仟双的家是一个远离西安市区的小村子。
比起姚兵凌的老家来说,只小不大。
从西安南站上车,到达一个小镇之后,又在那里坐着几乎快要在大城市绝迹的火三轮车前往另一个小镇,最后还要去搭乘路过的农家们的牛车才能到达她所居住的地方。
这一路上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当然,除了一开始仟双在西安南站入站检查包裹的时候,因为她那瓶给她爷爷带的黄酒被认为是可燃物质,就要被扣下。
当时仟双急的几乎眼泪都要出来了,最后是卖萌撒娇眼泪巴巴,差点没有在地面打滚,好说歹说是把车站的站长给说的不耐烦了,然后给放行。
除了这一个小插曲之外,这一路上是这真的很安静。
仟双躺在牛车后面的稻草堆上,望着已经开始日落的天空,一言不发。
而赶车的农民也是一个木讷的老实人,四十多岁的年级了,在被仟双请求想要搭一程顺风车的时候,还因为仟双的相貌而脸红了。
所以,这一路上,他也没有胆子再开口说什么,只是老老实实地赶着车,顺便思索,这孩子究竟是那户人家的闺女。
比起这位老实巴交的农民车夫的复杂心情,仟双这边的心理活动便是相当纯粹。
她甚至感觉相当恍然。
微微抬起头,她可以看到周围一切原本熟悉,但却又陌生的环境缓缓地在自己眼前移过。
她记得这里,也记得这条道路往前方走一百多米外面,还有着一片野生的芭蕉林,而小时候的她很野,甚至比起刘宇韵还要野,经常瞒着爷爷去跑到哪里,爬树摘着那根本不能吃的香蕉。
然后向周围的孩子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爷爷奶奶经常告诫自己不要过去,说那里面有蛇。
可,如今看过去,那片野生的芭蕉林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的人工水塘,并且还可以看到两艘小船浮在水塘上面,一大一小似乎是父子的两人分别站在小舟上,拿着鱼叉,似乎是在叉鱼。
仟双收回了视线,微微笑了笑。
然后便是彻底的坐了起来,观看着这片在日落下越发宁静的小山村,将它们现在的样子与自己过去的记忆作对比。
随着越来越的深入小山村,与仟双记忆对比出入的地方便是越来越多。
比如那株在山坡上的枣树。仟双过去家庭较为穷苦,大部分的零食便是各种山果和野生蔬菜,而那株枣树,曾经是仟双最喜欢的零食,原因很简单,它很甜。
而现在,那株枣树仅余下一截被砍伐之后的光秃秃树干。
再比如那条能够直接通向自己家的小径,同样早就消失不见,一大片的农田将小径连接在了一起,并且就连路径的尽头都被改变的不知道通向了哪里。
再比如,进入村口的那条土路的边上应该还有一个半毁的土泥老房子,而如今也可以看到一座二层高楼搭建在哪里,甚至二楼还有这晒太阳用的阳台。
记忆中的一切全然不同,甚至连自己村口的那个至少有百年历史的被风化的看不出原型是什么的镇村兽都不见。
在注视着这一切的一切之后,仟双终于是吐出了一口感慨万千的气息说:“……变化真大。”
“变化?丫头,你真的是我们村里的?”
或许是沉默了太长的时间,前方的农民伯伯那被压抑很久的好奇心也是有些忍不住的询问:“我似乎没有见过你。”
“我离家很久了。”仟双的目光朝着远方看去,注视着那一轮已经落到山峰边缘的太阳说:“……太久了。”
“很久了么?那丫头你多少岁了?”
乡村中的人都很淳朴,皆是那种有话直问不会拐弯抹角的类型,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女孩子的年龄即为秘密”这种矫情的想法。
“17……呃~不,还有一星期就18岁了。”
仟双老老实实回答,同时眼中也悄然出现了一抹的没落……作为一个人一生可以说是最重要的那一天,或许只有自己一人。
这种事情,的确很容易让人觉得难过。
“真小啊丫头,那你什么时候离开的?”
本以为是会得到一个不太确定的模糊回答,或者干脆说是不记得这样的话语,可,他却不曾想得到了一个极为精准的日期。
“10年前。10月22号,下午一点二十二分。”
仟双缓缓地说出这个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时间,然后想了想,终于对着这个伯伯问出了自己一直害怕询问的那个问题。
“那个,伯伯,请问一下,现在那位住在村后的叫做酆玉诺老爷子和侯淑华的老婆婆还健在么?”
“诶?村后?酆玉诺?等等,你说的是那个教书的酆老先生?”这名农民汉子想起了这个名字,而仟双在听到这有些不熟悉的叫法,但绝对是她爷爷的过去的职业的时候,当时便是变得兴奋无比她说。
“对对,过于这里没有教师,老爷子都是在自己家里教孩子们的。”
牛车突然停下了,这名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只说过自己姓黄的中年农民,用着相当复杂的眼神看着仟双,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叫酆霜双?”
仟双愣了,已经有10年没有再次听到这个有些绕口,但是注有自己亲人对自己全部关怀与亲情的名字,刹那间,仟双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可之后,她直接扑上前,双手抓着牛车前方的框栏的边缘,几乎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说:“老爷子,我爷爷还在对吧!我奶奶都也还健在对吧?”
“真的是你?”黄姓的农民伯伯有些费劲儿的将仟双……亦或者是霜双的手从牛车的框栏边搬开,将她重新推到后面去,语气艰难地说:“丫头,你先听我说,而且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恩,我不激动,不激动的,黄伯伯”
霜双往后靠了靠,深深地呼吸了换掉了体内大量的氧气尽可能让自己那翻涌的心变得平静下来。
“你爷爷过世了。”
然而,黄伯伯他的开口的这句话就让霜双的呼吸被直接掐断,刹那扑来的震撼立刻摧毁了她的全部思绪,更是将她那见到两位老人之后,准备说的话,碾的粉碎。
“爷……爷爷?过,过,过世?”没有任何情感,仿佛是坏掉的机械那样,不断断续的重复着这句话。
“恩,就在一年前,是心肺衰竭,老先生走的很安详。”
这句话说完之后便是难以打破的沉默,老黄看着那颓然坐在了稻草堆上面无血色,甚至连双眼都失去色彩的少女,一时间也难以再开口说什么。
只是转身,继续驱赶着牛车往村子里面走去。
咬了咬牙继续说:“老先生的房子还在,因为老先生在村里声望很高,所以也没有那个二流子敢去占用老先生的房子,并且房子也是村子里的人轮流打扫的。”
“还有,你也别太自责,我们也问过老先生他的家人方面问题,他说起过你,说你是被外面的军方组织相中,带出去保家卫国了。而且,老先生学生很多,那些小子也很孝敬老先生,所以老先生的晚年过得也很开心。”
黄老伯还想说什么,因为他希望通过这些事情让后方的这个孩子少那么一些愧疚。
“恩。”
可他说了这么大的一堆话,换来的依旧是少女那一声失魂落魄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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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伯,就这里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
到了村子的后半段,那仟双突然这样说,然后不给这位黄老伯任何说什么的机会,她便是抓起自己的背包和那坛黄酒跳下了车,几步就跑到了十多米开外。
望着那像是逃跑一样的背影,这位老实的农民低下头微微叹了一口气:“哎~真是苦了这丫头了……”
虽说村子里面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可是很多东西却怎么都不会变化,比如说脚下的路,再比如说转弯的拐角,还有到达家中的距离。
这些都是仟双闭着眼睛都能够找到的不变之所。
倒不如说,仟双根本就是闭着眼睛凭着儿时的记忆一步一步地走向她那变得模糊的记忆中的那个家。
一共两百步。
儿时的她需要在上个拐角之后一直走,走两百步才能看到自己的家,而当她闭着眼睛走了差不多九十多步的时候,她便睁开了眼睛。
引入眼帘的是犹如四合院那样的院墙,而在院墙之内,可以看到那株依旧在院子中挺拔的杨柳树,有些翠绿的枝条好似树木的头发那样垂落在而下。
随着风飘飘荡荡。
与记忆中稍微不同,被翻新过后的院墙,墙壁显得是有些枯黄色,而且上面涂满了孩童们的写写画画。
院外的大门是被紧锁着的,也不知道现在钥匙是在谁的手中,可那仟双根本不在乎,仅仅是在两米的距离便是做出了轻微加速的举动,随即跃起的刹那踩着墙壁抓住屋檐,轻巧灵动地翻入院中。
进入院内,首先看到的便是那株没有任何变化的古柳,只不过在柳树之下多了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
内院正屋的大门关闭,却没有上锁,仟双慢慢地走向了那里,推开了房门。
在记忆中她想过很多次和自己爷爷见面的场面,或许老爷子会发愣,或许老爷子会直接踹自己说自己不保家卫国跑回来干嘛,或许老爷子会像一个孩子一样傻笑半天说自己孙女长标志了。
可不困哪一种,自己的表情都会不变。
仟双颤抖地走向那面朝着大门的墙壁,当来到墙壁下面的茶几面前的刹那。
这位在全世界各地击败崩坏,在暗部厮杀不知多少人的女武神,似乎用光了自己的豪情,也磨灭了自己的高傲,更是死去了自己的内心。
朝着茶几上那一枚遗像狠狠地跪了下去,声音颤抖。
“爷爷,双儿,回家来看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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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帮基友搬家,所以晚了,另外,昨天脑残,忘记配图了,这里补上
感谢管理帮咱要到的这张仟双的印象图,当然,只是借用,如有侵权,咱立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