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怎么也变成女孩子了?”
而且还是个白毛蓝瞳。
“你分化了?”我接着问。
这个双手捧着我从自助机买来的热饮在大衣里缩成一团的白发少女并没有说话,也许她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从寒冷中恢复。
“呲溜。”喝的声音。
似乎是因为过于温暖舒适,她随后发出了一种难以用拟声词形容的叫声。听起来像“呜”,又有点像“噫”,但好像还有点“嘤嘤嘤”的意思。
总之……
禁止卖萌!!!
我很确定她以前是个男人,这副身体里面是一个男人,那个男人。
但是她真的好萌啊魂淡!
按理说分化是不会改变一个人的发色的,而这个从未见过的白色头发……是我认错人了?她真的是一个与文学部那谁谁无关的无辜少女?
“是你在找的人把我变成了这样。”桌子对面的少女突然开始正襟危坐,“那个,嗯,你知道的……那个名字都不能提的人。”
“伏……伏地魔?”
“这种时候还开玩笑。”她的眼皮垂下一半,“我看你根本就不想找他。”
“他为什么要把你变成这样?”
我随即意识到这对她而言好像是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呜!
少女突然把手捂向了下半身的某个地方,仿佛有什么痛苦回忆被唤醒了。
所以说,她为什么会被变成一个女孩子——难道!?
我捂住嘴,上半身缓缓向后远离,最后靠在座位靠背上。
皇宫里的那个……你知道的,为了保证妃子们的安全,确保她们不被身边的人……
“太监?”
这两个字我说得很轻,几乎是只做了嘴型……
“不是!!!”她猛地一下站起来,随后又带着越来越红的小脸缓缓坐下。
“我现在可是……纯正的女孩子。”她扭扭捏捏地用双手重叠按向自己略有起伏的胸口,眼睛害羞地瞥向一边。
有点肉麻括弧还有点恶心。还好她刚才这句话没有用“人家”自称,不然破坏力真的是太强了……
“为什么头发要换成白色?”我问。
“因为我喜欢白毛。”少女用手指挑了挑自己垂在胸前的头发。
啊……这就毫不掩饰地承认了?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那……为什么穿着夏季校服?”
对方依旧毫不掩饰:“因为我觉得夏季校服很可爱。”
“我明白了。”我用手指指向她,“真正的原因是——你自己就是想变成女孩子!”
“两种原因都有吧。”她轻描淡写地说,“反正最后我同意了。”
行吧……
“当女孩子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你会想要成为女孩子啊。”我把头枕在一条手臂上,手指在桌面上画着我也不明白是什么的图案。
我说女孩子个子矮、力气小、上厕所要排长队,情绪容易波动,一点小心事能困扰好几天。虽然能穿可爱的衣服,但可爱的衣服要么很冷——
说到这特意瞄了她身上的夏季制服一眼。
——要么穿着不舒服不方便。虽然女孩子可以获得好看的外貌,但那需要付出海量的打扮时间,而且这种付出几乎是每天每天每一天都要做,从起床睁眼的那一刻起,一直到入睡前的最后一秒……
“女性衣物的口袋很小,基本装不了多少东西,出门在外离不开手提袋或者手提包——”
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抑制不住批判女性身体不便之处的欲望,说起来竟没完没了了。
“——买包包又会花掉原本不用花的那一份钱。对了,何止是包包,我刚刚还忘记说化妆品了。还有……还有卫生巾也是。这些东西都不得不买,根本离不开的……说到卫生巾,哎……如果这是一个单纯用钱就能解决的问题的话,花再多的钱我也不会抱怨了……”
“女孩子在深夜还得时刻留意自己所处的环境,单独一个人打车的时候会非常害怕,而坐人满为患的公共交通还有可能会被偷拍裙底或者直接被坏人吃豆腐……”
“要受十月怀胎和分娩之苦,要承担难产、乳腺癌和宫颈癌的风险,要排队预约hpv疫苗。明明是受苦受罪,找工作的时候却还是会因为这些事情被差别对待——”
“那个。”对面的少女弱弱地举手打断,“话题是不是有点……”
“你先听我说完!”
“嘤!”对方的上半身猛然一震。
“抱歉。”我把手伸向自己的额头**着,“对不起……”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突然变得这么激动?是因为找到了传声筒?
深呼吸,平复情绪。
“女孩子的所有这些痛苦,都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我说,“刚刚分化完的那段日子我确实想不明白。为什么明知道怀孕分娩给自己带来的苦难这么大,还是有大量的女性前赴后继地往这个坑里跳?女性的生活已经如此不便,为什么还要给自己增加麻烦?”
“现在我明白了。”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因为她们,找到了值得自己这样做的那个人,那个特定的人。”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刚刚获得新身体的时候我曾经无数次思考过一个问题:我现在和未来是否会愿意和一个男人结婚生子?当时的我给出的回答是坚决的否定,现在也是。”
“但有一个人例外……如今我猛然发现,只要把问题的前提换成这个人,之前所有的‘No’,竟然都可以换成‘Yes’……”
“只要这个人存在,我对女性身份困难之处的不满,也都不算什么了……”
“所以我才来找你。”我很认真地直视着她的眼睛,她也毫不回避地盯着我。
她,之前应该用“他”称呼,一定和小明消失这件事有关,即便真的无关,她也肯定对此知道些什么。
我把右手按在胸口:“我的性格让我说不出天花乱坠的表述,我的羞耻心也不允许我说出那种句子,但是现在我真的明白了,这个人就是现如今我生活下去的全部动力。”
很奇怪,刚才讲话的时候原本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毕竟这段话已经算是半个表白了,可理性竟然罕见地把流泪的欲望压制了回去。
短暂的沉默。
“感觉好些了吗?”
见我似乎说完了,她说出了几分钟以来的第一句话。
可能是看错了,我总感觉她在……欣慰地笑?
“嗯。”我双手放在膝盖上,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现在想说什么吗?”
“什么?”
“柠檬。”她说。
“啊?”
我没听懂。
她一边发出轮流跺脚的声音一边提高音量:“流泪猫猫头吃柠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