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开了，蒸汽弥漫在厨房中。
我没有打开排气扇。
“特别是身体上的经历。”看着时雨萱没有什么反应，我继续说道：“比如...被抓到拐卖儿童的地方，遭受虐待...这还算是小事，但是这之后对你的精神造成了极大的损害。”
“...”时雨萱点了点头，眼中蓄满了泪水。
“简单来说...我有和你一样的...缺陷。”微微张开嘴唇，时雨萱的瞳孔里已经写满了恐惧。
“广义上是一样的，只不过你的是在人格上，这是只有人才能拥有的。”我顺手打开排气扇，“我连人格都没有，这就是为什么叫‘人格模拟’而不是‘感情模拟’。”
蒸汽呼呼呼的往外冒着。
“稍微擦一下吧？”我递过去纸巾。
“擦什么？我没哭！”时雨萱倔强地抬起头。
“好好好，帮忙把土豆切成块吧。”
“嗯~”又是乖巧的回答。
“换个话题吧...”我这么想着，随便找了个问题问道，“为什么要来帮忙做饭呢？”
“咕嘿嘿~”时雨萱发出奇怪的笑声，“这样我就可以做我喜欢吃的东西咯~”
“哦。”我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声，然后把昨晚腌渍好的肉排放进锅中。
油在吱吱作响。香气渐渐地向外溢出。
“诶——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时雨萱摆出一副很不解的表情看着我。
“因为我没有感情啊。”
“...又是这个原因啊。”
“难道还有其他的原因吗？”我略微颤抖了一下。
“谁知道呢。我也不太清楚。”时雨萱满意的挥动着刀，把土豆削成一块块的。
手在颤抖着，肉排炸过了头，金黄色变得更加浓郁了。
我...为什么要颤抖。
我...刚刚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我皱了皱眉头，把肉排捞了上来。
“我说，一直是工具工具工具的，工具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脑内的另一个声音说道：“我想成为拥有感情的人类吧？还是要一直一直一直这样自我催眠下去。”
“我是工具。”我用刀把金黄的肉排切成长条形，放入保温箱中。还未沥干的油抵在我的皮肤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和无比的炙热感。
“明明知道继续舍弃感情是错误的，我还是这么做啊。”另一个我不甘的说。
“我不需要感情。”晃了晃头，我直接杀灭了另一个声音。
“明明知道继续舍弃感情是错误的，我还是这么做啊。”
“明明知道继续舍弃感情是错误的，我还是这么做啊。”
甩不掉刚刚的声音。
头越来越痛。
“明明知道继续舍弃感情是错误的，我还是这么做啊。”
“我不允许拥有感情！”再度灭杀掉出现的声音，无力感深深的传来。
大脑终于恢复了平静。我抬起头继续制作早餐。
“没事吧？”
“我很正常。”
“...”
时雨萱果然察觉到了我的不正常。意外的没有问出来。
“你要做咖喱？”我连忙挑起一个话题。
“嗯。所以我才在削土豆啊。”时雨萱也恢复了正常，悄悄往嘴里塞了一片肉排。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比较脆的？”时雨萱满足的舔了舔嘴唇：“莫非你会读心术？”
“想什么呢。我碰巧炸过了。”我冷淡的回应：“我去叫妹妹起床，你来做咖喱吧。”
“嗯~”
“社团的事情，我在周六之前把活动室装修一下？”我一边咬着肉排一边问时雨萱。
“可以啊，你直接通知老师就好咯，我倒是无所谓的。”时雨萱的注意力似乎完全在肉排和土豆咖喱上。
“妹妹也去吗？”看着晃着腿的妹妹，我略微的皱了皱眉头，“应该让她过去呆着比较好吧...”
“哈姆...哈姆...”妹妹的注意力也完全放在了早餐上。
“还是让萧轩过去吧？一直在家里呆着也比较无聊。”时雨萱擦了擦嘴角。
“我会考虑要不要过去的。比起那边我更喜欢在家里”妹妹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要是能带着猫的话...”
“这一点我会和老师协商的。”时雨萱也站了起来。
“那么我去刷碗了。”
“萧轩今天和昨天似乎有些不一样啊。”时雨萱向我耳语。
“因为吃到好吃的了。”我喝了口咖啡继续说道，“真是对不起啊，作为兄长却是一个工具。”
“那么就尝试摆脱这个所谓的‘工具’如何？”时雨萱趁机劝诱。
“省省吧。”我瞥了她一眼：“保证我没有感情是保护妹妹最基本的原则。”
“但是昨天你把妹妹惹哭了吧。”时雨萱依旧不依不饶。
“我指的是生理上的。妹妹的想法我顾忌不到，我也没有能力去顾忌。一旦我选择给予妹妹精神上的安全，那么会有很难预料的后果。”我将杯子里剩下的咖啡喝干净再次擦了擦嘴说道：“不要在尝试说服我了。先好好赚钱筹集社团资金再说。”
“...这个事情和社团活动没有关系啊。”时雨萱眨了眨眼。
“好吧好吧。再不走就晚了，最好现在马上出发。”
“你先去吧，我还有些事情和你妹妹说一下。”
“...那我先走了。”穿好校服，伸手摸了摸薛定谔光滑的毛，再次看了一眼在厨房叽叽喳喳窃窃私语的两个少女，关上了公寓的大门。
“社团活动的话，今天可以稍微讨论一下吗？”刚刚开完班会的老师主动向我问道。
“晚自习的话，我可以请假。不过需要早一些拿到作业才行。”大脑安排了一下时间，我点了点头：“还是尽快解决吧，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安排活动室的情况，还有几台电脑要组装。”
“可以，那么你通知一下时雨萱。让她也尽快拿到作业。”
“我觉得如果是老师的话，应该更容易拿到才对吧。”我略微抬了抬头。
“你们要自食其力啊~”老师撂下了很不负责任的话之后，再度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
到了人多的地方，时雨萱再度恢复了以往的冷淡模式。
“老师说，我们要想办法在晚自习之前写完作业，然后空出晚自习的时间来讨论一下社团活动的事情。”
“嗯。”很意外的，时雨萱我没有表现出以冷淡，反而很正常的回答了。
“然后，中午要一起吃饭吗？”
要涉及到社团的一些问题，我尝试着先和时雨萱讨论一下，统一一下说法。
“你求我我就去~”
“来不来随意，我倒是无所谓。”我挥了挥手中的饭卡，“今天中午学校有好吃的东西哦~”
“真的吗？我去我去！”时雨萱在一瞬间显露出兴奋然后迅速缩了回去。
我看着时雨萱。
“那...那我就先走了。”时雨萱略显慌乱的朝着厕所跑去。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响起。
盯着手上的作业，我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我肯定是出了问题。
一整堂数学课我都在思考“感情”。时雨萱的话太诱人。再加上我身体中莫名产生的“渴望”，这已经完全违背了我作为工具的最低要求。
“莫非你不擅长数学？”时雨萱凑过来，“需不需要我稍微教教你？”
“如果可以的话，那就最好了。”我揉了揉太阳穴：“我对于字符和图形没有太多的概念，所以新的运算我很吃力。”
“那我就稍微施舍你一下吧~”时雨萱满意的笑了笑。
“你老是这么说我…你真的能帮我找到感情？”
准确来说，是抱着“希望表达出内心对亲近人的关切”这种想法来说出这句话的。然而这种想法本身就是错误的。无论我怎么自我辩驳，我终究还是说出来那句我本不该去触碰的话。也就是说，我开始对“感情”产生了渴望。
我第一次“真正”产生了对于“感情”的怀疑。或许这么说更为贴切。
“...”时雨萱似乎没有听到我说话，露出“你说了什么”的表情。
我不知道该不该有重复一遍。
“你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时雨萱小声的问我。
“你听到了啊...”正好我不用去纠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