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我漫不经心的嗦着滚烫的面条，尽可能表现出无慈悲的态度。
平时一眼都懒得看可别提吃的泡面，在此时此刻可是拿多少游戏都不换的美食，毕竟饿了一天，再不让肚子吃点什么，怕不是这会早晕厥过去了。
随着一口热乎的食物入肚，我忽然萌生出——哪怕让我弹一曲钢琴曲都会点头的奇怪想法。
更别提这个时候还有位杨翔在搁这讲相声呢。
“从那时候我就发誓……”
“等会！你明知道救不了她吧？”我打断道：“既然如此，还有必要发誓么？”
我就不明白了。
明明知道结局是死局更是个悲剧，为何还要想着去当医生，明明这家伙挺抗拒的吧？
真吉尔矛盾。
“那时候年轻嘛，不懂事，以为自己可以跟死神赛跑，哪知道……”杨翔耸了耸肩将煎蛋翻了个面：“吃全熟还是糖心？”
“全熟吧。”
倒不是我不喜欢吃糖心蛋，而是我担心今晚吃了这个特烤煎蛋，然后第二天没法上球场。
谁让现有的烹饪条件跟野地救生没啥两样。
“死神早我一步将她拉走了。”继续话题的杨翔像个大厨，依次为煎蛋撒上调味料。
滋滋滋——
听着煎蛋的声音，闻着蛋和香料混合的香味，我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数年前的某个晚上。
‘艾格觉得跟死神搏斗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呢？’有着模糊脸庞的少年淡淡笑着问道。
跟狗屎一样。
我在脑中咒骂道。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死神，那可太粪作了。
‘如果哪一天我遇到了死神，艾格肯定会替我赶跑它吧？’
“晓淡，假设这世界上真有死神，并且打算把我带走，你会怎么做呢？”杨翔将热乎的煎蛋倒入了方便面桶中。
“……”
肯定是把它干碎，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挺好的，这世上就少了个祸害。”我笑着答道。
“啧！”杨翔不爽的碎嘴一声打了个蛋。
“那你呢？”我尝了一口蛋后，突发奇想的问。
“这就是我之所以学医的原因，不仅是回应她的愿望，也是为了你们。”杨翔低着头煎蛋仿佛在说着一句漫不经心的话。
“……”
任何事物都有它最初始的动机，这是我从父亲那里学到的人生哲理，如果这样的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或许我会打出个缓缓的问号。
但在杨翔这个不着调的家伙口中说出，总觉得有股神奇的魔力。
他或许是认真的。
因为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绝不可能去做自己讨厌的事情，但要是他能忍受一切而接受自己讨厌的东西的时候，想必是有什么很重要的原因成分存在。
“我觉得大可不必，因为大概率用不上。”我打着哈哈试图缓解这种对我们而言太古怪的氛围：“你想啊，咱们的柳少是个缺钱的主？他要是生病了，分分钟最好的医疗团队管上。”
“云小酒虽然平时傻乎乎的，假设真的有事也不用太担心，那家伙肯定有自己的门路。”
“至于我嘛，”
说到这里，我想说的话突然卡住了。
某种意义上，我确实是个有病的家伙，还迟迟没法救治，所以……
“有备无患嘛。”杨翔呵呵一笑：“我也不希望有能用得上我的那一天。”
“确实。”我难得认可了一次他的话。
“晓淡。”
“嗯？”
恍惚间，我耳边听过到了两种熟悉的声音。
“你比刚来这个地方的时候好非常多了。”
话音落下，我捧着方便面桶沉默不言，酒精灯的火烛微微跳动，杨翔用手里的叉子一点一点将鸡蛋分解，试图做个特殊版本的炒蛋。
窗外的蝉鸣声不知为何突然响起，嗡嗡嗡的叫响和空调机微微颤音提醒了我，现在还是的夏天，而不是那个寒冬的晚上。
奇怪……
是我太饿了么？不然怎么老是走神呢？
‘初次登门拜访的时候，我发现艾格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个国家。’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能看得出你很讨厌这座城市。”
“还好。”我敷衍的应付了一声。
‘所以我很在意你。’
“我觉得你这个人很有趣。”
“为何这么说？”我放下方便面桶做了一个深呼吸。
‘因为像艾格这样善良的人，理应会被包容和宠爱才是呀。’
“你很特殊，看似格格不入，但应该能轻易融入这里才对。”
“……”我沉默。
‘因此我在想，肯定是哪里有问题，于是我决定和艾格交朋友！’
“或许是出于个人恶趣味，我决定尝试接触一下你。”
“可别，我就是个怪人。”我冷冷的自嘲道。
那可不是，谁会对一具行尸走肉般的家伙感兴趣呢？若不是身边有亲人还支持和帮助我，恐怕早自闭了。
‘并不会！我觉得艾格是个非常适合成为朋友的人，能与艾格结识，我觉得这是我人生中的幸事。’
“顶多看着像罢了，但实际上，我的眼光确实没错，这不，包括柳箫丛和云小酒，他们都觉得跟你做朋友是很快乐的一件事情。”
“那挺荣幸的。”我摇了摇头。
‘那个，艾格！我资格成为你的朋友吗？让我们一起成为这天底下最好的朋友吧！’
“那你觉得，我们三个，算是你的朋友么？”杨翔发问道。
“当……”
朋友啊……
我认可的朋友从来都只有约瑟夫一个人，也只有它才可以，但是……
这三个家伙……
不……
不能有那么奇怪的想法。
要是约瑟夫还活着，跟他们见面会发生什么，想必将是这世上最特么可怕的灾难吧。
堂堂皇储被他们给污染成老油条，想想就可怕。
“还是你觉得，那个贵公……哦不，灼灼逼人的王子才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呢？”杨翔又问道。
“他又不是约瑟夫。”我声音打颤的反驳道。
“既然你看得出来，为何不解开那个冒牌货的伪装呢？”
“……”
这个又有谁知道呢？
“欺骗自己是这天底下最蠢的事情。”杨翔盯紧我直言。
“如果能让自己好受点的话。”我放弃了挣扎。
理智告诉我，该整死那个冒牌货，但潜意识和感性却主导了我，有时候我在想，约瑟夫活过来未必是件坏事。
这样一来就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包括跟他走么？”
“有何不可？”我反问道：“这样一来，大家都得到了幸福的结局。”
“我和约瑟夫能继续彼此的梦想，陛下还有他的国家也将迎来全新的皇储，西边的局势也不会再动荡，一切都这样好起来了呢~”我嗤笑道。
如果当时死的是我，而不是约瑟夫，想必这个世界将非常美好，然而这个世界就没有当时。
约瑟夫的死影响了太多人了，他若是能回来，自然太好不过了。
“真的么？”
杨翔吃着炒蛋沉住气的对我反问道：“你跟他走后，我们该怎么办？你有想过这个问题么？”
“当然想过啊。”
“无非就是，柠檬继续待在白皇城完成她的学业，她来维也纳找我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爷爷能继续捣鼓他的新式教学，你们的话。”我翻了个白眼，不屑的哼哼了一声：“反正你小子迟早去国外留学，谁抛弃谁还不好说呢，云小酒肯定没问题，他是乐天派，某贵公子怎么样都无所谓吧，反正他啥都有。”
“这世上并不会因为少了谁，而导致地球停止旋转的。”我语重心长告诫道。
能有什么问题？肯定没问题！
“那若叶娴呢？你就没想过她么？”杨翔目光中带着某种令人陌生的情感。
“为什么突然提起她？”我不自主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你自己心里清楚。”
“人家若学姐人美本事大，那用得着我操心？说不定她早就有自己的想法了。”我只想了解这个令人心烦的问题。
干哦！怎么好端端的提起她？可提起就算了，那心情忽然间变得这么的奇怪了？
“是么？”
“她说过，她想开间花店的，大不了回趟四川老家，那里还有她的爷爷奶奶……”
可是……
这样也太孤单了。
“真羡慕你的坦然，晓淡。”杨翔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你不也挺坦然的。”我毫不犹豫回怼道：“明知那姑娘会死，那搁这做着无用功，还莫名其妙的来到了白皇城。”
明明是走学医的路线，却来白皇城学起了画画，这特么算是什么啊？合着先学画画再去做别的事情，有特殊buff加成？
“并不莫名其妙。”
杨翔摇着头解释道：“因为我跟她说好了的。”
“啧！”
虽然我不清楚他们彼此约定了什么，但我此时此刻只想咂嘴一声。
‘艾格，约定好了哦！要完美的完成这场演出！’
“虽然我很讨厌成为一名医生，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杨翔淡淡的说：“能被他人需要，真是件幸福的事情。”
“就不怕她哪天化成女鬼缠绕在你身上么？”我浑身打了个激灵。
真可怕！这个男人油腻起来，真让人恶心，瞬间饱了！
“可这样好歹我是目标坚定，而不会和你一样。”
“你不懂。”
“我们都失去过最好的朋友，或许这就是孽缘吧。”
“人家约瑟夫还活得好好的呢。”我冷眼看着他。
“这种屁话你自己都不信吧？”
“……”我看向了别处，懒得争论这个话题。
“你有想过某一天若叶娴学姐离开了你么？”
“……”
“别这么看着我嘛，她看着就知道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女性，一旦确认她没那个资格，或者说继续待着只会带来不愉快，肯定会走的彻彻底底的。”
“说不定她经历过呢。”杨翔叹了口气。
“你呢？为什么明明要为了那个女孩学医，却跑来白皇城当了个吊车尾班长？”我重新捧起桶面边吃边想着若叶娴。
有时候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约瑟夫捞起我这个问题少年后，我有一天会阴差阳错捞起一个问题少女。
“因为是约定好的事情了。”杨翔再一次重复这句他说过的话。
“你说的这个谁懂……”
没等我喷完，一本夹在了不少零碎素描纸的泛黄笔记本从他手中递出。
“看完可别笑。”
杨翔警告道：“不然我明天就去找若叶娴，说你初三的时候偷拍过她。”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