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了一个故事,故事里的一个角色写出了第二个故事,紧接着,第二个故事里的某个角色又创作了第三个故事。当然,归根到底这些故事的作者都是位于最上层的我自己。但往下挖到第九层以后,我明显意识到事情已经不太对劲了。』
『倒也没有发生什么灵异事件……小说故事里的人物并没有钻到上层来吃掉我的意思。但随着故事层数的增加,我清晰地感觉到下层剧情的发展正在逐渐超出我的判断。一些平时我根本不会写出来的剧情被我……或我笔下的人物写了出来。而一些我原本打算写出来的剧情,我却无论如何都写不动了。』
『如果要打个比方的话,只写一层故事时我像是在挥舞一根棍子。我想让棍子的尖端指向哪里,它就能指向哪里。而写到第九层以后,我觉得自己像在挥舞一串九节鞭。和九节鞭的运动轨迹一样,剧情发展的自由度得到了极大的扩展,但这些自由度似乎并不属于我。它属于我笔下每一层故事中的每一个故事创作者。』
『比如说,第三层故事里的某个地方起了一场森林大火,困住了对主角来说很重要的的一只小鹿,我可能会倾向于写出一个主角成功解救小鹿的剧情或是直接创造一场大雨把火扑灭。但创作出第三层故事的那个角色被我设定为一个善于写虐心故事的人,因此以上剧情并不符合(我所设定的)他的写作倾向,所以,最终……第三层故事的那只小鹿还是死掉了,主角痛哭了一场。而这一切,归根到底依旧是我写出来的。』
『这是「想写却写不出」的情况,相反的案例同样存在。由于每一层故事中的创作者的性格都不是完全和我吻合,为了符合我对他们的设定,如道德观价值观之类的,我不得不创作了一些以前的自己根本不愿意写甚至想都想不到的剧情。所以我现在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我在创作一个「有很多层」的故事,还是我笔下的这些人物真的在自主创作一个又一个故事。』
——佚名 2017年11月11日
回去的时候脚踩到了很滑的地方摔了一跤,但很遗憾,我没有受伤。
奇怪。
为什么要用“很遗憾”来形容?
难道我很希望自己能在这里把脚崴了?要知道,在大冬天的荒郊野外独自一人失去行动能力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让我产生这种想法的可能是一个听起来很荒唐的观念——
“万一遇到真正的危险以后……小明会出现拯救我呢?”
毕竟主人遇到危险的时候数码宝贝就会进化不是吗?
虽然有可能会错误进化成丧*尸暴龙兽。
哎——
摔倒的我没有选择站起来,而是一鼓气直接仰面躺在雪地上。
盯着逐渐变暗的天色发呆。白天还是阴云密布大雪纷纷,现在天空中的某些地方却已经能隐约看到星星了,真是奇怪。
不知道那个冬季最醒目最容易辨认的星座在不在刚好能穿透云层的位置。
搜索了一圈,它不在。
它其中的那颗参宿四也不在。
自然而然的,冬季大三角也不在。
那个理应躺在我旁边并瞬间了解“两个人躺在地上看X季大三角”是什么梗的人……也不在。
呲呲呲……冷冷,不该躺下的。
我抱着胳膊起身。远处地平线的山尖戳进太阳的轮廓,把它修成了贪吃豆的形状。从那里投射过来的橘光给人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显然不足以提供温暖。
我重新踏上了回家的路,这一次是真的有点着急了。
周围的景物逐渐阴暗了起来,冷风吹得脸颊又冰又疼。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终于又走到了存在些许人烟的地方。
啪嗒,啪嗒……
天色过晚的缘故,路灯很应景地在我面前点亮。
虽然只亮了三分之二。
这些破旧路灯的投射范围小得可怜,看起来只能让地上多出两串缩水的糖葫芦。我打量着四周低矮而又脏兮兮的旧建筑,有些早早就点了灯,而更多的建筑……门窗到现在也依旧是黑的。
心里面突然咯噔一下,我低头捂住胸口。
双腿也开始有些发软。
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和想法把我吞噬了。
白天来的时候大大咧咧没有在意,到了晚上我才意识到……
我是一个女孩子,一个身体柔弱的女孩子。
我是需要格外注意自身安全的。
之前一直和小明形影不离所以没有在意,但如今小明不在了,我却把自己折腾到了需要一个人走夜路才能回家的境地。
要去最近的公交站必须穿过这里,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虽然有点晚,但现在的我,终于开始用自己从未使用过的角度打量着眼前的世界了。
右手边有一个个漆黑的胡同入口,远前方的马路边突兀地停着一辆平静的面包车。
我就直说吧,我害怕了。
两条弱不禁风的小腿有点微微颤抖,心跳似乎没有明显加快,但我能清楚地听到它跳动的声音。
为什么会有女性因为出租车里的味道奇怪就跳车?
为什么会有女性因为看到陌生大叔打电话说“下一站就交货”并无意地瞥了她一眼就向列车员求救?
为什么会有女性上了个厕所以后就紧张得再也不喝自己杯子里的东西了?
以前我以为是她们太敏感,太自作多情。
我错了。
直到我亲自变成了女生,直到我能站在女生的角度重新审视这些事件以后,我才切身体会到了她们的感受。
我当然明白这种概率极低,但万一呢?
万一呢?
我现在……是个女孩子……
看了看那些黑漆漆的地方,又看了看那台停在路边的面包车,我开始胡思乱想。
一种想哭出声的冲动袭击了大脑,但没有攻破理性的防线。
哥哥……
我开始小步快跑。黑漆漆的面包车越来越近。
边跑边张望,确定马路上没车,我直接穿过马路跑到马路对面,这都是为了绕开那辆面包车。无论如何我都没有从它车门旁边经过的勇气。
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这只是一个开始,在从此以后的人生中,所有停在路边带有侧门的小型车都开始令我感到战栗不安了。
我的步子逐渐变快,气息开始紊乱。女孩子的身体跑起来扭扭捏捏的,没法像还是男孩子的时候一样使出全力。
啧……
为什么你会突然不见呢?
小明同学。
在我需要你的这个时刻……
你又能否现身呢?
像一个……英雄一样。
!
远前方又出现了一辆车。
它的头顶有一条刺眼的红光,而红光的另一边……是蓝色的。
警车向我迎头驶来,最终在我的面前缓缓停稳。我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既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车门打开,副驾驶座位上身着藏蓝色制服的人下了车。
“别跑了,孩子。”
穿着制服的陌生女人说。
见我正在用手背擦眼泪,她掏出了手帕,同时又用另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跟我回家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