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洁的新校服在阳光下焕出亮白的光彩,笑着的他如一颗平凡而闪烁的星星。
穿好鞋子,背上那被整理好的背包,一切准备就绪。潺潺的流水声,一直送他到门口。
“我上学去了,蓝!记得今晚不要减我饭量啊!”
他朝着屋子里又喊道,挥了挥手。接着,“吱唰”一声,门被关上了。
他在那条熟悉的路上行进。
他的家在这座海滨城市的很远的边缘,整个山林,以及山林下所有古老屋苑、堤岸等都属于私人所有。在不知道多少年前,这里本来有着一个氏族的人烟,不过,时光流逝,现在还在这里居住的,只有极少数了。
于是,晴天的这里的早上总是弥漫着一种属于阳光、青草和小溪的静谧。但除此之外,人在阳光下的影子从不多见。
在这里向西眺望,会看见很远处高高的建筑像笼罩在一层永远也看不清的薄雾里,依稀有些大致性轮廓让人知道那是城市的产物。至于近一点的建筑,也要走过平桥,沿着一条贯穿整个枫叶林的不宽的小路前进到尽头,才会看到它们的身影静静地耸立在另一端彼岸。
但是,为什么那些建筑里面没有任何人居住呢?他并不了解。他只知道,他将要在里面度过三年的高中就在它们的后面。
他步过平桥后,眼前的枫叶林如往常一样正开始褪去夏末的青碧,泛出微微橙黄。繁茂开始老去,不时留下稀疏的空隙斑络出如三年前漂浮着白云的天空。
三年来,这里陪伴着他走过每一个上学和放学的日子,彼此间早已酝酿出毋须言语的默契。在默默的脚步声中,初起的秋风不时摇缀出一片片默默的问候与祝福,以及来自心底里的美好回忆。在走进渺无人烟的那些建筑群前,斗亚的心都是满载欣悦的。
越过无人区,然后在宛如无数豆腐块的现代化民住区里蜿蜒穿行,忽然眼前开阔起来,一座庞大的灰蓝校园缩进他的视野。
那是一座现代化的钟楼式校园。校门口大开,三三两两同行的,推着自行车独自行走的,笑着的,紧张的,如一群群聚窝的蚂蚁仔,热闹而又充满朝气。
这就是高中啊……
斗亚不由得赞叹起来,一边四周打量着一边往学校走去。
“喂——!”“哎呀——”
很不幸,斗亚撞上了一个人影,向后踉跄了一步。等到他恢复正常视野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住了四个穿着西装的魁梧黑人。
“喂,小子,你走路不带眼睛的吗?竟然敢撞上我们的少主?——快点向我们的少主道歉!”其中一个黑人站了出来厉声道,洁白的牙齿吐出的竟然是流利的中文。
“啊,是——是吗?对不起啊。”斗亚笑了笑,说。
“什么?”另一个黑人立刻叫了起来,“小子,这就是你道歉的方式吗?还是你需要我稍微给你上一堂课?”
其他黑人也向前挪移了一步。
“嘻嘻,可是我已经说了‘对不起’啊——”
“你是在戏弄我们吗?——”
“够了。”
一把沉稳得让人想起已冰封千年的磐石的声音穿透黑人的后背,传入斗亚的耳里。
接着,是一个逆着光的高瘦身影。
那仿佛是无数少女梦中骑着白马的王子。
挺拔的身材,优雅的着装,俊朗的脸庞,爽逸的半长发,高而笔直的鼻梁,还有一双透着万变不惊的稳重与高傲的亮蓝色眼睛——
这是一个多么优秀而完美的男人,连四周的人流都不禁被他吸引过来。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王子般的气质则足以成为让每一个看见他的人会不自觉多看几眼的理由。
但是,这些人很快就会奇怪与惊讶起来。因为,不知为何,他们忽然泛起一层针刺般的冷意。
于是,再没有多少人敢直视他。几乎每个围观的人都匆匆走开。
除了斗亚。他一直看着他。
“少主——”
四个黑人立刻恭敬地弯了弯身子,视线下移。
但他仿佛没听见,只是与斗亚对视着,目光平稳而带着一丝高傲。
“原来是你。”
良久,他那低重而冷傲的声音从仿佛没有张合的嘴唇里哼出来。
“我们走。”他说,转身就走。四个黑人一声不吭,马上跟了上去。没有一个人敢回头看斗亚或稍稍抬高一点视线。
“原来是我?”斗亚迷惑地看着他的背影,“我什么时候见过他了?”
想了一会儿仍记不起来,斗亚立刻就把它抛诸脑后,又欣悦地打量起校园来。
看到他的人,绝不会认为刚才有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这些人也不知道——
这是他第一千零九十五次走路撞上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