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彩的身份是奴隶,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几乎没人在意她的死活。她现在名义上的主人,奴隶主,也就是这个地下拍卖会的管事,绰号“墨鱼”,每天只给彩吃一顿饭,让彩维持在勉强没有饿死的程度。要知道,就算是几十年前闹“大灾变”的那段时间,难民每天也是可以找帝国政府讨两顿饭的。在这个世界,奴隶的命运毫无疑问比难民还要悲惨,处在社会的最下层。
“墨鱼”这个绰号听上去很挫,但他人长得一点也不挫。墨鱼这人虽然应该归类于商人,但他却是习过武的,满脸横肉,体格比一般人还要健壮一些,头上有个黑色的胎记,极好辨认。身下坐拥地下拍卖会和奴隶市场的他相当富有,毫无疑问处在社会的上流,与帝国的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地下拍卖会和奴隶市场能够长久经营,和官商相护是别不开关系的。
长期营养不良的彩,身材比同龄人要矮小很多,瘦骨嶙峋,就算有人把关着的铁门打开,估计她也没有力气逃出去。
当笼子上的幕布被掀开时,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遮住眼睛,适应着突如其来的亮光,同时还不忘将伤痕累累的手臂藏进袖子里。所谓的亮光,只不过是看台旁悬挂的两个铁盆子里燃烧的火光,但对于长期处于黑暗环境中的彩来说显得尤为刺眼。
在眼睛逐渐适应了光亮之后,彩便眯着眼睛,观察着周围的情况。除了身旁这个卖力解说的女人,就是台下坐着满满的一言不发的观众了。他们的脸上都戴着面具,面具上的图案,让他们看起来像戴着诡异笑容的小丑。摇摆不定的火光照在他们的脸上,像极了作妖的鬼魂。他们就像被召唤于此的恶魔,审视着台上的祭品。
呵,这个祭品自然不会是别人。彩低下头,强迫自己不去理会台下人的视线。她也不想知道下面的谁会将自己买走,成为“新主人”。其实无论是谁成为主人都无所谓的,他们会化身恶魔,将祭品一点一点的蚕食掉,就像墨鱼一样。
“……我今天要介绍的第一个商品,也就是铁笼里的这个女孩,”主持人热情洋溢地说,“别看她现在这么怕生,她可是很听话的……”
主持人每说一句话,彩眼中的光彩就要暗淡一分。长期处在暗黑之中的她,早已习惯了置身在黑暗中的感觉,如今外界刺眼的亮光,穿透了她的身体,几乎要将她融化。她期待这场拍卖早点结束,无论是被谁买走也好,就算没有人要流拍也好,她只想快点钻进阴影,蜷缩起身体。
在主持人宣布底价一千金币,拍卖开始后,除了少数的窃窃私语,没有人竞拍,整个拍卖会就像凝固了一般。
主持人面露尴尬,这样的场景在她的职业生涯中还是第一次见。就在她等待许久,准备宣布让彩流拍时,一个身着女仆装的少女急匆匆离开了座位,不知道干嘛去了,而她身边身材娇小的少女站了起来。
彩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场景。
“够了!”
其他人的目光齐刷刷击中在娇小的少女身上,彩和其他的恶魔一样,注视着这个少女走上台。有人提出了质疑,有人宣泄了不满,但很快,各种声音便消失匿迹。一排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衣人冒了出来,就在人们以为这些拍卖会的安保人员准备将捣乱的少女扔出去时,这些黑衣人便一字排开,一动不动地站在台下,像一尊尊雕塑。
稍微明眼的人都看出了不寻常。
娇小的少女无视了一脸震惊的主持人,吩咐刚刚回来的女仆装少女打开铁笼。
摘下面具的她,露出了人类的面庞,朝着自己伸出手。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在一群恶魔之中突然蹦出来一个人类一样。一群披着人的外皮的恶魔中,出现了一个戴着恶魔面具的人,而她,向自己伸出了手,想将自己从地狱深渊中拉出来。从她愤怒但坚定的眼神中,彩看到了从未看到过的东西。
如果说,恶魔可以褪下伪装的面具,那必然是像她这样的吧。明明个子跟自己一样,却能毫不费力地将自己背起来。明明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却能让恶魔也畏她三分。
彩迟疑了一下,保持着双手抱膝的姿势,抓住了天依的手。
彩注意到,自己的主人卑微地站在一旁,微低着头。
彩注意到,那些先前高高在上的“恶魔”,也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彩任由天依背着自己,走出了地下拍卖会,流音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外界刺眼的阳光让彩极不好受,她尽量将头埋在天依身后,浑身发抖。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天依轻声安慰着彩。
“你……是恶魔吗?”彩虚弱地开了口。
“哈?恶魔?”天依不满地哼了一声,嘟起嘴,“你见过我这么可爱的恶魔吗?”
“喂喂,自卖自夸也不带这样的吧?还有,恶魔能跟可爱联系起来吗?”流音扶额,忍不住吐槽道。
怎么不可能,眼前这个不就是的吗?彩无声地笑了笑。
“你的名字是?”
“天依,”自称天依的少女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点也没有淑女的风度,“你的呢?”
“……我……我没有名字。”
天依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又迈开步子。
“这样啊……那你以后,就叫彩好了。”
……
回忆结束。
彩背靠着雏鸟坐下, 撩开袖子,轻抚手臂上的累累伤痕,眼中没有对自己悲惨身世的愠怒,有的只是对上天安排她同天依遇见的无限感激。
“呐,我刚刚喂你虫子吃了哦,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吧?”彩揉了揉疲倦的双眼,“如果可以的话,等下送我下去好吗?”
“呼~下面还有个恶魔,还等着……我去保护呢……”持续不断的狼嚎声让彩的精神疲惫到了极致,她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靠着雏鸟,沉沉睡了过去。
雏鸟偏过脑袋,盯着睡着的彩看了几秒钟,然后它缩了缩脖子,也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