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哪怕是玻璃方块那无坚不摧的洁白地板,也被踏出了碎裂爆鸣声,巨汉犹如一袭黑影向青年方向猛冲过去,他成爪状的双手早已就绪,只等待接触到对面脆弱脖颈的一刹那。
视线余光中,鬼骨神楼已经看到剑仙手抬起来了,她面前是强制介入框,手指悬在屏幕按钮上,背后的剑幕隐隐变向。
反应很快!
但鬼骨神楼不怕。
他知道,这一回是自己更快!
只要双手接触到了……
莫说是人类的皮肉骨头,就算是钢筋水泥,他也有百分之两千的信心将其撕扯成齑粉!此时此刻,对后续一切杀戮行为已经心中有数到不能再有数的巨汉,便不再看无反应的青年,而是侧头,全神贯注地凝视向剑仙,以防她还有什么后手。
这场旷世对擂,已经完全了变成他和白歌的心理博弈。
于是——
鬼骨神楼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大眼瞪小眼一下。
因为,他百思不得其解。
在侧视过程中,巨汉视野中的白歌是横向模糊的,这体现了他眼下速度何其恐怖,可就在巨汉冲出方块四分之三对角线距离时,白歌的身影,不明不白就清晰了起来。
这证明,他的速度变慢了。
但为什么?
鬼骨神楼还没弄明白这个问题,却发现事态变得更严重了,自己不但速度变慢,还彻底停了下来,保持着一种飞奔姿势,怪里怪气的停在半空。
这很不对!
巨汉侧目看向白歌,他认为,绝对是那个女人搞的鬼,但剑仙到是怎样才能在未介入比赛之前就影响到自己的?难道斗兽祭礼、还有连自己都不知悉的特殊规则吗!终于,在神经紧绷中,他看清了白歌那张不再模糊的脸。
然而,在那惊为天人的脸庞上,此刻却是大写的愕然。
鬼骨神楼有些不解,猛然间,他脖子上一股大力袭来,就如同要把他的皮肉骨头都无情扭断般,喀拉一声。
巨汉的眼珠,终于涣散着转回了正前方。
“嗯……”
只见那名依旧羸弱的青年,正用两根手指,捏着自己太阳穴的倒刺,前后左右观察着,犹如在做某种生物实验。
很快,有两摸摸下巴。
“好像不是人类了,太好了。”
在鬼骨神楼已经暂停思考的目光中,他扭头对空气笑道:“开饭吧,布布。”
咕噜咕噜。
——肩膀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鬼骨神楼不知道。
很惭愧的是,他不仅不知道自己看漏了什么,听漏了什么,还不知道自己的双腿是如何消失的。
就像3D软件中被布尔运算减掉了形体的建模一般,巨汉膝盖以下的部分已经完全不见了,没有血液,没有断面,就连一点疼痛感都没有,更加诡异的是,鬼骨神楼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悬停在方块半空,动弹不得。
事实上,不是鬼骨神楼不想动,而是对身体所有的掌控力都在瞬间丢失了。
他想说话,却说不出口。
想要调转视角,也做不到。
先前眼珠的转动,仿佛是他人生中最后一个动作。
然后,光头巨汉便消失了。
如字面意义上那般,彻彻底底地,从斗兽祭礼的擂台上消失了。
方块外的白歌双眼持续大睁着,似乎还没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她的角度来看,比赛整个过程都充满着一种魔幻色彩……首先是鬼骨神楼,他居然爆发出一种已经能初步威胁到少女的骇人速度,朝毫无反应的对手冲去,然后突如其来的、违反物理常识地停下,静止在半空。
接着,从双脚、大腿、腰部慢慢向上,包括四条沉重的锁链。
光头巨汉一点一点地淡化、溶解、消散不见。
“……这是什么情况?”
鬼使神差地,白歌按下了强制介入的按钮。
纵是万般不明所以,她也了解到了一件事实,那便是自己对擂台上「强者弱者」的判断,出了点差错。
——很严重的差错。
「叮」
「白歌选手使用了强制介入权」
「擂台规则变为三方角斗,比赛将在一名选手出局后结束」
还可以介入?
比赛还没结束?
台上的两个人,都还没死?
白歌的恬静面容倏然变得冷厉,呼的轻响,她的身影消失在方块外,紧接着,环绕擂台的剑幕犹如滔天巨浪,朝鬼骨神楼悬停的位置冲击而去,尽管声势骇人,但没人知道,少女此刻的心却是彷徨的。
她不懂,自己在干什么。
自己的信念是「强者退散」,这她很清楚。
那么……到底该帮谁???
然而现实却不容许白歌多想,六柄带着气浪的长剑,已经快她一步,无情吞噬了台上两名选手所处的空间,轰轰轰轰轰。
但白歌下一秒就险些吐血。
什么鬼?
偌大的体育场,观众席无数人的视线都被剑幕洪流所遮挡,却不代表白歌看不到自己的剑,她动态视力很好,看得清清楚楚,正因为看得清楚,所以白歌吐血。
「青莲」「荷叶」「黄莺」「秋蝉」「碧水」
——转瞬间,她六柄剑其中的五柄,就这么被吃掉了。
白歌对自己武器的掌控,自然不可能如鬼骨神楼想的那般简单。首先,斗兽祭礼讲究驯兽相斗,从他人眼里看来,白歌用剑自然有些超纲,但这几柄剑却确确实实是白歌所驯养的“兽”,由祭礼系统其中一个标准来评判,这些剑都是「有灵境」的生物。
万物有灵。
到达某种程度的有灵之物,已非死物。
所以,白歌当然能够随时随地与这几柄剑进行沟通。
然而就在刚刚,白歌察觉到,她放出去的五柄剑,竟然毫无预兆的就失去了联系,仅有剩下的「夜雨」勉强传回来一个消息。
——被吃掉了。
被吃掉了!!!!!!
那是一种极度惊恐且混乱无助的情绪。
“被……什么东西吃掉了?”
白歌大脑还有些空白,却见方块内的剑幕猛然一空,连同声势与气浪,就像先前的鬼骨神楼般,几乎没有一丝余波地便走向了终结,感觉像是从未出现过般。
“全都、被那个东西吃掉了……?”
视野清空,少女茫然自语着。
她发现了擂台上站着的青年,对方正蹲下身体,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咕噜咕噜。
有两拍着手,以一种哄小孩子的口吻道:
“吐出来,那不是食物。”
白歌揉了揉眼,她对自己的视力失去了自信,因为隐约间,她好像真的看到了什么,就在有两面前半米距离,本来空无一物的地面,此时站着一个仅有青年下蹲时肩膀高度的小女孩。
说是小女孩也不太对,因为对方根本就不像是个人类。
紫色的,半透明的。
“……兽?”
白歌这才发觉,在小女孩如液体般澄澈的身体中,还漂浮着五支牙签大小的细剑,以及半具玩偶般的光头人体。
“吐出来,布布,”
有两严肃道:“我们约好的,不打架,不吃人,不碰垃圾食品。”
布布捂着嘴摇了摇头,眨巴着眼睛与有两对视,双瞳闪烁希冀的光。
“这几根东西很好吃吗?”
小女孩连连点头。
有两困扰地挠着头发,一回头,发现了圆瞪双眼的白歌。
他很惊讶:
“你能看见布布?”
白歌如同半天才吞下喉咙里的鱼骨般大呼一口气,她捶着胸口,然后指着有两惊骇道:“这、这是你的兽?有禅……不对,无念境的生物?”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有两莫名其妙,忽然一锤手掌。
“对了,这些牙签是你的,真是对不起,”随即他再次转向半透明小女孩,语气带上了责备,“布布,听话,快吐出来,不要抢别人的东西,我真的赔不起了。”
然而小女孩还是摇头,并且把其中一把小剑从身体里抽出来。
瞬间,那把剑变回了一米长短,同时疯狂嗡鸣出声,仿佛想要从布布的手里挣脱,但小女孩却咯咯一笑,单手轻松压下了长剑的震颤,还将沾满剑身的粘液瞬间吸回身体,下一秒,这柄剑的力道完全消失不见,犹如附在其上的灵韵被吸走了般,变回了普通的凡铁。
而白歌脑海中「黄莺」的尖叫,也在瞬间戛然而止。
她慌忙抬手:
“不要!!”
“额,这个……”有两也苦恼了起来,他面朝白歌,指着小女孩为难道:“你看,只是几根铁片,布布好像很喜欢这个新口味,不如,你忍痛割爱一下?”
“不行!!!”
白歌也尖叫起来。
“她们都是跟随我一路走来的伙伴!凭什么被你吃掉!?”
“肚子饿了,没办法,”有两道着歉,同时善意提醒道,“不过你放心,还没有完全消化。”
“消化……”
长发少女快要崩溃了。
此时她才发现,比赛竟然还没有结束,只是玻璃方块已经不再透明,反而把擂台上所有人都封闭了起来,从个人屏幕上来看,赛场直播似乎也中断了。
但白歌却忽然意识到另一件事,比赛还未结束——这岂不是代表着,包括音讯全无的五柄长剑在内,居然连尸骨无存的鬼骨神楼,都还被判定为活着?
这是什么操作?
“怎么办呢……这可真是麻烦啊。”
有两自言自语着:“本来我来这里,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给布布找到更好的晚餐,现在她找到了,你又说要拿回去。”
一边是,青年一边来回扫着白歌和布布,像是暗示着什么。
“你的兽!”
白歌大吼起来,她终于找回了一点思考能力。
“布布,你那只布布!她喜欢吃什么?”
“嗯?”有两愣了愣,发现形象崩坏的剑仙正咬着牙齿。
“我们做个交易!”
她急中生智道:
“你答应我,把「黄莺」和其他孩子都还给我,我来帮你的兽、帮布布解决今晚的晚餐!”
“真的?”
有两眼睛一亮。
“布布很能吃的哦。”
“不要……不要小看人!”感受到五柄剑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白歌快哭出来,“我可是TOP10的「剑仙」!”
“TOP10是什么?”
听到这个词语,有两和布布都是双眼放光。
“可以随便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