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林中小径,道路的确如赫尔曼所说,有人工打理过的痕迹,还算工整,但却掩盖不了它曲折狭窄的事实。各族的马车(兽人是狼车)虽然在造型上有所不同,但大小相差不大,在这条小路上行进,两个车轮差不多刚好压在路的左右两端,难免磕磕碰碰。
另一条大路是要绕开这片树林的——在旅人的地图中只有那条大路,而没有车队现在正在行走的小路。个中缘由已经不可考,到现在已经很少有人问路这条小道,像这样规模的车队经过,是它少有的来客。
车厢内的光线暗下来得很快,虽然天色似乎已经接近黄昏,可就在十分钟前车内还是比较明亮的,现在却需要点亮油灯才能看清事物了。感觉就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奏,乌压压的黑云忽然将大地笼罩一般。
“这是要下雨了吗?”牧诗雨看着紧闭的车窗,很想打开看看,却又碍于坐在案几边看书的蜜雪莉雅,不敢轻举妄动。
“没有,天气晴朗。”蜜雪莉雅头也不抬的答道。
“可是天为什么这么黑?”牧诗雨见蜜雪莉雅的注意力似乎集中在书上而没有在这边,于是挪动脚步,靠近窗户,悄悄伸出一只手去。
“是被树枝遮挡了。”
蜜雪莉雅依旧没有抬头,可牧诗雨的手触碰到窗框的一瞬间便缩了回来,指尖就像被细细的针扎了似的传来阵阵灼痛。牧诗雨把手指放在嘴边吹了吹,用另一只手捏了捏,又感觉不到任何痛感。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泪珠,牧诗雨疑惑自己为什么变得这么脆弱,只是这样小小的疼痛居然会感觉无法承受。
狠狠地瞪了一眼一脸淡然似乎事不关己的专注地看着书的蜜雪莉雅,牧诗雨只能暗暗吃下这个闷亏,回身坐到床上,随手拿起一本书无聊地翻了起来。
忽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牧诗雨将视线从书上抬起,偷偷地瞥着蜜雪莉雅。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果然,不是错觉,蜜雪莉雅的视线始终不曾有过丝毫的移动,书也一直停留在某一页不曾翻动。
顺带一提,那本书是《让你肚子笑到痛的笑话大全》。
“……”
所以,既然是掩饰的话,为什么不找一个更正经的书啊!牧诗雨无语地想。
蜜雪莉雅的确没有在看书,她的思绪甚至没有在车厢内。在车队进入这片树林时,她的识感就已经放了出去。另一个车厢内,洛兰也做了和蜜雪莉雅相同的事情。
她们都在探测这片树林。
并非是她们谨慎,一般探测某片区域这种事都是交由洛兰来做的,蜜雪莉雅只需听取洛兰的报告即可。但这次不一样,一个奇怪的现象引起了蜜雪莉雅的注意——或者说,任何精灵只要来到这,都会被这个现象引起注意。
死树。
这片树林里的树,全是死树。
所谓“死树”,并不是一般意义上枯萎了的树木。在精灵一族看来,万物皆有灵,尤其是自然界的一切,包括河流、石头、甚至枯骨。“精灵是大自然的宠儿”这句话一点不假,他们天生可以与任何事物交流、沟通,事物的灵性越大,与精灵产生的感应也就越强。
如树这一类的植物,灵性是仅次于动物的,与精灵的感应自然非常强大。通过一棵树,精灵可以知道这附近地区许多有用的讯息,而许多树聚集在一起所连成的讯息网络,更是可以让精灵掌握整片树林的动静。因此,只要在森林中,精灵可以说就是无敌的存在——这也是千万年来精灵族数量虽少,却能在大陆上稳稳立足的根源所在。
而在这里,蜜雪莉雅和洛兰与树木无法产生任何的感应。这些树从外表看上去枝繁叶茂,却无一不是死气沉沉,从中感受不到任何的灵性,与它们的交流亦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在精灵认为,这种无法得到回应的事物,是死物,毫无疑问,这些树都已经“死”了。
这种情况蜜雪莉雅和洛兰都不陌生,甚至不久前她们才经历过,那还是在黑山龙峡的时候,击败亚度尼斯之前。
黑山龙峡,在亚度尼斯死亡之前,是天奇大陆上唯一的一块“死地”。那里的“死”,究其原因是由亚度尼斯的黑暗魔气侵蚀所致。亚度尼斯死后,魔气已经弱了许多,若再经过细致的净化,这片唯一的死地也将消失,彼时天奇大陆上将再没有任何死地的存在。
——在进入这片树林之前,蜜雪莉雅和洛兰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没有人会想到,在这样一个远在黑山龙峡封印之外的地方,居然还会存在着一块不为人知的死地。而现在,除了身为精灵的蜜雪莉雅和洛兰,还没有人察觉到这里的异常。
车队依旧有条不紊地向前行进着,身为中廷帝国使者的赫尔曼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在队伍的最前方带路,而车队的后方便是人类的军队。可以说,整个车队都在人类的掌控中,发生任何事,他们都能最快做出反应并参与其中。
轻易地便嗅出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现在的问题是,这片树林是如何变为死地的?
死地是没有灵性的区域,也就是说只要把这一片地区的灵性驱逐出去就可以做到。但说起来简单,就精灵族所记载,能做到这一点的其实只有魔族。魔族天生散发着一股魔气,这是一种死亡气息,强大的魔族如亚度尼斯,其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魔气便可影响整个天奇大陆,即使被封印,也能使得绵延上千里的黑山龙峡寸草不生,灵气尽失。
人类倒是有一种名为巫师的职业,可以抽取生物的生命力,使其枯萎死亡,但是这片树林虽然已经“死”了,却仍然枝繁叶茂,显然和这种巫术造成的效果不同。在蜜雪莉雅所翻阅的精灵族典籍里有提到过“死灵术士”,也是人类中一种很神秘的职业,随身携带着一股死气,这种“死气”虽然能一定程度上驱逐灵性,但也伴随着枯萎的过程,更何况要影响这么一大片树林也着实困难。
或者,这不是人类所为?
想到这种可能性,洛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