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法赛找到自己上次审讯犯人的位置坐好后,等了两分多钟才见到一个劲抵抗的成舟被纪凌歌揪进来。
随后秦启鸣把剩下的全部人带到隔壁旁听。他们依然吃惊,不断讨论着凶手到底为什么会是成舟。
审讯室里的警员强行把成舟固定在疑犯的位置上,还把室门关上,让他死心别再乱动了。
纪凌歌拿出所有资料,向法赛使了个眼色,表示一切准备就绪。法赛才舒了口气,埋怨说再不开始他就要出去抽烟了。
接下来,审讯开始。
“成舟,你……”
“我没有!”成舟抢先说道。
“喂……”法赛翘着二郎腿说,“你老说你没有,你要真没有的话,不能好好说啊?”
“我好好地跟你说!”成舟的双眼凌厉地盯着法赛,“我没有杀人!”
纪凌歌告诉法赛,遇到这种情况最好先稳住他的情绪,否则审问无法继续进行。
“怎么搞?”法赛让纪凌歌做示范,纪凌歌便从旁边拿出一盒药丸,说是镇定剂,要给成舟吃。
“放心吃,没副作用。”纪凌歌说。可是法赛一句话却把这环节扰乱了:“谁说的,上次那个犯人吃了,掉了好多头发。”
“不要!”成舟立刻拒绝。
纪凌歌搞不懂这法赛到底要做什么,这个时候还取乐呢!
想不到法赛对成舟说:“你好好配合就不给你吃,否则我们也没办法。”
成舟看着那一盒会掉头发的镇定剂,只好说:“好啦好啦,我好好回答就是了!”
纪凌歌终于明白了,法赛是为了给她节省一颗镇定剂。
用得着这样吗。
“好了,成舟,你刚才也终于露出了你的真面目了。”法赛说。
什么?
刚才露出了真面目?纪凌歌还一个字没写呢,她抬头望了望成舟又望了望法赛。
什么时候露出了啊?
成舟也愣了一下。
法赛解释道:“你的内心,本来就是很镇定的嘛。不然怎么会刚才乱吼乱叫,现在突然就老实了呢?”
“那……那是……!”
“是因为听说镇定剂有副作用,所以你变得镇定了?你还没吃呢。”
“不……我……!”
“别装了。是因为你本来就是个镇定的人,只不过故意在警察面前装疯卖傻而已。”
纪凌歌才反应过来,刚才法赛的行为并不是为了给她节省什么镇定剂,而是为了让成舟露出真面目。
这么说来,成舟他一直就没有不镇定过啊。
“你除了刚才的表现,还有在吕逸欣被刺时的表现也是如此。”法赛说,“你一直哭哭啼啼的,为的就是掩盖你杀害了吕逸欣的心虚,不想让警察看穿。我们一直没看穿你,只能说你装哭装得很像。”
“我那是真的伤心!”成舟说。
“那为什么一直找借口不接受警察的问话呢?你一个男人,哭一个晚上大概也就够了吧,怎么哭到第二天还在哭。要不是我去课堂上找你,我们还一直录不到你的口供。”
“我……”成舟喘息着解释道,“我,我跟你好好说,行吗……”
“行。”
“我是真的,难过!”成舟说,“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跟去。如果那天晚上让我一起去,我会乖乖地回来,有什么都跟你们说的。可是,可是……”
成舟说着说着,眼泪又快要出来了。
“可是你们不让我离开现场,我失去了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如果,如果我去了,她一定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纪凌歌插了一句,吕逸欣遇刺后就一直没有意识,没有遗言。如果有的话也可以轻易地找到犯人了。
“这我当然知道!”成舟说,“可是,如果我在她身边……她说不定会醒过来啊!!”
“如果你在她身边,你给她补一刀她就真醒过来了。”法赛说。
“手术室我哪有机会下刀啊!!”成舟左手一拍桌板站起来。
这一下,全部人愣了。
成舟刚才那句话……也太暴了吧。他那么说,就直接暴露了自己想过要下刀杀死吕逸欣的心理。
他果然是凶手!
但是纪凌歌却感到不对劲。
她心想,成舟一直装得这么好,怎么现在突然暴了?
是因为在审讯室里容易慌,还是因为法赛太厉害?
“不,我……我,我手有伤……”成舟有点语无伦次了,法赛便装好人一样哄他说:“别慌,下面我要公开右手受伤的你,不带指纹地刺杀吕逸欣的方法了。”
真有这样的方法?
隔壁旁观的人中,男的都锁紧了眉头,女的都咬牙切齿,想听听成舟不能用右手还怎能刺杀吕逸欣。
“很简单,使用左手。”法赛说。
“左手没有手套!”成舟立刻反驳。
不错。刀子上没有指纹,他们的舞蹈服左手没有遮蔽,怎么会是左手杀的人。
法赛指着纪凌歌说:“这可是我身边坐的这位警察的推理。成舟,即使左手没戴手套,也一样可以不沾指纹地杀人。”
怎么做?
“废话,把右手的手套摘下来,套到左手啊!这么简单的答案你们还要想这么久?”
“你别胡说了!”成舟听了法赛的答案是如此,无可奈何地说,“左手右手的手套能一样吗?这可是杀人。把右手的手套强行套在左手上,能方便拿刀吗?运气好也许可行,但刀子滑了怎么办?你们的推理太可笑了!”
周围旁听的诸位也这么觉得。
大家并不是没想过成舟能够换手套的可能,但右手受伤的成舟就算能这样硬生生地换了手套,但左手也变得很难行动了,不太可能这样杀人。
纪凌歌说:“对不起,请不要轻易嘲笑我的推理。”
“警花小姐请你想想,如果是你,你会选择这样不切实际的方法杀人吗?”成舟说。
“不切实际?”纪凌歌笑着说,“刚才法赛可没说你把右手手套给硬套到左手上啊。”
“那是……?”
“很巧妙地套。”
随后纪凌歌拿了一只右手手套过来,轻轻地把它戴在自己的右手上,说:“看,这样取下来。”
她用左手把手套从底部掀起,直接由手腕向指尖翻了开去。
结果整个手套被取下,而且里外翻转了!
眨眼间,右手手套变成了左手手套。
纪凌歌认真地说道:“我们穿的所有衣物,其中衣服、裤子、裙子、袜子,都常会被里外翻转,但它们翻转后的外形几乎不变。但唯有手套不一样,它翻转后会左右倒转。只因为我们不常戴,所以很难发现其中的奥妙。”
成舟愣住了。
法赛接过纪凌歌的话说:“成舟,你虽然右手受伤,但是左手戴着一只反转过来的手套持刀刺人,那可太容易了。”
成舟没能说话。
他看了看法赛,又看了看纪凌歌,那两双认定了自己是犯人的眼睛再没有往四周偏过一下。
他对这个已经无力辩驳了,毕竟右手受伤的他确实可以这样杀害吕逸欣。
“但是……”成舟沉下脸说,“我为什么要杀她……”
“你问动机吗?”法赛说,“太清楚了。你是舞蹈系的学生,但吕逸欣搞断了你的手。”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向你的医生调查过了。成舟,你的右手被吕逸欣弄成重伤,还不知道能不能完全复原。如果不能复原,那你就永远不能跳舞了。所以你要向吕逸欣复仇。”
说完法赛看了一眼纪凌歌,毕竟这是纪凌歌的想法。
纪凌歌看过成舟现在的表情后,觉得没有猜错,动机就是如此。
“证据。”成舟问。
“不需要。”
法赛这么说道。
不需要?
纪凌歌也感到疑惑。指控人家杀人,不用证据?
法赛这么解释:“第一,凶手就在现场的22个人之中。第二,其他人都不是凶手,只有你能杀人,你不是凶手是什么?第三,你要不是凶手,你说谁是凶手?”
纪凌歌拍了拍法赛,说给人定罪是不能用排除法的,必须有证据!法赛却不以为然地丢出一句:“没事,你看他没话说了都。”
“谁说的!?”成舟嚷道,“谁说其他人不能是凶手的?金阳、杜南海、其他人,谁不能杀她?”
法赛说:“金阳没机会买刀藏刀。杜南海就更不可能了,他没法带刀去教室。另外白老师和女生们都太远了,跑过来杀人会被金阳或杜南海发现。”
“那……那她们也是有可能杀人的!女生们不巧没撞到金阳或杜南海!”
“可那就需要运气了。但成舟你自己不是说过吗?她们会这样不切实际地杀人吗?”
“那……那……”
“那什么那,凶手就是你了,别推给别人了。”
“那,吕逸欣她,她是自杀的呢!”
嗯?
法赛听了这句话,顿了一下后忙望着纪凌歌,想知道她有没有考虑过吕逸欣自杀的可能性。
纪凌歌犹犹豫豫地说:“呃……这明显是他杀吧。自杀的话,完全可以选个更好的方法啊……为什么要在那种地方刺心脏自杀。而且被刺后还有一口气,太假了……”
“不!”成舟说,“那她也是有自杀的可能的!如果你们说是我杀她的,给我证据,证据啊!”
法赛叹了口气。
“你这么想要证据啊,那我就给你好了。”法赛从容地说。
给证据?
纪凌歌记得她跟法赛说过,目前没有足够证明成舟行凶的证据,法赛居然说要拿给他看?
不可能做到的,这难道是……
挖坑!
法赛凑到成舟面前,诡异地说:“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作出你翻转手套杀人的推断呢?嗯?”
成舟别过脸去,哼了一声问:“为什么?”
“就是因为在检验你的手套时,发现了血迹的破绽。”
纪凌歌和警察虽然检查过成舟的手套,但手套上的血迹只从手套外侧那一面浸透,并没有什么问题,手套也还留在警察局。她明白法赛现在要故意把血迹说得有问题,让成舟跌坑。
“你知道,你们的手套很厚。”法赛重新坐好,翘起二郎腿说,“灯亮时发现吕逸欣被刺,你抱住了她,你的手套上就沾满了血,对不对?如果是这样,血迹就只会沾在手套的外侧,不会透到里侧去。但是……”
难道说……!
“很遗憾,在你手套的内侧也发现了血迹,而且并没有和外侧的血迹相连。这是为什么呢?”
果然成舟吓了一跳。
“那是你翻转手套杀害吕逸欣时,所沾上的血!”法赛厉声说道,“如果你没有杀她,那手套内侧怎么会有血?”
纪凌歌和成舟都倒吸了一口气。
纪凌歌心想,成舟如果相信了法赛的话,那他该怎么解释呢?
无论怎么解释都没用了,内侧的血迹证明了他曾翻转过手套,然后在吕逸欣倒下,血流出来后再翻回来的。
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翻转手套?这怎么掰都没用。
所以只要成舟一旦跌坑,就必须缴械投降。
可是过了一会儿,成舟只是笑了几声,说:“我想问问你们。你们说我的手套从内侧沾了血的事情……”他抬起双眼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对法赛说,“就是你刚才所说,对我的手套的检查结果,是真的?”
纪凌歌惊了一下。
成舟没有跌坑,他怀疑了!
他是在课堂上见识过法赛的挖坑技术,所以有所防备了?
不,应该不是。法赛在课堂上似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说谎挖坑。
那成舟为什么会怀疑法赛的话!?
纪凌歌看到记录,猛然想起来,法赛曾经针对成舟的“翻转手套手法”说过一句话——这可是我身边坐的这位警察的推理。
还有自己也说过——请不要轻易嘲笑我的推理。
这就是说,“翻转手套手法”是推理出来的。如果早已查出成舟手套内侧有血证的话,就根本用不着推理,完全可以一目了然,早就指证成舟是凶手了!
而现在拖到这个局面,成舟必定会认为警察根本没有这个血证。
纪凌歌心想,法赛犯了个大错啊。
“是真的。”法赛面不改色地说。看来他势必将这个坑进行到底。
纪凌歌向法赛使眼色,告诉他成舟不会信的,但想不到法赛偷偷说:“我知道。他能看穿这个坑,也在我的计算之内。”
成舟说:“我不相信。若是证据的话,就请拿出来看看。”
法赛下面踢了纪凌歌一脚。
什么意思?
纪凌歌想了想才明白,法赛让她赶紧去搞一份假的检查报告。
可是她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啊!
她想不管了,硬着头皮做吧。刚起身要离开,却听见成舟说:“拿我的手套来看。”
检查报告也不行?
法赛向纪凌歌点了点头,意思是在手套内侧点几滴血。
不行!
这是纪凌歌的第一反应。
检查报告作假就算了,但是那手套可是重要证据,怎么能在上面点血!
“笨蛋啊,你不会拿个假手套啊……!?”
“谁会认不出自己的手套啊……!”
两人偷偷地对话。
但没办法,他们已经进展到要拿证据——手套出来看了,纪凌歌只能离开。临走前法赛说了一句:“……随便,你看着办。”
纪凌歌怎么办呢?
总之要在作为证据的成舟的沾血手套上点血,实在不敢,那么只能拿假手套出来了。法赛那句“你看着办”表面上可以让自己选择,但其实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纪凌歌只好临时做个假的,但是……
哪里有和他们舞蹈服相同的手套啊!
目前所知的相同手套只有三件。
成舟的,金阳的,杜南海的。
金阳和杜南海的手套根本就不可能带了过来。所以……
算了,直接把成舟的手套原样拿去得了。
果然没有选择的余地。
于是,纪凌歌把作为证物的被血浸透大片的手套拿进审讯室,告诉法赛,并没有给它加血。
“加点血都不行……小气。”
“没你想像的那么简单啦。”
成舟拿过手套翻来覆去左看右看,然后说:“……你们说的,内侧单独的血迹呢?”
“呵呵……”法赛望着纪凌歌苦笑了两声,纪凌歌说她什么也不知道。
“呵呵……哈哈……”
纪凌歌心想,法赛你就自找没趣吧。
“成舟,你还没发现问题吗?”
“什么!?”成舟问。
纪凌歌听了这话也惊讶了。
“据我所知,凶案发生后你一直都戴着你的血手套,可是为什么你看了半天却没有怀疑,也没有认出……”法赛说,“这个,不是你的手套啊。”
不是!?
纪凌歌这才明白,法赛的坑根本不是什么手套内侧沾血,而是在这里!
“这,这明明就应该是我的……”成舟刚要辩解,法赛说:“不对,你的手套的血迹走向完全不是这样的,而是一个很好记忆的走向——外面只有手指上沾了血。但这是我们准备的假手套,几乎全都沾了血。可是,那天一个晚上都戴着血手套的你为什么认不出来呢?”
难道说……!?
“没错,你以为这手套是你的,原因在于你根本不清楚血迹的走向。为什么会造成这个现象,那是因为你杀了吕逸欣、教室来电、你抱起死者以后,手套仍反套在左手,并没有来得及换回右手!”
纪凌歌一惊。
不对啊,那时成舟的手套应该早换回右手了啊。
难道法赛想刺激成舟,让成舟傻乎乎地供出自己“换手”了?
法赛接着说:“这时你抱起吕逸欣,左手的手套上沾了血,右手的手掌上也沾了血。即使你记得此时手套上的血迹走向,但在你躲过大家的视线,把手套套回右手时,手套的另一面就会沾上你右手的血。这样一来……你就毫不清楚血迹会怎么蔓延了!”
成舟会上这样的当吗!?
不可能,不可能的。那手套经过检验,血迹只从手套外侧那一面透到内侧。纪凌歌心想,成舟杀人后肯定把手套换回右手了,这件事成舟自己清楚地很,怎么会相信法赛的挖坑呢。
想不到成舟说:“谁说的,我没有认出我的手套,只是因为你们刚才告诉过我,这是我的手套而已!”
纪凌歌吓了一跳。
成舟,居然动摇了!
纪凌歌知道成舟手里拿的明明是真手套,可他现在却承认他没认出自己的手套……
他怎么会承认这个是假手套的!?这么说,法赛有机会了?
“成舟,只是你要求看你的手套,我们就拿了个手套过来。可我们谁也没告诉过你这是你的手套。你认不出这件手套的原因,只可能是因为在来电时,你的手套还套在左手!”
“不是的!绝对没有!”
“那你说说看,你到底为什么没认出你的手套呢?”法赛笑着问。
“那是……那是……!”
成舟一脸苦不堪言的样子,硬解释道:“眼泪……!”
啊?
“我,我想起来了……”成舟说,“我哭了,我用手套擦眼泪……”
这连法赛都惊到了,他居然还能这样解释!
“沾了眼泪,所以我认为我手套的颜色肯定一团糨糊了!所以……认不出来了!”
真是能掰。
法赛叹了口气。
“想不到你还挺能扯淡。”法赛说。
“谁说的!”成舟嚷嚷道,“我说的绝对是真的!”
“那,要不要我找证人来啊。”法赛冷冷一笑,说,“我想一定会有证人,看到了你抱着垂危的吕逸欣时,你是左手戴着手套。”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戴的是右手!”
“肯定是左手。要不你认错手套这件事,说不通。”
法赛问纪凌歌当时有谁能作证,纪凌歌翻了一下之前的记录说,女生们看到吕逸欣都吓得站到一旁了,但男生们好像都还在原位愣站着。
“也就是说,金阳或杜南海当时都清楚地看到抱着吕逸欣的成舟了,都可能注意到了他的手套。”
纪凌歌说是。
“把他们搞进来。”
于是金阳和杜南海被叫进了审讯室。
法赛问:“你们俩快说吧,当时有没有看见成舟戴手套的手!如果你们记得他戴的是右手,那他就没有撒谎。”
金阳看了看杜南海,又抬起头想了想。
杜南海也摸着额头,“唔……”地在回忆。
“记不太清了……当时的画面……”杜南海说。
法赛问:“当时周围的只有你们俩吗?”
两人都点了点头。
“啊,我想起来了!”金阳说道。
“怎样!?”法赛立刻起身问。
金阳说:“成舟右手受了伤,所以左手抱着吕逸欣,当时他的右手艰难地摆在吕逸欣肩上!”
然后呢?
“我看见了,他的右手……”
直到此时纪凌歌都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法赛说“这手套是假手套”是谎言,称“成舟来不及换手”也是挖坑。所以成舟自己应该很清楚,他是杀了吕逸欣后把手套换回了右手,教室才来电的。
所以金阳和杜南海即使看到了成舟戴手套的手,也肯定看到的是成舟右手戴着手套。
同时成舟也不可能认不出自己的手套。
但成舟却信了法赛的话,说这只真手套是假的。这是疑点一。
法赛又让看见了实情的金阳和杜南海上来作证。这是疑点二。
终于,金阳和杜南海的回答让纪凌歌有点明白了。
金阳说:“成舟的右手,没戴手套!”
杜南海接着说:“没错,我也想起来了!成舟确实是左手戴着手套!”
他们两个,居然说成舟是左手戴手套。
难道成舟真的来不及换手??不可能!血迹只从手套外侧那一面浸透,这可是检查结果啊!
纪凌歌坚信,来电后成舟戴手套的手,肯定是右手。浸透手套的血,只能是右手搭着吕逸欣时沾上的血!
也就是说,金阳和杜南海,他们两个……
在撒谎!
“你们确定吗?”法赛问。
“确定!”
“想不到凶手真的是你啊,成舟!”
成舟急了:“你们,你们两个!!!我,我明明戴的是右手!!!”他一敲桌子站了起来。
之后,是接近半分钟的沉默。
“哈哈……”
“哈哈…………”
法赛笑了,成舟也笑了。
纪凌歌看着笑了的他们俩,又看了看愣着的金阳和杜南海,不知何故。
“怎么了?成舟是凶手吧?”金阳说。
“嗯,成舟,你戴的是左手啊。”杜南海也说。
“好了,金阳、杜南海……”法赛说,“你们两个家伙就不要再演相声了。我就知道,你们俩肯定会乖乖地跌进这个大坑。”
什么!?
纪凌歌还是没搞懂,法赛说的是……金阳和杜南海?
“不错。”法赛说,“金阳和杜南海两个人才是杀害吕逸欣的真凶。”
不会吧。
他们俩?他们俩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伙的啊!
“就是一伙的。”法赛说,“先这么说吧。其实除了金阳和杜南海以外,还有一个人在来电后看到了成舟戴着手套的手。”
谁?
“妙子!”法赛回头对隔壁说,“你也看到成舟戴的哪个手了吧?”
妙子便在写字板上写下了一个字:右。
右手!
“没错。成舟根本没有换手戴,甚至根本没有脱掉手套。”法赛说,“他又不是凶手,对吧。”
成舟点了点头。
“可是金阳、杜南海,你们俩却谎称成舟戴的是左手……这是怎么回事啊?”法赛问道。
“什么啊!”金阳说,“我看到了,成舟戴的就是左手!是妙子看错了!”
杜南海也点头称是,否则成舟怎么会认错自己的手套呢。
“是吗……”法赛拿过桌上的手套说,“对不起,你们上当了。成舟的手套经过检查,血迹只从一面浸透,所以抱着死者的成舟不可能左手戴手套沾血后再翻到右手沾血,否则就是双面浸透,这点你们还不知道吧。所以说——当时成舟戴的必是右手!你们说谎了!还有,成舟并没有认错,这个手套确实是真的,只是我让他故意顺着我的话承认是假手套罢了。这一切……”法赛朝金阳和杜南海两位一人各看了一眼,“不过是为了引你们两个凶手上钩,我和成舟演的一场戏。”
金阳和杜南海愣住了。
成舟笑了一声说:“法赛先生,你这戏演得我真累。你居然不按我们俩安排好的演,中间还搞出那么多新花样,故意折磨我呢?”
法赛说没办法,变数多啊。
纪凌歌听得累。
她推理的犯人是成舟啊,可是现在却成了……法赛和成舟一同在演戏!?
而金阳和杜南海,他们会是凶手??
“其实,这是我昨天就和成舟两人约好的。”法赛对纪凌歌说,“因为我认为真凶是金阳和杜南海,他们合谋杀死吕逸欣还想陷害成舟。而我正好觉得你会让我审问成舟的,所以安排了这场戏。”
而这场戏彻头彻尾就是一个大坑,逼迫旁观的金阳和杜南海来跌。
纪凌歌的疑惑终于解开了,包括法赛为什么要让有关人等全来旁听的疑惑。
法赛为什么要称那是假手套、成舟为什么要承认那是假手套,为的是让旁听的诸位全都相信那是假手套。
而金阳和杜南海果然也信了。此时法赛假装判断“成舟认不出假手套”是因为他“来不及换手套”,却没有证据,法赛说的一切都只能是猜想。而这时金阳和杜南海的证言正好能起决定性作用。作为真凶的他们为了陷害成舟,肯定会前来作证。
所以他们双双声称,确实看到成舟来不及换手,想这样成舟就百口莫辩了。于是他们就有证据来最后推成舟一把,让成舟顶罪,却没想到,这其实是一个天大的陷阱。
“没错。从审讯开始,坑已经开始挖了。”法赛说。
“你又把我也给挖了!”纪凌歌说,“你和成舟在演戏,为什么不早说?还有,我是到现在才知道凶手不是成舟的,那你刚才为什么逼成舟逼得那么死,还咬准他是凶手!他要不好好发言就会被定罪了!”
法赛摇摇头说:“笨蛋啊,要演得逼真,金阳和杜南海才会信啊。没事的啦,我早看好成舟能应付的。连什么死者自杀啊,还有眼泪浸湿手套都给他掰出来了,多强。但是……”法赛转向金阳和杜南海,“你们两个可不一样了。你们刚才跌坑,都作了伪证,所以就算掰出一朵花来,凶手也是你们。”
金阳和杜南海一语不发。
演得完美无缺的他们,终于露馅了。
在纪凌歌眼里,“凶手不是成舟”这点是可以说得过去的,但要说“金阳和杜南海合谋杀害吕逸欣”……
这点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法赛,你说他们俩合谋?”纪凌歌问道,“他们两个,都说对方是凶手啊!”
“是啊,他们所说的对方就是凶手啊。”法赛解释说,“不然他们怎么会说得那么理直气壮的,就是因为他们心里知道,对方确实是凶手。”
啊……?
两个合谋的,居然会互咬?
纪凌歌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合谋犯!
法赛说,成舟不太可能是凶手,因为成舟第一反应是叫救护车,在课堂上被法赛挖坑也勇于站起来询问。在得知“找到凶手了”后当场就站出来询问凶手是谁的人,只能是好人。如果成舟是凶手,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成舟杀人必须换手戴手套,很麻烦。
但金阳和杜南海却不同了。
他们相互指证对方是凶手,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好人的思路,其实这是在和警察玩的一个逻辑游戏,或者说心理游戏。因为两个人相互指证,那么在警察眼里顶多只有其中一个人是凶手。只要金阳是凶手,杜南海就绝对是好人;只要杜南海是凶手,那金阳就绝对是好人。永远想不到两个人都是凶手,这就是逻辑上的盲点。
“然而根据调查,金阳和杜南海都没有单独行凶的能力。”法赛说,“金阳无法买刀,杜南海无法持刀进入教室。这样即使他们相互指证对方,对方也不会成为凶手。警察不会想到是两个人合谋,由杜南海买刀藏了起来,当天再由金阳持刀进入舞蹈教室的。”
纪凌歌明白了:“本以为很难完成的犯罪,居然是两人合谋这么简单。加上他们都确实是凶手,所以在指证对方时说‘你是凶手’便会毫不动摇,让我们觉得可信。他们故意一开始就互咬,给我们丢了个大烟雾弹?”
“对啊,但这个烟雾总有一天会散开的。金阳,你不是一直咬定凶手是杜南海吗?”法赛面向他俩说,“杜南海,你不是一直咬定凶手是金阳吗?但是现在,你们怎么都突然跑出来想搞死成舟呢?啊?”
成舟拍了拍金阳和杜南海的肩膀,离开了审讯室,往隔壁走去。
法赛让金阳和杜南海赶紧到对面去坐着,同时说:“你们俩的这套阴谋诡计十分巧妙。表面上在指证你的同谋,实际上是想利用警察,把罪名嫁祸给成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