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简单地互相问候一番后,两人便不在开口。
平源继续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蚂蚁,此刻蚂蚁们正在齐心协力的搬运着不知道比自己身体大多少倍的青虫尸体,虽然依旧单调,但要是和先前数蚂蚁相比,明显前者有趣得多。
老师则将背在自己肩上的黑色放下,从里面取出一摞厚厚的作业本,拿着红笔圈圈划划。
和那些只打对错的老师相比,他批改作业的效率显然要低的多——不仅要分辨对错,还要在作业本后面写上长长的一段评语,里面既有温柔的鼓励,又有善意的批评;既有恰到好处的建议,又有不失幽默的打趣。
两人就这么坐在秋千上,做着各自的事情。
由于是上午,大人们纷纷在外工作,小孩们纷纷在校学习,再加上最近天气都比较热的缘故,晨练的老人们早在八点前就回去了。
公园里除了坐在秋千上的两个人以外,就再也没有人了。
不仅周围没有其他人,甚至连远处的喧嚣声都听不见。
能入耳的只有连绵不绝的虫鸣,时断时续的划笔声以及那浅浅的呼吸声。
平源终究只是个少年,无法忍受这几乎可以称之为“压抑”的气氛,率先打破了沉默:“......你要呆到什么时候?”
老师一边改着作业,一边回应道:“不知道。”
平源又道:“你不是应该在学校吗?”
“嘛......姑且露了个脸。”
“那些学生怎么办?你上午应该有课的吧?难道让他们自习?”
这里毕竟只是乡下,教师资源相当稀缺。尽管不清楚这个老师心里究竟打着什么算盘,但平源笃定这么优秀的老师,作为盈利机构的学校怎么可能会不利用好,想方设法的压榨着他的价值?
老师点了点头:“嗯,上午就让他们自习,视情况而定下午继续让他们自习。”
平源哑然。
不知是因为老师那草率的决定,还是他那繁重的课业,亦或是其他原因。
将一本作业改好,老师暂时停下来手头的工作,看着平源,对他认真地说道:“不要小看自习,自习也是很重要的。无论探索自己尚未知晓的事物,还是巩固先前所学知识的基础,这些都只能靠自己。”
平源摇了摇头:“与其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歪理,您还是别在管我了,赶紧回去教其他人吧。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得到他们的谅解,那些学生的父母也不会多嚼什么舌头根。”
“这我做不到。”
“为什么?我可是逃课旷学的坏学生唉?与其在我这团扶不上墙的烂泥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好好教书,这样你也能早点从这个地方调走了吧?
我听说了哦?你是从某个大城市调过来的,十有八九是做错了什么事吧?所以还是赶紧回去任课吧,业绩越好看就能越早调回去,难道不是吗?”
老师耐心的听完平源隐隐带有嘲讽,甚至是挑衅的话语,面色平静地说道:“可就算这样,依旧改变不了你是我的学生,对吧?老师教导学生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可这里又不是学校。下了班的警察就不在是警察,同理,出了校的老师还是老师吗?”
看着一直和自己顶嘴的平源,老师却笑出了声:“平源,没看出来啊,你的歪理也是一套一套的。”
平源听罢,直接从秋千上跳下来。走到一片被树荫所笼罩的公园长椅前,将自己假装上学的书包放在长椅的一端。
脱下鞋子,爬山长椅,然后将自己的脑袋枕在上面,完全将书包当做枕头来用。
他这是在用一系列的举动来进行着无声的抗议。
他根本不怕老师的家访,因为家里除了他很难找出第二个人——母亲在来到“岩手”这个乡下地方后不久,就因为工作关系去了临镇,早出晚归,互相错过彼此是常有的事情。
老师似乎也放弃了似的,起身离开,却不知为何没有把包拿走。
但决心将老师无视到底的平源最终还是忍住了叫住老师的冲动。
就在老师走后不久,他的肚子才很争气的叫唤起来。
这也没办法,正处于长身体的年纪,他却一直喝着没多少米的清粥。这种东西,没多久就消化干净了。尽管他也想吃东西,可他身上并没有钱。
虽然交了午餐费,可他并不想回学校,所以每到饭点的时候他总会喝大量的自来水。但一天只吃两顿,有一顿还是清粥,这样的饮食只是第三天就让平源的身体时不时的抗议声。
好在今天肚子很争气,没有在老师面前失了面子。
就在他闭着眼,故作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时候,一股肉包特有的香味萦绕在他的鼻尖,诱人的香气直接勾起了平源肚里的馋虫。
这让他稍稍睁开了眼缝,透过缝隙,他看到了老师那张让他烦躁不已的脸,连忙将眼睛合上,然后又忍不住偷看他。
然而这个可恶的老师竟然当着他的面开吃了。
一个,两个,三个,正当他打算吃第四个的时候,早就馋的不行平源终于发出了自己的抗议声:“当着别人的面吃东西很没礼貌唉!亏你还是教师。”
老师像是才发现平源是装睡一样,带着显然毫无诚意的歉意道:“原来平源你还醒着啊,抱歉,抱歉。那么作为赔礼,我这里还有几个包子,还望你收下。”
对于老师特意给自己找的台阶,本就饿得不行的平源此刻再也装不了什么矜持了。
一边吃着,一边说着诸如“反正你也吃不了这么多吧?”“怎么没一个肉包啊?”之类的吐槽。
吃完后,平源也不好意思故意和老师唱反调。
在一番交谈后,平源最终还是答应老师,自己明天一定会来学校,不过并不是回校学习,而是回来拿走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正当利益——吃午饭。
老师倒也没多要求什么,只是告诉他自己今天的作业是什么,给了他新发下来的教材,要他按时交作业。
正当平源想反驳什么的时候,却被老师一句话给噎住了:“平源也不想真的变成碌碌无为的人吧?”
这让平源自认为中了老师的计谋,吃了不懂套路的亏。
但牢骚归牢骚,他自己也并不想变成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人,所以对于老师布置的任务,他还是有好好的完成。
在那之后,他依旧没有去学校上课。只是一天的行程由原来的回家睡觉,在公园发呆的两点一线式变成了回家睡觉,去图书馆自习,在公园将写好的作业交给老师的三点一线式生活。
平源的生活依旧扭曲,却开始有所好转。
就在艾米好奇后续发展时,画面却停住了。
艾米明白,这就是这一幕的最后部分了。
本应当如行云流水般流畅的画面却戛然而止,尽管让人心生不快,艾米还是进入了下一幕场景中。
伴随着一阵绿雾的消散,展现在艾米眼中的画面是一条过道,顺着窗外望去,只有几个学生零零散散的走出校门。
这次她没有得到任何提示的信息。
艾米暗道:也许上次只是意外。
就在她四下搜寻着平源的身影时,平源便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走廊上。只见他手上拿着作业本,脸颊上还挂着几颗汗珠,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特意来学校亲手交给老师作业的样子。
看来这一次的时间间隔很短,可能就只过了几星期,甚至是几天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