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红渠街,马文小卖部里。
一个男子,熟稔自然的,冲着柜台后的叶清说:“小叶先生,来瓶可乐。”
“来个鬼的可乐啊!你一失眠的人,喝可乐也不怕乱了药性?来,矿泉水。”
“别呀,小叶先生。”男子苦着脸,赔笑起来:“这天气这么闷,不喝点可乐.....”
叶清淡漠的横了他一眼,很是决然的说:“矿泉水和牛奶,你选一个。”
.....
叶清虚着眼,很是解气的,看着男子一边苦逼的喝着农夫x泉,一边提着一大包药走了。
为什么解气?你们知道有一个词,叫‘迁怒’吗?
至于他为什么在这?
叶清仔细想了想,自给刚回来时,自家爷爷和师傅,那仿佛看狗屎一般的眼神。黑脸的汉子,默默地捂住了,自己那脆弱的玻璃心。
至于以坑师弟为己任的王淮鑫,那更不用说了。这孙子有时候,那是真特么的孙子!
叶清灰溜溜的滚回来时,就想着去医馆帮忙,好消磨一下时间。但沈正老爷子直接拒了:“神思不定,心有愤慨。别来医馆害人,自给清静去。”
然后丢了一本《药师如来本愿功德经》过来,老爷子很是不痛快的唠叨:“屁大一点孩子,哪来这么多弯弯绕的心思?治病救人,难得清静。定不下气性,趁早滚蛋!你个小兔崽子....看了就烦!”
眼瞅自家师傅,这不娴熟的傲娇模样。叶清也只能赔笑的,说着好话。当然了,心底还是挺暖和的。
后来,自觉人烦狗厌,惹了众怒的叶清。在马文老先生的建议下,很是识趣的,溜到了他刚刚开的小卖部里。
....
做完了一单生意,叶清把自己扔到了,店门口的竹椅上。趁着残夏的余韵,和昨日雨露的氤氲。
在这明暗正好的午间,叶清悠哉悠哉的,翻开了搁在腿上的佛经。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焰网庄严,过于日月;幽冥众生,悉蒙开晓;随意所趣,作诸事业....”
隐隐幽幽的佛言,缓缓的飘荡在喧嚣的街道上。
明黄温热的夕阳,撒着透亮的光。
少年,轻捧佛经,断断续续,若即若离的读着。
“喵~~”橘猫,打着不大不小的哈欠,抖着蓬松的毛发。慢悠悠的,晃荡到叶清脚边。然后,不紧不慢的躺了下来。
尾巴,一左一右的轻微摇晃。缓慢了,急匆匆的时光。
“这只臭猫....”叶清瞅着自家阿黄,四爪朝天亮肚皮的蠢模样。没好气的摇了摇头,伸手挠一下那柔软的肚皮后,就继续读起佛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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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韵歆搀扶着自己爷爷,一边走,一边倒竖着眉毛,没好气的叨叨:“爷爷,你怎么把店面,给那个庸医骗子看着啊?你好不容易寻来的养老地,别让那个骗子给破坏了。”
“哎呦,韵歆啊,慢点慢点。你爷爷这老胳膊腿,不像你们年轻人。走不了这么快....”马文老先生,苦笑的劝阻着自己的孙女:“还有,对小叶先生客气点。我之后又不是没去医院里检查,得出来的结果和小叶先生说的,分毫不差。哪是庸医啊~~。”
“我不管!!”少女慢下脚步,咬着愤恨不已的牙,不高兴的说道:“我们去别的医院看看!绝对是他们搞错了!
还有那个叶清,一个读初二的小屁孩,他的话能信?那什么医术,绝对是骗人的!”
马文听着孙女的说辞,呵呵的笑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就非此即彼呢?
我自给的身子,心里有数。天数所规,没什么可置气的。”
“爷爷~~!”
“好啦好啦,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总为难叶清那孩子。他和他师兄的医术.....算了,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你就记住一点,他,是有真本事的人。”
“.....”
就这样,祖孙两个,吊着保镖小郑。晃晃悠悠的,来到了自家新开张的店铺。却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注意。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若诸有情,众病逼切,无救无归,无医无药,无亲无家。贫穷多苦;我之名号,一经其耳,众病悉除,身心安乐,家属资具,悉皆丰足,乃至证得无上菩提....”
少年,坐在低矮的竹椅上,轻诵着祈愿的佛经。
窜过街巷的风,微微律动着衣摆。
西移的垂阳,洒下渐渐昏黄的红芒。懒散憨态的大猫,卧在少年的脚边,打着些微的呼噜。
幽隐渐渐的梵音,宁静了红尘的喧闹。
恍惚间,他来到了菩提树底,仰望着星空。双手合十....
马文,静静的,看着这个与他,仅有数面之缘的年轻人。思索着,自己调查来的情报。
不由心下感慨:“身怀佛骨,心纳慈悲。血染琉璃身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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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于家。
陆北琴打开了书房的门,轻声的走了进去。
来到书桌前,看着桌子上杂乱的纸张,以及眉头紧皱的于韦林。她苦笑的摇了摇头:“我说你啊,至于和一个孩子置气吗?小叶是不是有真本事,你还不知道?”
“呼~~”于韦林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一边揉着酸胀眉心,他一边说道:“他的确是有真本事。但你说他是孩子?你看看这把。”
于韦林拿起一叠纸,随手递给了陆北琴:“这是上头,刚刚派人送来的。应该还是沈老爷子的意思。你好好瞅瞅,这就是,那个小王八蛋的事迹。”
“这是什么?”陆北琴神色有些不安的,拿出了一张照片。
于韦林瞥了瞥,就叹了口气的拿了回来。他慢慢的说着:“其实,那小子白天说的,还没有说完。”
墨江市的一方霸主,虚着神色不定的眼,看着手里的照片:“世界和平?太平盛世?别搞笑了,边境线上,哪有温情脉脉的和平?叶清和他的师兄王淮鑫,每年寒暑,都会被丢进军队的战地医院。
那一次,边境动乱。一场小型的局部战争,死了七人,重伤十五人。他们师兄弟作为副手,这枪里来,弹里去的,也救了不少人。说句实话,他们是这个。”
于韦林竖着自己的大拇指,语气坚定的肯定道:“但,凡世都有意外。他们负责的那名战士,还是因为各种缘由.....
你知道他们后来做了什么吗?”
不等自己妻子疑问,于韦林就自顾自的说着:“以杀止杀,以血洗血。两个年轻人,两个孩子。连夜穿过了封锁线,一人一把匕首,去给自己战友报仇。
八十人,一个粮仓,一个火药库。这是他们一个晚上的战果....”
于韦林,用着朴素的声调,朴素的语言,朴素的说着....震撼人心的故事:“这场让人触目惊心的行动,造就出了华夏,最年轻的武学宗师和准宗师。
他们被训话时,王淮鑫就说了一句:‘我和师弟没本事,救不了他的命。能做的,那就只有替他报仇了。’.....
英雄出少年、英雄出少年呐~~”
风,掠起了窗帘的一角,也吹起了桌子上,那张反盖着的照片:
清晨,在一个临时的墓园里。两个少年人,画着歪曲的迷彩,穿着血污满布的军装,背靠背的....睡在烈士的碑前。
残破的军衔,散落了一地。恍若诉说着,那疯狂的功绩。
那已经血迹凝固的手中,却始终握着一把匕首,一把黝黑哑光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