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鲁格抬头看了杰克斯一眼,这一眼无喜无悲,只是一眼,就仿佛天人之隔。他们之间的距离像是被骤然拉长了,四周的景色被强行拉伸。杰克斯感觉到,自己明明是在下落,却距离恩鲁格三人越来越远。最终,杰克斯掉入了水里,扑腾起了一片水花。
恩鲁格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了镜龙身上,刚刚与杰克斯短暂的交锋之后,一道如有实质性的杀意已经锁定住了自己,恩鲁格心里很清楚,镜龙要出手了。
“灵姐,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恩鲁格松开了手,深情地忘了艾灵儿一眼,艾灵儿身体从头至尾化成了点点星光,其中似乎还掺杂着些许泪珠。随后,他周身的海域开始结晶化,并向上突起,最终化成了一只水晶巨手,将他与黑丸两个牢牢抓在手心。
“十秒。”恩鲁格说完这两个字之后,瞬间抬起头,同镜龙的黄金竖瞳对上了,他艰难地抽出一把通体翠绿的剑,用力插在水晶巨手之上,周身强大的精神波动扩散开来,连带着黑色长袍与白发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不知是不是错觉,恩鲁格的白发似乎变得更加白了,那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色,其中掺杂着些许暗淡。
镜龙身后的龙翼展开,微微扇动之后,瞬间就横跨了百丈的距离。但下一秒,她的身体就被控制住了。
“嗯?”镜龙低下头。原本应该抓住黑丸和恩鲁格的水晶巨手,现在却反过来将她牢牢控制住了,只不过在她强大的冲击力之下,巨手上开始布满了裂纹,且裂纹还在迅速扩大,“有点意思。”
“八秒。”
镜龙挣脱了巨手的控制,瞬身来到恩鲁格的背后,挥起小拳头朝着他的后背砸去。没人会怀疑这一拳的力道,而敢于正面接下这一拳的,更是勇士中的勇士。恩鲁格不是勇士,而是谋士。
恩鲁格抬起了手,轻轻往上一托。他的眼神愈发专注,浑厚的精神力在周围荡漾开来,明明没有风,他身上的黑袍却不自主地抖动了起来,随后,一道水幕阻挡住了他与镜龙的视线。
一条水龙卷自下而上,冲天而起,将镜龙拖到了空中,并且不断向上方攀升。与此同时,天空布满了乌云,磅礴的雷电在乌云之中涌动着、积蓄着,蓝紫色的光亮将海面照得明一块暗一块,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呵……”
镜龙向下踩了一脚,原本不断翻涌的水龙卷瞬间熄了火,朝着大海落去,散落为无数的水花。她伸出右手,手指向上轻轻一勾,天空还在酝酿之中的乌云雷电就被镜面所遮蔽了。透明的镜面顷刻间向着四周扩散开来,与此同时,海面也重新开始变化成了镜面。
镜龙飞到了上空,手心触碰着镜面,随后再次朝着恩鲁格的方向飞去。
覆盖住整个天空的镜面就这样被她带着往下落去。天地间暗淡了下来,当两个镜面合盖住的时候,一切又将重归混沌,而存在于其中的一切,都将湮灭。
杰克斯从背后抱住了琪露,在大海完全镜面化之前瞬移到了海水中,捂住琪露的口鼻,屏住呼吸,两人一同观察着恩鲁格和黑丸接下来的动作。他有预感,事情还没有结束。
“五秒。”
恩鲁格双手握着翠剑,横置在身前,磅礴的精神力向着天地间扩散而去。他们的身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如小山一般、浑身遍体鳞伤的镜龙,铺开双翼,躺在镜面之上。它勉强抬起了头,望向天空,眼里是无尽的悔恨与自责。
“母亲?!”镜龙惊呼出声,往下飞的身形顿时一滞。
“三秒。”
恩鲁格凭空出现在负伤镜龙的脖颈上方,面无表情地挥起了翠剑,目标是何处自不必说。
“不!!”镜龙美丽的面容开始扭曲,她的竖瞳骤然睁大,铺天盖地的龙威在她怒意的引领下直奔恩鲁格而去。但这股能将杰克斯压得直不起身的龙威似乎对两个流浪者没有什么影响,他们明明站在一个空间里,却又好像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恩鲁格看了镜龙一眼,如同一个冷酷的行刑人一般,朝着负伤镜龙的脖颈挥下了剑。之后,尸首分离。
“我已经为你争取十秒了,”恩鲁格瞥了黑丸一眼,言语间透露出不满,“你还没研究明白这玩意吗?”
“差不多了!”紫棱方在黑丸的手中不停翻转着,明明六个面看上去是一样的,在他的眼中,仿佛能看出不一样的东西。随着一声脆响,紫棱方脱离了黑丸的手,飞到了一边,周身紫色的光芒大放。组成魔方的九个小方块互相散开,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开始重新组合。在重新拼凑成魔方之后,慢慢飞回了黑丸的手里。
杰克斯同琪露和镜龙站在镜面上,天空和大海并没有镜面化,恩鲁格身旁也没有被斩杀的龙尸,世界还是之前的那个世界,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但从此刻开始,又有所不同。
杰克斯此时的内心只有震撼两个字能形容,他知道数年不见,自己与身为流浪者的恩鲁格差距甚大,这在之前被恩鲁格暴揍的时候就很明显了。但恩鲁格却能毫发无损地拖住镜龙十秒,能拖住一个伪神级的魔兽十秒?而且对方还是一头龙?这代表什么,他有些无法想象。
“前辈,你没事吧……”杰克斯想把跪倒在一边的镜龙扶起来,却被她抬手拒绝了,“前辈?”
“不可饶恕……”镜龙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银牙紧咬,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恩鲁格,后者依旧是一脸的淡然,就好像方才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你这家伙……不可饶恕!”
“咦咦咦?发生什么事了?!”琪露一脸慌张地抓着杰克斯的手,她只感觉海面在向一侧倾斜,原本风平浪静的大海逐渐开始波涛汹涌了起来,“仆人,怎么办啊!我们……我们好像要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