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一潭死水一般的心境顿时泛起了波澜。
人总是这样,当一切似乎尘埃落定,没有任何变故的时候,他可以坦然接收自己的结局。但一旦获得了哪怕非常微末的希望,都如同在心中燃气了一丝火苗。而这丝火苗在他抵达希望之前是不会熄灭的。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疑问。
“听您的意思,我们有机会离开这里?”浅织望向棋痴的眼睛里熠熠生辉。
“当然。而且不是有机会,是必然能离开这里。”棋痴看了饮茶佬一眼,沉吟片刻,继续道,“虽然代价略微有点沉重。”
听到这,浅织心中一沉。
代价?什么代价?总不会为了出去要丢半条命吧?她只剩下不到半年了,这样一来岂不是只剩仨月?
“你可知屋外那只石手的来历?”棋痴问道。浅织摇摇头。
“那只手原本是魔神的一只断手。魔神被两位神明合力封印在了世界各地,分为头颅、四肢和躯干。以魔神的能力来说,即便只剩下残肢,如果这个残肢有意识的话,离开这里并非不可能。”
搞半天能借助这只手的力量离开这里也只是一个猜测,一个对魔神这种超越位面的强大存在的盲目追捧和信任呗。
浅织闻言,不禁有些大失所望。
“奇了怪了,白毛你该不会不知道何为神之力吧?”对浅织目前表现的这种爱答不理的状态,饮茶佬显然有些费解,“既然是神,就能能常人所不能。”
话是这么说,但石手毕竟只是石手,是个死物。难不成它还能飞天遁地不成?
“吃饱喝足!来来来,既然你想见识一下。”饮茶佬起身,与他一齐行动的还有棋痴,两人一同走到石手跟前,“那就让你领教下什么叫神之力。”
浅织有些不情愿地走到两人身后。虽然她不清楚血荆棘跟这位魔神有啥不解之缘,但现在她正与主母处于共生状态,万一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把魔神整复活了,那她岂不是成罪人了?更何况俩老头把代价说的神神秘秘的,也不明说代价究竟是什么。总不至于她就是那个代价吧?
当走到石手跟前时,浅织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吸引力。那是一种父母健在时对双亲依恋的感觉。她越过两人,不自觉上前,右手轻轻触碰着石手边缘。下一瞬间,血荆棘从她脚下破土而出,如灵蛇一般沿着她的手臂向着石手上缠绕而去。很快的功夫,血荆棘就将石手整个围了起来,错综复杂地盘绕在上面。
“这种生物以万物生灵的精血为食,被寄生的生物直到血液流尽了才肯罢休。”棋痴上前一步,也伸出右手,左手反手持刀。只见手起刀落,他的指尖被划开一道口子,一滴朱红的血液滴落在石手上,很快就被血荆棘吸食一空。“被精血催化的魔神手掌,正是离开此地的唯一方法!”
石手开始震动,其表面的石块像鳞片一般脱落。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通体紫黑色的手掌显露出来,与其上缠绕的血荆棘形成鲜明的颜色对比。而此前被浅织踢断的地方,此刻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愈合了起来。
这是一只右手。
与血荆棘一样,浅织似乎察觉到自己心头似乎与另一件东西建立了联系。她心念一动,这巨大的右手便攒成拳头,唯独伸出有着长指甲的食指,在空中微微划动了一下。指尖所过之处,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顷刻间被撕裂了一道缝隙,极强的吸引力如黑洞一般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给吞噬掉。就像狂风从身后掠过,浅织银白色的短发瞬间凌乱。这个世界某处的景色在裂隙中显现出来,而且以极快的速度变化着——一会儿是巍峨的帝国帝都,一会儿是刺眼炙烈的大沙漠,一会儿是如海量般起伏的草原,一会儿又置身于幽暗的海底,甚至于有海水从裂隙中渗出,浇湿了浅织脚边的土地。
浅织愣神了一会儿。记忆中,她似乎也见过这样类似的光景。
裂隙存在的时间并不长。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逐渐缩小,直到消失不见。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皆是幻觉。
棋痴深吸一口气,再度开口。他的声音似乎又苍老了一点点:
“年轻人,你刚刚也看到了,何为‘神之力’!只要踏入这个裂隙之中,你应该可以被传送到世界上的所有角落。即便,这种传送方式似乎是随机的。”
石手在失去了精血的供给后,其表面再一次重新石化,除了变换了自适以外,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而且,如果想稳定维持这个裂隙一段时间,刚刚那点精血是不够的。”
棋痴的话似乎在不停地给浅织浇冷水。但即便如此,似乎也浇不灭她心头刚刚燃气的火焰。
可以出去了。可以出去了!她生命的终点不在这里,不在这所监狱!!
“你们,也会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我们?”
闻言,二老对视一眼,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这厮似乎在这里呆久了,不太想出去。”饮茶佬呲牙一笑,“我们是老朋友、老对手了。被关在这里大半辈子,早就习惯了这里的一切。现在突然要放我出去,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监狱是一个善于同化的地方。最开始你厌恶他,随后开始习惯,最后离它不开。几十年的监禁生活,早已把人固化。外面的世界早已不是熟知的世界,认识的人和物,死的死、散的散。还不如在这里继续渡完余生。但是,有的人不一样。即便被短暂地关押在笼子里,他的每一片羽翼都散发着自由的光辉。
“而且,除了不愿意以外,我们还有不得不呆在这里的理由。”棋痴接过话茬,“这里是各国联合修建的监狱,关押着为祸一方、穷凶极恶的罪犯。我们两个好歹看管了几十年了,如果不小心都放出去了那咋整?”
穷凶极恶,吗?
“可是,听你们的描述,我觉得你们是好人啊?”
什么?好人?
两人的笑声大的令浅织皱起眉头,似乎要震碎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