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出身都不一样，但所有人最终的目的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活下来。她从未怨言过自己的出身，也没有时间怨言。因为，光是活下来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你如果早点做谢菲尔小姐的上门女婿，恐怕现在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吧？”
一个亮堂的大厅内，两个中年男人正躺在沙发上吞云吐雾。窗户并没有打开，导致满屋子都充满了呛人的烟味。几乎快要秃顶的中年男人惬意地抽着烟，打量着屋内各类奢华的装饰品，小眼睛里写满了贪婪。方才那句话，就是他对坐在对面、带着金框眼睛的男人说的。
“呵呵……”眼镜男露出了奉承的笑容，“如果不是大人你帮忙牵线搭桥，我又怎么会得到谢菲尔小姐的青睐呢？”他端起了桌上的酒杯，朝着秃顶男微微倾斜了一下，“为了我们的事业，干杯！”
“呵呵，干杯！”秃顶男同样举起了酒杯，两人一饮而尽。
一个躲在门后面的小女孩，正在怯怯地打量着他们。她手里破旧的兔子玩偶身上缝满了针线，脏兮兮的金色头发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洗了，身上穿着的蓝色大衣几乎褪了颜色，看上去跟这个地方有些格格不入。
“嗯？是莫扎娜吗？”眼镜男冲着躲在门后面的小女孩招了招手，“快过来跟大人打个招呼。”
小女孩的脸色看上去很是迟疑，她的视线在两个中年男人身上来回移动了几次，才最终慢吞吞地走到了眼镜男身旁。在经过秃顶男的时候，秃顶男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他掏出手帕捂住了鼻子，尽管这个房间除了烟味之外根本闻不到其他的气味。
“相信没过多久你就可以摆脱这份工作了，”秃顶男轻咳了一声，“每天都要操心一大堆小屁孩的琐事，一定很糟心吧？”
“……才没有！爸爸他很爱我们的！”小女孩伸着脖子，愤愤地大声喊道。
“莫扎娜！不得无礼！”眼镜男瞬间暴怒，反手将小女孩扇倒在地。他起身对着秃顶男连连鞠躬，道歉道，“不好意思，大人，是我们失礼了。”
“……”秃顶男摆了摆手，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算了，反正这个孤儿院没过多久就要关停了。等你去了谢菲尔小姐那边，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就好。”
“那是……那是……”眼镜男继续鞠躬道歉，直到秃顶男离去，才转身将莫扎娜扶了起来，眼里露出了慈爱的目光，“没事吧，莫扎娜？我刚刚……我刚刚只是……”
“没事的，爸爸……”小女孩擦了擦眼泪，勉强露出微笑，“我不疼。”
“不疼就好，待会儿去找柳姨擦点药就好了。”眼镜男继续安慰了几句，便撇下了小女孩匆匆离去。
“……”小女孩见四下无人，便收起了楚楚可怜的表情，眼里一点波澜也没有。她在房间里走了几步，手指拂过无数的名贵瓷器和古画，喃喃道，“这里……不日就要被拆掉了吗……”
同走廊经过的一个扫地大妈对上了视线之后，小女孩在再次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小跑过去，扑在了大妈的怀里。
“怎么了，莫扎娜？是谁打的你啊？”扫地大妈轻轻抚摸着小女孩被扇得红肿的脸颊，看上去无比的心疼，“跟柳姨走，柳姨带你去擦药。”
小女孩被大妈牵着手，朝着里边的一个小房间走去，临走时，回头看了那些值钱玩意儿一眼。
看样子用正常手段是不可能顺走一件了，附近总有人在监视着。这样下去，离开了孤儿院她迟早得饿死。
想到这里，小女孩的眼中露出了些许寒光。
得想个办法了，最好能制造一点混乱……
……
想要在这里混的如鱼得水，比一般的小孩获得更多的关照，装可爱应该是最合适不过的办法了。对于可爱的事物，人们总是可以抱有更多的耐心与同情心。这也是她赖以生存的本钱。当然，只限在孤儿院内。到了外面，长得可爱可不能当饭吃，而且随时有被掳走的风险。
“呜呜……好疼啊……”小女孩眼里噙满了眼泪，盯着柳姨手里的药膏，不停往她怀里缩着，“我只是帮爸爸说句话而已，为什么爸爸要打我……”
“在贵客面前胡乱说话，只是被打一巴掌，已经很轻了，”柳姨见小女孩吃痛不已，便尽量减轻了手里的力度，“而且，院长他不是已经给你道过歉了吗？你就原谅他吧。”
“我听爸爸说，这里很快就要被拆掉了……”小女孩低着头，将脸藏在金发中，“这是真的吗？我们又要无家可归了吗？”
“……放心，肯定是骗人的！你爸爸见你在旁边，开玩笑逗你玩呢。”柳姨犹豫了一下，才故作轻松地答道。她的左手不停地扯着自己的衣角，不过看样子她自己并没有发现。
“是吗？那我就放心啦！”小女孩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扑在柳姨怀里蹭了起来。
“好啦，药已经擦好了，我也要继续去打扫卫生了。”柳姨推开小女孩，将药箱放在了柜子顶，起身出了小房间，“虽然小六子他们昨天欺负过你，但饿了一天之后想必已经认真反省过自己的错误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找他们去玩吧。”
“好的！”小女孩冲着大妈挥挥手，脸上笑容依旧，“柳姨再见！”
“……”
消息果然属实，这家孤儿院应该开不了多久了。柳姨每次撒谎的时候都会不自觉摸衣角，这个坏习惯在偶尔一次被她发现之后，她就铭记在心。
等柳姨离开后，小女孩收起了笑容，打量着自己身上穿着的肥大衣服，微微皱眉。
已经快要过冬了，分发给每一个孤儿的衣服依然只有这薄薄的一件。她还是因为装乖巧，才让柳姨将她小儿子的一件旧棉袄送给她的。而小六子几个，也是因为不满她获得额外关照才欺负她的。和好？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简直跟送死差不多。平白无故地饿了三顿，想必他们已经恨透自己了。
上面发给这所孤儿院的钱，大部分都被院长，也就是他们口中的爸爸挥霍掉了。原本应该分发给他们的可口食物，温暖衣物，全部换成了大厅里一个又一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这位院长爸爸每一次外出，都可以花掉他们所有人加起来近乎十天的口粮。这个院长根本就不关心他们的死活，他只在意自己能否变着法让口袋更鼓囊囊罢了。要知道，去年冬天，光是冻死的小孩子就有十人之多……
嘛，算了，虽然去年冻了个半死，但今年有棉袄在手，应该不会那么难捱了。
小女孩透过破了半边的窗户，望向外面灰色的天空。
希望，今年老天爷能下手轻一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