

"又是像上次那樣咬起來黏稠.沒有嚼勁.像泥巴的"非生物"嗎? "

男孩這次遲疑了一下.

點點頭. 畢竟他沒有跟動物一樣啃食過敵人的殘留物.

"雖然難吃,不過它們身上的靈蠻純淨的唷! 吃一支手壽命大概可以延長半天左右. . . . 你要吃嗎? 這次讓給你半個人好了!"

堅決的搖頭.

"雖然靈的質蠻不錯的,不過叫我再啃一次它們的身體我可就敬謝不敏了. 真難吃,口感像在吞摻了糨糊的沙子. 不過如果加上鵝肝醬,混合高級簥麥麵粉作成丸子特殊處理蒸上四個小時,或者像鹽一樣把它放在獨角獸清湯裡. . . . "

. . . 在此作一下說明.因為搭檔很少講話的關係,動物為了讓自己不至於瘋掉,所以養成了自己一個人就可以長篇大論一個多小時的壞習慣.

作者會盡量刪除這種沒必要的發言. . .

"娜芙雅到底有沒有給他聲帶啊? . . .不對,剛剛才確認過的. 好像有吧. 哎,又不是現在才這樣了,可是還真不習慣. . . ." 講到味道像沙子般的食材該如何處理的第八十七個方法時,動物看著對面面無表情的人類如此想著.

" . . .怎麼辦? " 男孩終於打斷嘴裡毫不停歇以秒速三個字的速率吐出第八十八個烹調方法,卻一臉苦惱,用兩支前足搭在頭上,不知道想著些什麼而不時搖頭的動物.

要是在場有女孩的話,恐怕早已尖叫著撲過來,然後狠狠的抓起那動物抱在懷裡磨蹭了吧?

沒有一個正常的女孩不會被作出這可愛舉動的可愛動物給俘虜.

很可惜,結城弦音是個沒有任何少女情愫的男孩子.

而他身旁的動物甚至還懷疑他心裡是否有少年該有的情愫存在.

"好啦~ 算是見證你主動說話奇蹟的代價,把三個交給你解決吧." 回過神來,口乾舌燥的動物說.

人類聽話的點點頭,繼續回頭心無旁物的瞪著靶心.

動物也繼續沉沉睡去.

這安逸的場景就這麼持續. . . .

直到敵人突然發動攻擊!

. . .才怪.

本該是這樣.

但動物剛閉上眼睛三秒鐘之後. . . . .

"哎呀~~ 忍不住了! 今天練到這裡! 去玩囉! " 頭剛趴下去的動物興奮的跳起來.

"去找敵人!"

" . . . . . "

"那玩不壞的身體構造深深地令我著迷呀! 扯下一隻手之後馬上又生一隻新的出來耶! 上次最高紀錄是扯掉六十四次吧? 這次讓它斷腳好了~ 還是把它肢解成八大塊呢~ " 動物閉起眼睛回味著,臉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 . . . .. "

"哎呀! 討厭! 我這樣講好像殺人變態狂唷! 幸好那個不是人."

" . . . . . "

"走吧!" 那興奮的語氣一點都不像是將要面對他口中的"敵人",而是小孩子發現有新玩具可以玩的那種雀躍.

"等一下!"

動物出聲攔住要走向門口的男孩.

"為了待會兒不被敵人誤認為我是一個在對著一座雕像發牢騷的精神病患者,之後我講的每一句話你都要回應喔."

" 嗯."

"走吧走吧~ "

" 嗯."

"好像快下雨了耶."

" 嗯."

"欸!弦音!"

" 嗯."

"你還記得雪織嗎?"

" 嗯."

"她應該更漂亮了吧. . .小時候就已經那麼漂亮了."

" 嗯."

"你. . .還喜歡她嗎? "

" 嗯."

"是嗎? 真是專情."

" 嗯."

"你在敷衍我嗎?"

" 嗯."

"吼! 我叫你要回應是指你對我的話要表達意見,不是隨便找個字敷衍過去! "

" 嗯."

"而且之前叫你要回應你也是只講這個字,我已經聽過幾億萬遍了! 換個字行不行? " 動物的怒火越燒越旺.

" 嗯."

"你給我記住!"

動物咬牙切齒的把頭撇到一邊不去看男孩.

突然又把頭轉回來.

"今天我要吃燕窩.魚翅.鮑魚.三分熟小羊排!"

" . . . . .."

" 切! 沒有騙到."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