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身体检查之后,休息了大约五天左右,期间不时有医生到我的宿舍观察我在手术之后的恢复情况,随同医生的还有前来考察情况的调研官。
调研官也是能力审查局的官员,如果说审查官是负责能力审查中,有关觉醒者事务的官员;那么调研官便是负责能力审查中,有关科研调查事务的官员。
关于我身体的疼痛,其实也就最初两天比较严重,那两天只要稍微动一下都非常疼,到了第三天时,疼痛已经大大减轻。到了第六天,我觉得我的身体已经复原得七七八八了,只是偶尔还有几处针扎般的疼痛。
第二个片段便是在完成身体检查后的第六天发生的,这时我与曾书婷的关系已经熟络起来,并觉得自己不需要在她面前表现得太过拘束。
我们常常会在宿舍里聊天或是看看其他作品之类的,比如电影、电视剧、动画片、书籍等等……
今天也是如此。
“今天看电影吧!?”
曾书婷问我,我默不作声,顺从地朝她点了点头,于是她便又继续追问我。
“你今天想看什么?”
我其实想看历史类的电影,最好是打上「慎」字标签的作品,但又觉得这样的要求应该会影响自己在审查中的表现,所以每次她如此问我,我都会像这样答复。
“随便吧,看什么都行。”
“难道你就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吗?怎么每次问你,都回答随便呢?”
“我什么都……挺喜欢的。”
我违心地回答。
“哦……我懂了,你是怕惹我不高兴,然后影响表现吧?”
“……”
这个问题让我很是为难,她说到点子上了,让我一下子感到无所适从。
“你这样的话,才真的影响表现咧!?”
“啊?”
来的路上,治安官交代过我们,说不要逆长官们的意思,并尽量表现真实的自己。
难道我做得不对么?
我当然知道哪里不对。
可是……
要是让他们知道我真实的想法,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在这一点上,我可是非常肯定的。
“你这样的话,我之后的报告要怎么写嘛?我该怎么描述你呢?我说一说我对你的印象吧,你听着呵……你又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没有特别讨厌的东西,感觉活在这个世界完全无动于衷,一点想法都没有,像是只会听从指示的机器人……这种报告呈上去给上级领导看,你想想看……你会咋样?”
我很奇怪,难道这个社会不正是需要这样的人么?
我也正是这样伪装自己的呀!?
“我只是比较听话而已,这……哪里不对了吗?”
“唔……说不好啦,先不说领导们怎么看……反正我是觉得不对。事先说明哦,我的报告可是会照我的实际想法来写,所以别想着跟我搞好关系,我就只写你的好,而忽略你的坏……你在我眼里的表现,我都会照实写成报告,然后呈上去,这可是审查官的职责所在。”
我总觉得曾书婷不太适合当审查官,印象里头的审查官似乎不应该是这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所以心里很疑惑,不知道其他人的审查官会不会像她这样,如此温柔。
遇上她这样的审查官,这究竟是倒霉,还是幸运呢?
此时还不太好说,不过我以为,遇上她是一件极幸运的事。毕竟,要是换做其他冷面无私的审查官,估计只会呆在某个监控室,透过摄像头观察觉醒者的一举一动吧?
当然,我并未察觉宿舍里头有安装任何摄像头——如今我猜想,他们估计是害怕彻底惹恼了觉醒者,从而导致某些「战祸」。
“让我猜猜看,你心里一定觉得我是个懒人……对吧?你会把我的懒惰写在你的报告上么?”
“懒?”
曾书婷疑惑地看向我,随后笑了起来。
“你的懒惰程度在我看来,还算是正常的,所以谈不上懒惰,与其说你是一个懒惰的人……还不如说你是一个忧郁的人。”
我有些吃惊,她怎么会觉得我是一个忧郁的人呢?
这不太合理吧?
“忧郁?我哪里忧郁了?”
“你哪里都很忧郁,身上散发着一股忧郁的气息,连我都快被你影响了。”
“哪有……”
我强颜欢笑,还装模作样地对自己的身子闻了一通。
“哪有什么忧郁的气息,分明是香气……”
我开玩笑般朝她说道。
“啧啧……你知道迄今为止,你说了多少次违心的谎话吗?”
曾书婷展示她的手机屏幕,上头似乎是某个软件的画面。上面有各种各样的数据,还未等我看得太清楚,她便收了回去,只记得屏幕抬头的地方写着我的名字,这显然是某种监视我的软件。
“这……是什么意思?”
“事先说明,这是大家用来监视觉醒者的软件,不是针对你,也不是我才有,所有的觉醒者都是这样的哦!”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仅仅系在脖子上的限制器,难道它除了弄死我之外,还有别的用途?
“难道这个还能测谎吗?”
我不敢相信,瞪大眼睛问她。
“当然可以。”
这才多大的一个玩意啊,怎么可以这么厉害呢?
我不是很相信。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非常合理,人类在史前文明时期便发明了测谎机,这种技术如果在现代社会得以延续,应该会相对先进许多吧?
“怎么做到的?”
“我又不是制作它的科学家,我怎么知道啊?”
她似乎的确对原理一无所知,不过她转头却又开始为我解释起来。
“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我所知道的内容,这个软件可以把你身体里头的各种生物电信号变化记录下来,然后归纳成三个种类型:「真言型」、「不确定型」、「谎言型」。”
“不确定型?”
“就是不能辨认你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话。”
“噢……原来还有个不确定啊……”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是有不确定没错……但是大家每次对你发起检测的时候,你经常都在说谎啊!上头显示迄今为止的数据是,292次真言,682次谎言,396次不确定。”
“怎么这样……”
这个数据,听上去就觉得不妙。而且回忆起来,自己好像的确每天都在说违心的话。这个测谎机的准确率还蛮恐怖的啊!
“我可没有检测你哦,这些数据应该都是别人测出来的。”
“别人?你是说杜少校吗?”
“他?应该不会的吧……我有特别嘱咐过他,叫他不要按这个(估计是指使用这个软件)……”
“那是指谁啊?”
“嘿嘿,当然是老大哥啊……老大哥在看着你。”
听完她这句话,当下我便觉得很奇怪。
“老大哥?!老大哥是什么鬼?怎么听上去怪怪的?”
我很吃惊,因为她似乎意有所指。
她说这样的话难道不会冒犯到正在观察我们对话的人吗?按这个思路理解,我们这时的谈话,应该也有老大哥在看着我们才对吧?
“老大哥就是坐在某张椅子上,悄悄观察我们的人,这点,你应该是知道的呀!我记得李长官跟你通讯时,一开始就有跟你说……接下来的一切都会被录像的。”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说的这些话……老大哥也能听到?还能录下来?”
“当然咯。”
“那你告诉我这些,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了!这是违反规定的。”
我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那她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这是好意?还是陷阱?
我该如何应对?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说这些啊?”
按照我的理解,审查官似乎不应该告诉觉醒者这些东西才对,她这已经是第几次「泄密」了?
难道她的前途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我为什么不能跟你说这些啊?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而已啊……”
她的回答叫我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不是按规定不能告诉我这些吗?难道你不会因此而受到责罚?”
“哈哈……是的呢……我应该会被长官责罚吧?不过我都已经打算签「系命协议」来担保你了,即便现在违反一些规定,又有什么所谓呢?责罚就责罚吧……只是违反一些规定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的罪名……最好把我调到其他职务去……”
“啊?”
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你说的系命协议是指什么?担保我?”
“你应该不知道吧?系命协议这个东西。”
见她打算解释,我赶紧摇了摇头。
“系命协议就是「人格审查」或「能力审查」期间,经由担保人在自愿签署的情况下,即可成立的单方面担保协议:这份担保协议以保证「被审查者」成功通过审查为前提,如果「被审查者」最终通过审查,那么协议成立,从此双方「系命」……”
我糊里糊涂的听着,但她似乎还没有说完。
“也就是说,一旦我决定与你签署「系命协议」,将来你要是犯罪,我也会受到相应的同等处罚。”
“啊?!还有这种协议?!听起来就觉得好荒唐啊!”
内容太多,我一下子没有听懂,只是傻愣着紧盯她那双明亮好看的眼眸子。
“有哦……我想这是保下你的唯一方法了吧。”
“保下我的唯一方法?”
我心里顿时一紧。
“这……这又从何说起啊?”
“我不想说一些安慰你的话,反正如果我完全按规定操作,照这样继续下去,你的情况可不太妙哦,你会无法通过审查的。”
“你之前不是说……最痛苦的已经过去了吗?你还说我表现不错呢!”
“那是身体检查时的表现啦,姑且算是一个小加分,可惜你现在扣的分也太多了啊!接下来你得做你自己才行,如果继续被测出谎言的话,只怕神仙也难救呀!”
她似乎很关心我的安危,但我却不太明白。
如果我们之间的系命协议真的成立了,对她而言有什么好处啊?
“你为什么要担保我啊?”
“我也不知道……总之……我不太愿意见到你被处置欸!而且,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还有就是……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害我死掉吧……嘻嘻!”
嘻嘻!?
她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今天已经签了哦,本来想让「木头」也签,可是他死活不同意。”
「木头」其实是曾书婷平常喊杜睿臣时的一个常用昵称,而且一旦提起「木头」来,她便会瞬间呈现出一种恋爱中的女人才会呈现出的状态,所以显得两人关系暧昧。
她提起杜睿臣时的娇柔绝不是刻意,而是在不经意间的一种表现,说不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会是媚态万千的状态。
“哦……所以说……你打算担保我的话,我便可以通过审查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我签署的系命协议,「权重值」又不高,所以很难说……”
听她说完这些,我的心里怪怪的,虽然得知自己可能不能通过审查的消息的确让人难受,但当下却有些释然了。
没想到,这个叫曾书婷的女人,居然愿意拿她的命来担保我。
我们才认识半个月呢!
虽然不明白曾书婷这样做的动机,也不太接受系命协议这个概念,只觉得能有人愿意拿命担保自己,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吧?
唉——
通不通过,其实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