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鲸鱼张开嘴。啪嗒一声，浅织掉在了地上。
她双手撑在地上，看着不断从身上滴落的黏糊糊口水，不禁一脸的黑线。这才过了多久，她就体会到同等于杰克斯和琪露的待遇了，而且两条鱼的体型还不可同日而语。
这里是与方才类似的景色，放眼望去，只有看不到尽头的冰川。一个看上去很像入口的地方，是一个张开嘴巴，正摆出凶猛姿态的蛇头冰雕。走到蛇头跟前，即便仰起脖子，也很难看出来它有多高。
浅织猛地站起身，回过头，眼看着鲸鱼慢慢合上嘴巴，足有数百丈长的身躯缓缓沉入水中。
虽然方才在鲸鱼嘴中并没有什么方向感，但浅织敢确定，她目前所在的位置是更深的海底，一个类似于将木桶翻转沉入水中，预留了一定量空气的地方。丝丝寒意不断从地面渗出，接触到肌肤后很快就能将全身冻得通红且僵硬。继续待在这里一段时间，恐怕她这个冒牌魔王就得被冻死了。
据那条人鱼所言，这里应该是关押人族、海族中最穷凶极恶罪犯的地方，位于各个国家的交界处，由双方的强者，或者说罪犯共同关押。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连活下去估计都很艰难。
“啊嘁！”
浅织环抱着胳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周围恶劣的气温令她如坠冰窖，这里绝非久留之地，即使在不情愿，她也只得挪动脚步，慢慢朝着蛇嘴里走了进去。没曾想到，蛇嘴里是另一片天地。
“来，喝茶先啦，还研究什么棋，已经输了，你这个棋痴！”
两个年岁近百的老人，正坐在一起。石桌上摆着一副残局，以及两杯冲泡好的茶。其中一人随时将对方递过来的茶杯放在手边，继续瞪大眼睛观察着棋局。另一个人则是作悠然态，一边小口评鉴茶茗，一边微微扭头，观察着正呆呆走进来的浅织。
穷凶极恶？深不见底的深渊？无论是哪一点，浅织都没有感觉到。她还以为在这里会遇到什么史前巨兽，亦或者是那种浑身散发着不好惹气息的人类强者，结果只看到了两个老头。
“小姑娘，你来错地方了吧？这里是老年人俱乐部，你在这里呆上哪怕三天都会发疯的！”品茶的老者率先开口，打趣道。
“特么的你别吵吵，打扰老子看棋了，再吵吵老子一刀劈了你丫的。”另一位老者的性格似乎更暴躁一些，说话时浅织完全不敢插嘴，生怕他劈砍的对象临时换成自己了。
“不对，不对！不可能来错的，还是说老夫看走眼了？”他喃喃地放下茶杯，跳下石凳，慢悠悠晃到浅织身边，围绕着她转了几圈，细细打量了起来。“喂，老夫问你，你是不是已经七老八十了，伪装成这副模样来欺骗老夫的？”
“……”
谁七老八十了？她还有半年才成年呢！
“你的眼神里怎么充满了嫌恶？难道说才过了百年光阴，老夫已经不被老太太所喜欢了吗？”他走到浅织身上，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伸手，抓住了浅织的脖子，“不行，我确实看不出来。既然你不愿意说，那老夫就只好亲自验看了。”
不好！
浅织刚进这“养老俱乐部”没多久，脑子都被这里散漫温和的气息给蒙住了，差点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两个老不死的外表看上去再怎么和善，能呆在这里的恐怕没有一个实力是低于灾厄级的！
情急之下，浅织也顾不得要减少血荆棘使用频率这档子事。心念一动，无数血荆棘就从两人脚底下破土而出，一部分直奔老头面门而去，另一半则悄悄绕后，伺机而动。
“哦？这个植物……你这女娃，有点意思。”
长笑几声过后，浅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在她的视角中，自己仿佛突然长高了不少，离人越来越远，离神越来越近，就差灵魂出窍了。当她发觉情况不对的时候，事情似乎已经不可挽回。低头就可以看到，“自己”正双目无神地站在地上，而她此刻却飘在天上。
当她的灵魂离开身体的那一刻，血荆棘瞬间就变化为了普通的植物，静静驻留在原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涂了红色染料的杂草。
虽然浅织在某种程度上提前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当发觉死亡离自己如此近的时候，无边的恐惧还是将她淹没了。
不过好在，她很快就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另一个老者似乎对这边发生的状况见怪不怪，依旧在仔细研究着棋局。
“好了好了，不要紧张。老夫已经确认完毕了，你确实不是什么易容的老太太。”老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失落。
不是哥们？
一怒之下，浅织怒了一下，但不敢声张。在这位实力深不见底的老者面前，她已经将迄今为止遇到的所有强者实力对照了个遍，最后将其归于剑神一档。你问我剑神是什么档位？就是储存在项链中的一发斩击，能将天给捅个窟窿的那位。
“但是，这颗植物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即便短期内能获得虚假的实力，但长此以往，你身上的精血会被它吸干的。”老头拍了拍浅织的肩膀。
“对！”
忽然间，另一位老者惊炸了一声，把浅织吓了一跳。
“好自为之。”那位老者本来正观摩着棋盘，却突然转过头，对浅织来了这么一句话。
“……”
不是，你们两个老头有病吧？
虽然对这两位的离奇行迹浅织非常不爽，但碍于双方如同巨人和婴儿一般的实力差距，她还是将不满吞进了肚子里。与此同时，她捕捉到刚才对话中的关键一处。
“您……认识它？”
“认识，当然认识！这里所有生物都认识它，它不就是扎在魔神屁股后面的那根刺嘛！能分裂能寄生……这么说，你是魔神的使徒？”
就像从天堂跌落到地狱，浅织这才发现，原来一个人变脸可以变得这么快。只在须臾之间，浅织便发觉有无数道视线凝聚在自己身上。这些视线中，或愤怒、或忌惮、或惊惧，但唯独没有善意，仿佛魔神二字在这个深渊里是谁也提及不得的禁忌词汇。
浅织忽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口腔中完全不分泌任何唾液，似乎张嘴都需要付诸千钧的力道。这一刻，哪怕她说错了一句话，可能性命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场面一度寂静，似乎当她说出下一个字的时候，无数骇人的攻击就会接踵而至。只需一个照面，她将魂飞魄散。
浅织轻笑一声，张开双腿，环抱着胳膊，睥睨四周，想象着自己与心中的那个形象重叠在一起。
“如果我说是，又待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