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没有老师来呀……”
“这节不是历史课吗?难道改成自修?……”
“感谢上天,又给我一节课的时间来睡觉!”
教室里,人群开始躁动起来。原因是:离上课铃打响已经五分钟了,应该来的老师却还没有见踪影——尽管对大部分人来说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于是,人群的嘴巴自然而然地开合起来。他们全然不知,教室外一阵脚步声现在才缓慢而至。
长长的走廊在阴明交织中像是条沉淀着时光痕迹的隧道。不知道属于谁的脚步声不仅缓慢,而且悠远,在没有规律的落地声中轻响着奇妙温柔的音拍,仿若一个超脱世外的游子正梦游于时间的长河之上,无须刻意的随性如一片始终洁白的浮云。
不难想象到,那是一丛蓬乱的头发,那是一副像永远也睡不够的脸,那是一个总是懒洋洋的投影。
而现在,这丛头发,这张脸,这个投影的主人就将要把他具体的面目呈现于所有人的面前。
就在这个时候,斗亚忽然将久未挪移的目光放到教室的另一边。
他觉得似乎有首不知名的催眠曲像是在翻涌着的大海下柔柔飘然的水草一样,隐约不断地飘入他的耳里。他再仔细听了听,可是催眠曲的音拍已经消失不见——而在教室的门口,已经多了一个歪斜着肩的年轻人。
这个突兀出现在教室门口的年轻人立刻就让斗亚感到奇怪。
因为他看上去长得很白净,可是身上穿的白衬衣却和他的肩一样歪歪斜斜——仔细一看,还不难发现他的白衬衣的领口处的两颗纽扣已经不翼而飞,只留下几处胡乱支着的线口。
而且——这是让斗亚觉得最为奇怪的地方——他的眼睛明明是很好看的碧色,却在耸拉着的眼皮下染上一层迷眬不清的光芒。
这是谁呢……
出现在教室门口的年轻人有点茫然地站了两三秒,直到教室里的人都注意到他的存在,他才用手挠了挠蓬乱却如云朵一样凝实的棕发,如梦初醒地用有点含糊的声线说:
“好了……我来了……”
教室马上安静了下来。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在害怕,而是因为他们都感到愕然。
他们感觉今天准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要不然为何在一个上午之内陆续来了两个奇怪的人?
一个已经让众多男生够受了;而另一个却是位像足有一个月没有睡觉的历史教师——而且看上去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难道上天也有恶作剧的闲余吗?
只见年轻教师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中,开始像梦游一般踏着深浅不一的脚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着哈欠前进。他的右手拿着的是一本似乎随时会从手中脱落而下的历史教本,但无论他的手怎么晃悠,历史教本就是不肯从手中脱落。这让很多学生不禁怀疑那是强力胶水在作怪。
不过,对于一些胆小的学生来说,历史教本的命运并不是他们关心的焦点。他们更关心的是:年轻教师会不会摔倒在地,一睡不醒,从而造成这所中学的第一宗教师因睡眠不足而走路摔倒致死的案件。
而事实上这真的发生了。
当时是这样的,因为在去讲台的路上,他必须要跨上一个阶级。可是这对于一个近乎神志不清的人来说是种严峻的考验,而且是几乎过不了的考验。
更何况,他的身材很高,腿很长——通常这种身材的人下盘都不太稳——所以当他的皮革靴子如期而至地撞上讲台梯级的一刻,他的身体也如期而至像长长的钟摆一样往前摆……
“哎……呀……”
可怜的是,他连发出的惨叫声也充满意犹未尽的睡意。
几乎所有人同一时间爆发出了笑声。
但这个年轻的教师似乎一点也不急着起来。他还顺便闭上眼躺一躺,才颤巍巍地,艰难地支着地站了起来,慢吞吞游向讲台的正中央。而且看他依然迷迷糊糊的表情,就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
接下来由于年轻教师的[挪步]过程漫长得足以让所有人都笑累了,所以当他正式面向学生们的时候,教室里只剩下一些零碎的笑声了。
“嗯……”年轻的教师费力地站直了身子,翻开了历史教本看了看,又挠了挠头发,似乎企图让大脑开始运转。
“嗯……大家好,我的名字叫十棐……”过了一会儿,他说。
“我……就是你们的历史老师。”
此时,一阵懒洋洋的风从窗外吹来,拂过斗亚的脸庞。他对他,感到有兴趣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