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别担心太多,反正我会拿命去担保你!”
“呃……”
“来……我们现在一起看电影吧!”
现代电影里头能称得上「佳作」的题材十分匮乏,看来看去都是那几个故事,换汤不换药,而且大都与爱情、生活、娱乐相关。当然,偶尔也会有几部别出心裁的作品,但如果不是「慎」类作品,尺度一般都很小,而且已经被套路化了,喜欢塑造典型人物,千篇一律,实在难以引起我的兴致。
我这个年纪适合看的艺术作品,自然不可能是「慎」类作品。
这部曾书婷口中的「最新作」也是如此,刚刚一开头便有一种朦胧的既视感。我似乎早就看过类似的套路,电影才播放了20多分钟,我便已开始觉得乏味,甚至已经有想打哈欠的欲望。
但我怎么会打哈欠呢?
我还会指着某个精彩的镜头,大呼——好精彩啊!
尽管知道曾书婷似乎掌握某种可以洞察真言的科技,但我还是尽力去伪装出一副「喜欢被套路」的样子。注意,虽然我内心对电影里头的剧情毫无波动,但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该笑,我还是分得清的。
这时,电影里头的男主人公为了救女主人公,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我下意识去看了一眼进度条,紧接着大吃一惊。
心里想说,这好奇怪啊,这才播到三分之一呢!
怎么就唱这出戏了?难道这次不再套路了?
我觉得有些惊喜。
转过头一看,曾书婷已经被里头的剧情感动了,哭得稀里哗啦的,她的哭点比我家姐姐还低,但此时的关键在于,如果是我家姐姐看电影大哭,我是不用配合她「演出」的……
正当我为「哭还是不哭」,「该怎么哭」,「哭到什么程度」之类的问题纠结不已时,宿舍的门铃响了。
正常宿舍的门当然不至于像验证门那样结构复杂,但觉醒者宿舍的门就是这么复杂——这扇门光凭单纯的验证手段,还不能够通过,只有审查官有权力授权打开,当然那些高高在上「老大哥」肯定也是可以的。
毕竟,这是一间「隔离病房」呀!
不问过「医生」,其他人怎么能随意进出呢?
只瞧曾书婷端起她的手机,这次又不知道她打开了什么APP,上头显示出门外的情况,当然具体是什么情况我这边看得不是十分具体。
我总不能伸长着脖子去偷看审查官的手机屏幕吧?
这种举动要是给老大哥看到了,应该不大好吧?
既然曾书婷说她愿意舍命相保,我总不能表现太差。其实,我这时心里还在怀疑,怀疑「系命协议」的真实性,毕竟我之前从未听说过这种荒唐的协议,这不就是古代文明里头的「连坐」嘛?
简直是骇人听闻!
“叫你去买点东西而已,怎么还要花这么久呐?!”
曾书婷脸上虽然写满了不满,但却露出了幸福的神色。
“额……刚好碰上了两个熟人,同路,所以就顺便一起过来了。”
手机的扬声器传出杜睿臣的声音。
“碰上谁了啊?”
“哈喽!我们又来咯!”
“嗨——”
扬声器里忽然传出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声音,光听声音我便能猜出来者是何人,一个是平常检查我手术后情况的医生,一个是随她而来的调研官。
我光听声音便能分出这两个人的身份,声音比较大,而且比较开心的,是一个虽然「长辈年纪」,却具备「童稚玩心」的中年妇女。另外一个声音很年轻,听上去有一种「弱气」的感觉。
她们是一对亲姐妹,注意,不是同一个卵子分裂出来那种。
既然是这两位到访,曾书婷自然不会在门口太过为难,很快便授权他们通过了验证门。
调研官是看上去年纪比较大的那位,叫赵彩华,今年39岁了,已经结婚,听曾书婷说,她有四个儿女了,其中最大的是女儿,16岁,跟我差不多年纪,还在自然学区上学。虽然生过四个孩子,但赵彩华的身材还保持得相当匀称,穿上调研官制服时,还是显露出挺拔的身姿,漂亮的腰线。
医生是赵彩华的妹妹,叫赵月灵,今年28岁,还没有结婚,似乎也没有对象。她跟她姐姐很不一样,是那种学术气息很重的女人,鼻梁上架着一副粗框黑眼镜,身披一身素净的白大褂,左胸上别着一枚彰显身份的「科研勋章」,那是由「国家研究院」统一颁发的「教授勋章」。
(※注:「教授」是科学家的一个等级称呼,地位类似于军衔制中的「准特等」;「国立研究院」授予的科学家头衔低到高分别为:「院生」、「同进士」、「进士」、「副教授」、「教授」、「院士」。)
“东西都买回来了,你看一下齐了没有?”
杜睿臣一进来,便把手里攥着的好几袋东西放在了曾书婷跟前。
“嗯……好像齐了。”
这个宿舍就屁点大的地方,进来了三个人,便一下子显得十分拥挤,这电影便也无法继续看下去了。
“电影先等下再看吧?”
“嗯……”
曾书婷在收起电视机之前还特意跟我打了个招呼,然后才拿起遥控器。
现代类似这样的「蜗居」都经过精心设计,许多电器要么藏在天花板,要么藏在墙壁里,不用的时候可以收起来,以腾出活动空间。只需在遥控器上稍稍按几个键,这个空间便从原先的起居室,变成了既有厨房功能,又有餐厅功能的极致空间。
曾书婷开始将买回来的食材摆入冰箱。
“哎哟哟……灵儿你看,他们这两个人已经把人家的地方当成自己的婚房了吧?”
赵彩华的话一下子说得杜、曾二人尴尬无比。
“来,给我看一下。”
赵月灵根本没搭理她的姐姐,她一进来就往我这里走,从皮箱里取出她的「设备」,马上开始干活。还好,这种日常检查十分简单,隔着衣服就可以完成,并不需要脱掉衣服,不然由于杜睿臣的存在,气氛肯定又要尴尬得很。
其实,现在就很尴尬了,我只是有意无意地看了杜睿臣一眼,只见他下意识地避开我这边,转身面向墙壁,开始面壁思过。
“我说,上头是不是搞错了啊?委派一个男处置官来?一般不都是男女有别的么?”
这一定彩华姐的声音。
“别问我,我也不清楚上头的安排,我已经上表过了,但命令还是不变,所以……他呀,肯定是在背后使了什么坏。”
“我哪有使什么坏?!我只是服从命令而已啦!”
杜睿臣的声音听上去很无奈。
“听说就连妇科检查室,你都进去过了?”
“欸?这事,彩华姐,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杜睿臣似乎语无伦次了,我真想转过头去看一看他此时的模样,可惜这时我正背对着他们。
“哼哼,我当然知道咯!说不定这厮是个色胆包天的家伙……书婷,你可得多留点心了!”
“唉——男人还有不是色胚的嘛?无所谓啦,反正他有胆子敢偷吃,我也有胆子敢出墙……”
“对对对,最近那些政客的口号不都是这样喊的嘛……「人人平等,自由社会!」”
那边的三人似乎热闹得很……
我按照赵月灵的吩咐,接受她的检查,头部还戴了一个莫名奇妙的装置,似乎是用来检查大脑功能的。
“最近还觉得疼吗?”
“不怎么疼了。”
“全面穿刺活检可是对身体有极大伤害的手术呢,一般人都要差不多一个月才能恢复到这种程度……没想到你却恢复得很快……说不定你是「生物系」的能力者呢!”
“「生物系」?那不是跟我一个系的啦?”
我们说话的声音很小,也不知道曾书婷是怎么听见我们的谈话的,她忽然发出如同收到礼物一般的喜悦惊呼。后来,我才发现她不是从我的谈话中得知的,因为赵彩华似乎也在说类似的事。
“嗯,她的检查报告说她极有可能是「生物系」的能力者。”
我听见彩华姐如此说道。
总之,此时我不知他们那边的具体情况如何,心里惦记着刚才传来的一句话语——「人人平等,自由社会?!」
这不是与「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完全相悖的观点么?
究竟是哪个才是对的呢?
写到这里,我想起最近在《炎煌日报》上看到的一篇社论,里头的内容表明了最近社会发展的一个大方向,于是我干脆将它的其中一段摘抄下来,放在这里,供大家体会。
「男女不应该有别,更不应该授受不亲,这是一种古代迷思。试问:如果男女授受不亲,那么人类应该如何繁衍?现代社会要想实现人人平等,就必须突破男女有别这层思想禁锢,彻底认识到男人和女人其实在本质上没有差别,权利均等,都是人类。只有所有人类都深刻意识到这一点,人类才有条件实现人人平等的自由社会。」
反复读这段话,我觉得细思极恐。
这说的都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以后可以有男人当妇科医生啦?可以光明正大的检查女人的身体啦?
(※注:此时作者还不知道,人类在老早以前,就已经有男人在当妇科医生了。)
或许,正是为了实践「人人平等,自由社会」这一思想,上头才会派杜睿臣这个家伙,深入女生宿舍,刺探敌情……
哦!
原来如此!
我在不经意间又想起了曾书婷先前提过的「老大哥」。
她所说的「老大哥」,其实就是指社会监察局里头的「监察官」吧?
这是一种专门把人类当成社会计划实验品对待的神秘官职,政治课对于他们的存在从不过分着墨,只知道他们是为执政官服务的长官。
后来在通过审查后,我曾四处打听,得知许多关于监察官的流言。
据说,这些神秘的老大哥,在上班时,常常坐在一个椅子上,眼睛盯着屏幕,借此观察别人的生活,并考察社会的风气,然后评估当前社会政策的影响是好是坏,最后将其写成报告,提交给执政官。
也就是说,老大哥有可能不太会去针对某一个人,因为他们要观察的是社会现象。
这就好比医生在检查我的身体时,我只是一块肉,在她的眼里只有「健康」和「不健康」,如果不健康的话,是哪里引起的不健康?
简而言之,他们针对的是「病」而不是「人」。
政治课本上对监察官的描述有如此一段。
「监察官主要职责是社会监察,定期提交社会报告,并协助执政官对当前政策进行综合评估,以决定是否继续执行该政策。注意:监察官在履行职务的过程中,有义务协理其他机构,而且必须保证他人的隐私权不受侵犯,不得以任何形式暴露他人隐私,否则按相应法律处置。」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我很怀疑……
难道他们不会借着职务上的便利,偷看别人?
难道他们不会特意针对某个仇人,公报私仇?
既然监察官有如此大的权力,那么应该也应该受到同样大力度的限制,才能够「制衡」吧?
这时,我想起一句老话。
「人在做,天在看。」
或许,监察官的存在对我们社会的正面意义远不止政治课本上所说的那几点而已。
毕竟,如果「人在做,天在看」这句话能够被实现,那么社会自然安定许多。
我想,只有傻子或者疯子,才会当着摄像头的面实施犯罪吧?
但……
如果当真像曾书婷说的那样,老大哥无处不在的话,这好像又太夸张了。
我觉得这听上去太不可思议了!
说实话,我已经在这个世界活了17个年头了,除了被安置在公共场合里头的摄像头以外,我从来都没有在私人的空间里发现过任何摄像头。比如,先前提过的验证门、还有转送车、检查站里头的摄像头,那些都是外形特别显眼的监控,似乎故意要让大家知道到它们的存在。
当然,我不敢十分肯定地下一个结论,说:我的房间里完全没有摄像头。
我们的社会真的有能力制造出如此难以被发现的摄像头吗?
我们的家中真的也有这样的摄像头吗?
老大哥当时真的在看着我吗?
这便是关于「老大哥」的都市传说。
虽说「老大哥一直在看着你」,但我个人觉得这其实是一个源自于「都市传说」的玩笑话,不见得就是真的。
或许老大哥当时有在看,又或许并没有……
毕竟夏海市有700万的人口,即便老大哥有三双眼睛,也要200万个老大哥才能看得过来,而且还需要24小时不停地看——这怎么可能嘛?!
即便在协理能力审查的时候有义务监督能力者,那估计也是不小的工作量。
那么他们当时究竟有没有看我呢?
我想是有的,不然我就不会被曾书婷告知一共有「292次真言,682次谎言,396次不确定」这样的数据,这些数据肯定是「直播」时得出的,他们总不能对着「录像」给我测谎吧?
至于关于我的报告,他们要怎么写,这是老大哥的权力,也是老大哥的自由。
如果我足够幸运,说不定当我们违规的时候,老大哥正坐在屏幕的另一头打瞌睡呢!
既然老大哥也是人,那么我说他偶尔会开开小猜,我想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以被理解的推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