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消失了。明明前一秒还是生不如死,下一刻,体内所有的痛觉都离自己而去,以至于萝一时半会儿没有回过神。人只有在真正经受痛苦之后,才会感知到平和所带来的天堂般的感受。萝也是第一次感到,原来没有痛觉是如此的幸福。
是太过于痛苦以至于精神麻木了吗?不,不是这样。感知依旧存在,且经过长期的痛苦之后无限放大,萝第一次感觉到,世界是如此的明晰,天地间仿佛都映射在自己的心间一样。
揉了揉被鲜血浸染的眼睛,眼前的世界是一片赤红。萝下意识地开始自愈,体内不停向外散发着圣光,柔和而温暖的能量洗刷着全身,将残破的身躯重新修复整合。待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之后,萝才发现了世界的变化。
静止了,除了自己以外,所有的物体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萝压抑住内心的震惊,开始观察着四周,很快,她就注意到了坐在自己身后的浅织。
浅织看上去也和自己一样,是唯二能活动在这片静止时空中的人。不过,此刻,她正端坐在地上,双目紧闭,大汗淋漓。身体不时由实体变为虚幻,又重新凝实,不停地在这两种状态之间转换。在发现了萝的变化之后,浅织勉强睁开了眼睛,朝萝露出了一个笑容。
“看样子成功了一半呢……”浅织一脸的抱歉,声音听上去很是虚弱,“我现在只能让你和我一样自由地行动而已,回溯别人的时间什么的……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看到浅织这幅模样,萝的眼前一阵恍惚,昔日不愿回忆起来的画面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她使劲摇了摇头,冲到浅织的面前,扶住了她的肩膀。虽然对眼下的状况有很多问题埋藏在心中,但现在不是管这些的时候。时间停止了也好,世界毁灭了也罢,都跟她没有关系。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不顾浅织的反对,萝开始检查浅织的身体。在确认浅织的身体暂时无恙之后,她才稍稍安下心来。
虽然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但她现在并不是无力的。只要给她充足的时间,萝有自信可以治愈一切伤痛,这是来自于圣女的自尊与骄傲。
“时间停止了哦~在我还能撑得住之前,萝……”浅织轻声道,“把自己的状态恢复到最佳吧。之后,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萝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坐在了浅织的对面,闭上了眼睛。
在稍微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状态之后,萝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虽然预料到了寄生的恐怖与痛苦,但也只有在真正经受过这一切之后,才会明白,她现在还能活着是多么的幸运。
萝的体内几乎所有的地方都长满了血荆棘,这种乖张的植物在吸干了将近九成的血液之后,几乎代替了骨骼肌肉,成为了真正支撑她身体的东西。也正是因为主母特意绕过了要害,预想在她奄奄一息的状态下长时间折磨她,才会令血荆棘反哺一部分血液,以支撑这幅几乎要崩溃掉的身体。主母的恶趣味让萝逃过了一劫,要不然,她可以安静地等待投胎转世了。
忍耐着不适感,萝慢慢将体内的血荆棘一一排除,同时不断修补着自己的身体。整个过程漫长而艰辛,如果是正常的状态,自疗几乎是不可能的。萝可不会自大地以为,光凭自己的意志力,可以在不接受任何麻醉药剂的情况下如剥茧抽丝般从体内扯出这一截一截的血荆棘。整个过程算下来,堪比一场凌迟,就算是杰克斯,也会在自疗的过程中疼晕过去。
萝睁开了眼睛,活动了下筋骨。在摆脱了寄生的状态之后,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畅。她的身体终究是肉身,在被寄生之后,就算换成是神萝,也只有被控制的份。这也不怪在做出选择之后,原本沉默看戏的神萝直接爆了粗口,从头骂到尾,就算是萝的意识模糊了也没有停下来。在神萝的认知中,这种情况肯定是果断出手,直接擒贼先擒王,搞定主母再说。主母需要用浅织来复活魔神,就断然不会要了她的小命。在双方都对浅织无比在意的时候,任何的威胁口角都是虚的,最后还是要凭硬实力来说话。这种过度关切对方,结果让局面一边倒的行为,在神萝看来,纯粹是脑子被门夹了。
“……我说你这个人,刚睡醒脑子被驴踢了吧?”骂了几百上千句之后,神萝对萝的行为做出了总结。
但是,萝出奇地没有反驳神萝,一句也没有。
萝盯着浅织脖子上开始生长的种子,伸出手,想要将其**,但手掌却穿透了过去,就好像正在生长的血荆棘是一个幻象一样。
“没用的,我只是把自己的时间调回到了正常的状态下,之后的事情都是必然发生的。你现在看到的,只不过是已经发生过了的事情而已,阻止不了的。”
浅织疲惫地喘着气,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尖锐植物,眼里一阵无奈。她挣扎着站起身,慢慢走到了铁柱的身旁,将其拉开。在铁柱原本呆着的位置上,是一个鲜红的传送法阵,法阵周围特定的位置摆好了石块。此刻,法阵正散发着微光,代表着已经准备就绪,随时都可以开启。
“把杰克斯他们带到传送阵中央,我们就可以离开了……”浅织说罢,朝着“梨沐”走去,“杰克斯和琪露就劳烦萝你了,我去把梨沐和……”
但还没走几步,浅织的右手就被萝拉住了。
浅织回过头,看着萝,眼中充满了疑惑。
“她是主母,是这些血荆棘的本体。梨沐……她已经死了。”萝小声说着事实,语气平淡无奇,就好像是在跟浅织正常聊天一样。
“……”浅织的眼睛慢慢睁大,随后头耷拉了下来,扭过头去,“我知道了。”
虽然在看到铁柱的样子之后,浅织便隐隐对梨沐的遭遇有了大致的预感,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迎接她们的,居然是最坏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