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况下,如果作者所创造的叙事是分层的,比如第一层叙事控制第二层,第二层控制第三层,那这个叙事结构就必然是一条单向不可逆的叙事链,这种链条看似很危险,实际是十分稳定的。』
『真正的问题在于,我们身处的叙事层已经明显受到了下层叙事的侵蚀,从你我皆知的那个快递,到土壤里突然出现的化石,再到那些本不该得到证实的「物理现象」。嗯……在座的各位有多少人有编写程序的经验?请举下手……哦这么多?很好。如果用程序来打比方的话,这就好比一个等级较高的子程序A和下一级的子程序B产生了双向的连接,子程序A可以调用子程序B,而子程序B的反馈也会影响子程序A的运行。』
『一个大胆又诱人的问题出现了,是否可以通过主动创造自己想要的叙事层「B」,将其与我们的叙事层「A」连接,进而达到「间接」修改我们的世界的目的?』
『答案是否定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身为叙事层「A」中的个体,我们不清楚自己创造的哪一个「B」会和我们建立双向的连接进而影响我们的世界,即这种现象并不受我们控制。想必……这是受凌驾于我们的这层「A」之上的上层叙事所控制的。所以截止到目前,我们并未观测到任何成功案例。想要通过写作来修改自己的世界,目前看来依旧是没有可行性的——哦没关系的,请说……』
『是的,没错,递归……这位新人很敏锐地提出了一个问题,这也是这次讲座在后面会提到的内容。递归是「程序自己调用自己」的情况。如果某个人有直接描述自己所在的叙事层的能力,能够形成一个叙事闭环,那会产生怎样的后果?这个闭环好比一个首尾相连的箭头,对没错,就像Chrome的刷新图标一样。我们称这种递归为「叙事递归」』
『叙事递归是一种更加不切实际的假想。我先向各位提出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真的具有通过叙事「直接」修改自己所在的叙事层的能力——其实这已经很荒唐了,我们只是假设而已。如果他有这种能力,那他该如何描写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呢?编程时使用递归的一个重要前提就是要给出程序的「改出条件」,告诉程序「直到何时」应该停止自我调用防止电脑卡死。可叙事层没有这种改出条件,一旦我们所假设的那个人开始描写自己,那他所在的叙事层就会被没有「改出条件」的无限循环描述所壅塞。』
『从以上信息我们还可以推出一条新的结论,那就是叙事层作者本人是不可能出现在该叙事层中的,即便能够出现,那也只是他所设定好的本人「投影」而已。如果他真的存在于自己所叙述的世界,一旦叙事视角移动到他的周围和他产生互动,整个叙事层便会因为叙事递归而崩溃……』
——▉▉部培训讲座,Dr.▉▉▉
人生以来第一次坐警车,还额外蹭了他们一顿饭……
他们没有对我“离家出走”的事情严格盘问,只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并试图安慰我。显然是把我当成一个离家出走的逃学少女了。
我尝试借机向警*察描述小明失踪的这件事。但不出所料,一旦提起它,喉咙的振动就好像被抹平了一般。
放弃了……
在和他们的后续交谈中我得知:我和警车的遭遇并非偶然,因为上午有人报了案。
我怀疑是班主任干的,理由是他本人亲自到派出所接我了。
前脚刚被问完问题,他后脚就到了。
和其他人一样,见面以后他也试图安慰我,说了一些“高三压力大是在所难免的,有困难就和我讲”之类的话。后面的内容我没记住多少,只记得身体一直在重复地表达感谢和歉意。我生下来就带着怕给别人添麻烦的体质,当时那种情况属实令我坐立不安。
尽管如此,这群大人却一个都没有责备我,而是纷纷和我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下次遇见什么事情一定要先找大人寻求帮助才行。
像是成年人会说出来的话。
他们这样回复我,一方面是怕“心理状态不稳定”的我“受到更多刺激”,另外一方面,可能也有怜悯和关爱的成分吧……
可我连把遇到的问题说出口的能力都没有,又该怎样向别人求助呢?
我垂下头,又恨又委屈。
恨是恨自己能力不够,委屈是为自己不能把困难说出口而委屈。
“又哭了。别哭啊孩子。”身边的人赶紧弯腰。
接下来就是被送回家的环节。
出于“不能让别人看到我从警车上下来”的考虑,老班坚持要开他的车送我。
像是成年人该具有的情商。
车很稳,光点在玻璃上平滑地倒退。我盯着外面的斑斑点点发呆许久,却不知道自己因何发呆。
窗外,每个大厦都有数不清的小窗格,而其中每一扇亮的都意味着里面有一个人或一群人在忙碌,今天对他们而言可能只是和往常毫无区别的一天,但对我而言,已然是沧海桑田了。
明明昨天我还在医院里……
明明昨天的这个时候我还能和他面对面说话……
还有接吻……
我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记忆很真实,但结合现状以后……又十分地令人迷茫。
明天该干什么?
大脑朝我丢出这样一个问题。
是啊,明天该干什么?
继续逃学应该是没有希望了。
但我绝对不会把人生的鼠标放在“放弃寻找小明”这个按钮上哪怕1秒。
绝对不会。
可面对现在这种情况我又能怎么办?其他人无法理解我的行为,我也无法向他们求助……
下了车,我再次向老班道谢,目送他的车离开。
所以说我所面对的是个死局?小明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不行。
我不承认,就是不承认,我绝对不会承认的……
“嘿!”
有人在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吕雨萌。
常服啊……
想不起来上次见到她穿常服是什么时候了,反正肯定是很久以前。
“你俩商量好的?”我问。
真就无缝衔接怕我出事呗?
“我和我家里还有阿姨说打过招呼了,今晚我住你家。”她的眼睛眯成了弧线。
见我站在原地不动,她一把拉过我的手拖着我往前走,仿佛是我要住进她家而不是她要住进我家一般。
对哦,她是知道我家在哪的……
都差点忘了……
我出神地看着她的背影,就这么被她一路牵到了家门口。
“你饿不饿?”熟练地找到了拖鞋的位置,吕雨萌一边换鞋一边问我。
“这样啊~”
得知我不饿而且也没心思吃饭,她放下自己的大号手提包,“那一会要不要……一块洗个澡?”
“嗯……”
听到这个问题我思考了几秒。
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