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浩刀芒暴涨,一记泰山压顶式朝陈豪剑劈砍而来。
“你的剑,不是你的剑!”
陈豪剑反手挡住攻势,掌心震的生疼。
“你懂什么!”
剑齿虎、猛犸象,两招刚猛无比的剑招竟在陈豪剑手中完成了连发,一击不中,下一记,却正中宋浩的胸口。
“咳咳......你还没发现么......”
右手握剑,宋浩眼睛带着光芒,厉声喝道。
“你根本,一点就不喜欢你的剑,你的剑招啊!”
陈豪剑怔住了。
雪域三千里,他用这把剑淌了过来,屠戮无数魔兽。
重剑淬心决,他打破了门派的记录,成为师父口中“百年难遇的重剑奇才”。
一介平民身,凭着手中一把剑,夺得无数辉煌与荣耀,可面前这个乳臭未干的贵族臭小子......凭什么说他——
我......不喜欢我的剑?
剑,是冷锋器物,趁手就行,何必喜欢?
剑,是杀人利器,够强就行,何必喜欢?
陈豪剑这么想着,剑锋,向着更深处又多压了几分。
......
重剑门是雪域无足轻重的一个小门派,在奥瑟世界这么一个魔法师、骑士、圣者为主流的魔幻世界中,习武者多半武艺平平。
原因无他,在奥瑟世界,家境殷实者自然会送孩子去学习魔法,而困乏者,最多也是将孩子送去参军,军队里可以学习粗浅的魔力斗气之术。那些技法就算简陋,也总比那些花里胡哨只能在街头卖艺的耍猴武术要好。
“手要端平,剑要举正!这才三百斤,这么点重量都受不了?”
师傅握着一根竹条,神情严肃的盯着双手举剑的少年,脸上写满了不满。
“哼,就你这样的臭番薯,还算是穷苦出生的孩子?看看你农村来的师兄弟,哪一个不是举四百斤的大剑?”
少年咬着牙,面色痛苦。
他家庭虽然穷困,但父亲从小没让他吃过什么苦,家务活什么的......即使是劳累一天,父亲也会主动去做。
而父亲马革裹尸后,他又靠着父亲的钱在家颓废了一年多,若不是师傅每天都死缠烂打的让他加入重剑门,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吃这份苦。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少年就不允许自己失败!
父亲小时候教导自己练习“刀法”的场景,可一直印刻在脑海里呢。
于是......
一年,两年,三年。
少年手中大剑的重量,从三百斤,到五百斤,再到一千斤、一千五百斤。
少年不再是师傅口中的臭番薯,而是重剑门百年难遇的“天才”。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那一天,告诉他全部真相的日子,也是......彻底冻结他内心的日子。
......
“宋浩,被穿心了?”
观众议论纷纷,就算是那个刀疤男子,也没有料想到,百招之内陈豪剑就能结束战斗。
“不会吧......那可是岩塞城第三的风刀宋浩啊,岩塞城和雪域边城实力不相上下,陈豪剑在雪域边城不过第五,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打败岩塞城第三?”
可事实胜于雄辩,一切的一切就在眼前,宋浩,被陈豪剑的宽刃巨剑的剑尖,穿透了左胸。
此时,擂台上。
“为什么不躲,你明明躲得开的。”
陈豪剑目光锐利如剑,直刺宋浩双眼。
“躲得开......也不能躲啊......”
宋浩苦笑,抿了抿嘴。
“如果只会躲得话,那我,和你记忆中的贵族,就没什么两样了吧。”
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宋浩轻吐几个字。
“是吧,陈豪。”
......
雪域边城,是一个皇族鞭长莫及的城市。
作为封疆大吏,雪域边城的城主家族,享有莫大的权利。
少年从来没有想过,这么一个大家族的大小姐,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而且,还是自己的母亲。
......
重剑门财务终归还是吃紧了。
师傅不是有钱人,弟子也都是穷苦无依的孤儿,这么一个习武门派,又没有收入来源,座山吃亏早完会出现这种情况。
“所以说,还是要去卖艺么?”
少年咬紧嘴唇,目光中透露出一丝不甘。
他知道,他们这个门派和那些招摇撞骗的猴戏武术不一样,他的师傅,他的师兄弟,都是真真正正想要习武,想要发扬这门技艺的。
让他们去卖艺,不说是一种玷污,但心中总会有几分不好受。
几个师兄弟嘴角也都露出苦笑,终归,还是会走向那条门派都会走的路啊。
“不用的......”
师傅长叹一口气,许久,才吐出这三个字。
“我们,是正规门派,是传承千年的武学门派,我们学的,是格斗技,是拼杀术,是真正的,武道!”
师傅眼中颓唐全部化为厉芒,一脸坚毅道。
“明天,我能弄来金币!”
......
第二天清早......或者说是深夜,反正就是连鸡都还没睡醒的时候,师傅就动身了。
恰好,少年起夜尿尿看到了这一幕。
“师傅......这么晚是要去干嘛?”
少年疑惑之心一起,顿时想起了师傅说的话。
今天,弄来金币?
不会吧!
少年心中顿时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深夜,弄钱,武术高手,飞檐走壁。
“师傅,你可不能犯傻啊,偷东西被抓到可是要剁手剁脚的啊,你打不过那些看家护院的大地武师啊!”
少年心急之下,却没有喊叫出声。
他怕师傅把他打晕之后再去弄钱,以他对师傅那倔驴性格的了解,少年丝毫不相信自己能制止师傅已经决定的事情。
“先悄悄跟着师傅,万一他真要偷,那无论如何我也得制止他!”
少年自顾自的下了决心,不过师傅那边已经快跑出去了。
跟上,快跟上。
蹑手蹑脚的跟了师傅一路,却发现师傅行进的方向,根本不是那多富家大户的城内。
而是,悄悄走向郊区,雪域边城临近边境的雪林。
师傅去那里干什么......莫非......是埋了什么宝藏?
少年内心的小疑惑,在腿走酸了,脚磨破了,浑身被冻得瑟瑟发抖时,终于得到了解释。
师傅是去见一个女人。
一个雍容华贵,身披紫貂皮坎肩、雪豹熊皮大衣的美丽贵妇人。
啧啧啧......师傅会老情人啊。
荷尔蒙爆发时代的少年,躲在阴影处猥琐的想着。
然而接下来他们的对话,和发生的事情,却改变了他的一切。
......
擂台上,宋浩和陈豪剑两人对峙着,久久无言。
“你知道些什么?”
许久,陈豪剑才抬起猩红的眼睛,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话。
剑,已经被宋浩的血染的通红,宋浩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和失血的眩晕一样,而是用微弱的声音,一点一点讲述着。
“家父军中就职的时候,曾被调任过雪域参与城墙建设。”
宋浩说的,是雪域边城万里城墙的工程,那是千年前留下的宏伟建筑,每年都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进行维护。
“在城墙上的时候,他说他目睹过一场惨案......一场,根本没必要发生的惨案!”
陈豪剑眼神变了,那是从愤恨变得冰冷的目光。
“一个平民,连武器都是自带的砍柴刀的平民,居然为了救一位贵族大小姐,硬生生被暴雪风狼撕成碎片。”
宋浩语气变得揶揄起来。
“说来可笑,那个大小姐,身边四位大地武师保护,却没有一人出手,那位大小姐也根本没有命令任何一位出手。只是......躲了一下那位平民劈向魔兽的刀,然后......又躲了一下,那个平民爆出的鲜血。”
即使失血过多已经让宋浩快说不出话来了,但他还是面色惨白的继续说着。
原因无他,插在左胸口的那把剑,已经无力的拔了出来。
宋浩虽然体质异于常人,心脏长在右胸口之上,但被重创后拖了这么久,他还能保持清醒,就已经是一股意志在坚持了。
剑一拔出,他半跪在地,大口吐着血。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不是所有贵族,在遇到平民剑劈来时,都会躲开!”
“即使是平民杀戮的剑,天生为了守护人民的贵族,也不会把他们的刀挥舞出去。”
宋浩闭上了眼睛,回忆起父亲为他讲述的,完整的故事。
......
宋浩父亲在边城修筑城墙时,结识了一个武艺高强,但魔力强度却只是磐石武士的兵士。
兵士暗恋城墙上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因为她总是温柔的对待那些受伤的兵士。
对于边塞之城的糙汉子来说,这样一个女子,就是天使,不是吗?
可是,兵士却说,他一辈子不会对那女子告白,也绝不会对那女子有非分之想。
父亲问他为什么,兵士笑笑。
“朋友妻,不可欺。”
后来,父亲看到了那个为大小姐不顾性命的瘦弱平民,看到了捏紧拳头,说着“我的初恋结束了”的兵士,才明白了一切。
天使般的大小姐,恋上丑小鸭般的平民。
相识,相爱,然后分开,这是理所应当,也必须发生的桥段。
只是可惜,他们之间留下了不该留下的种子。
“我会照顾好他的。”
兵士留下了这句话,然后,问了一下这个和他意气相投贵族大人。
“那个,他父亲给他取名陈豪,我觉着霸气有余而内敛不足,你说,给他加个‘剑’字,会不会好些?”
然后,兵士灿烂的笑脸,宋浩父亲一生都不会忘。
“毕竟,我们传承千年的‘重剑门’,我无论如何也想让我的‘儿子’,继承这个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