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江浚以南,此后南北江浚,尽数归你所有,如何?”戴晓飞轻拈杯盏,晃动着粘稠如血的酒,话语微醺。
‘送’之一字,有很多词法组织。
送别、送行、送走……等等,或是寓意挽留,或是慷慨悲歌,不胜枚举。
但在这,戴晓飞的意思很简单,就是‘给’,居高临下,不屑一顾的‘给’!
“戴先生,你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送?呵呵,好大的口气!”
徐豪自嘲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若戴晓飞是一个威亚甚重的长者,或是雄踞一方的大枭。以徐豪心性,不说唾面自干,但表面的恭谦,还是不会短缺。
但听着自己多年的目标,在如此少年的口中,竟是如此不堪,徐豪自然是怒了:“戴晓飞,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啊~!”
“好好说话!”王淮鑫扯着徐豪的脖子,直接将他的脸,按在了桌子上。外在温和,实则无比孤傲的王淮鑫,看着在自己手底下挣扎的徐豪,满是厌恶的说:“别特么玩威胁,懂?”
“呜呜--”
“行了阿鑫,谈事呢~,还不赶紧放开徐先生!”戴晓飞没好气的,制止了自己好友的暴行,但眼底的笑意,却是无丝毫遮掩。
至于,徐豪神色里,疯狂涌动的暴虐?呵呵,重要吗?
“不要老想着自己的主子。”戴晓飞放下酒杯,冷冷的嘲讽:“被揍了,就去找主子哀嚎,狗仗人势吗?”
“呜呜呜--”
“放开吧阿鑫,好歹在谈话,也要听一听他的说辞吧。”
……
待的重新坐下,也是几分钟之后了。
而此时的徐豪,却是不见一丝怒意。他淡然的,理了理褶皱脏污的衣服,然后微微苦笑:“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小觑不得。一唱一和,就为了扰乱我的心绪。磨心气,抽傲骨……”
徐豪竖起大拇指,有些感叹:“好心机!好手段!我徐某人,领教到了。”
听到徐豪的如此话语,两个年轻人,微变了神情。
王淮鑫收起了眼底的厌恶。
戴晓飞也敛没了神色里的轻松。
这是一个局,彻头彻尾的局。从王淮鑫写意风流,斩尽徐豪左右,到二人年少轻狂,激怒徐豪。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故意的。
目标只有一个:熬鹰!
熬鹰,不仅是熬雄鹰的心气,更是熬它的尊严!这种凭依骄傲而活的猛禽,甚至是人。看似尊贵,其实最好对付。
磨了他们的傲,就是抽了他们的骨!
年轻,所以受人轻视。这是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规则!更是所谓‘老人’,对后继者小视,甚重压迫的理由。
而王淮鑫和戴晓飞,就是基于此等缘由,激发徐豪的怒气以及傲气。本想再强行镇压,好趁此,强行抽去徐豪的傲骨!
但,到底是嫩了些,逼迫过当,反倒让徐豪这样的老江湖,醒悟了过来。
暗道声可惜,戴晓飞持拿起刚刚放下的酒杯,笑眯起眼睛:“徐先生,倒是好生肚量。晚辈佩服。自罚一杯,见谅。”
“哈哈,戴先生客气了。我可不敢添居长辈之位”感受着行李不断翻涌的后怕,以及那被冷汗粘腻的后背。徐豪没有接过话茬,只是遥遥的,和戴晓飞碰了一杯,饮尽杯中酒。
出了丑,喝了酒,万事莫回头。
这是一个态度,真正的,把戴晓飞视为同等层次的态度。
“王淮鑫、戴晓飞,还有那个叶清,想不到短短数年,竟有如此惊才艳艳的年轻人。
近十年的任侠之行,堂堂霸道之士,已经是惹人众怒。
你们现在,自顾不暇,又为何来我这小泥潭?”
“徐先生见笑了。”戴晓飞淡然的接过:“我们不过是只求自保罢了,何来任侠一说?
我们几个,是老老实实的读书过活。但,有人见不得我们好,为了耳根子清静。自然是只有,让他们彻底清静了。
我们不惹事,但更不怕事,您说呢?徐先生?”
徐豪神色微凛,有以不甚在意的口吻说道:“年轻气盛,自然是一大美事。但你们考虑过父母亲朋吗?”
言及父母亲朋,戴晓飞的手,微微的抖了一下。
而王淮鑫,也在蓦然间,眯起了眼睛。
徐豪依旧是温文尔雅,语气悠悠:“叶清的父母是菜贩,王先生的父母是教师和公务员,戴先生的父母,是编程码字的。我虽非是为人父母,但还是可以理解一二。
你们的父母,含辛茹苦的,把你们教育成才。总不能因为你们的任性,而......呵呵,不说了,不说了~~
哦对了,听闻王先生的事迹,皆是因为你的红颜知己而起,冲冠一怒为红颜,那女子倒是好福气啊~~!”
话音刚落,一阵气吐万里的如虎威赫,骤然笼罩!恍惚间,徐豪恍若置于群山孤岭,云月归隐天晓沉,虫蠡,在颤抖的哀鸣;飞鸟,匍匐着身子,不安的低声。
而他的前方,下山的饿虎,踱着缓慢的脚步,慢慢的走来......
“哎呀,多谢徐先生的关心。”
戴晓飞用轻快淡然的话语,‘惊醒’了徐豪。也冲着王淮鑫,微微的摇了摇头,让他收起杀意。
“呼~呼~呼~~”徐豪微微喘着粗气,看似狼狈,实则窃喜。
人,终究不是无情无欲的神佛。在这尘世的大染缸里,辛酸苦辣、七情六欲的过活,总会有那么一些牵挂。
有了牵挂,自然也就有了弱点。
验证了王淮鑫的禁忌,些许的狼狈,有算的了什么?
戴晓飞呵呵一笑,继续的说道:“但徐先生,你方才的话中,有一点我倒不太赞同。”
“嚯~,愿闻其详。”
“徐先生说自己不懂为人父母之感,这就有些言过其实了。你每个月,都会给自己的寡嫂孤儿汇款,其中看护之重,我都得叫声好!
我也看过,那个小公子。
一表人才,小小年岁,也有了些许,徐先生你的风姿。
可切莫,让街上的那些泼皮听了去,那些人,有钱没钱的,指不定......哎呀,多言了,切勿见怪。”
徐豪眼底的些微快意,消失了......
戴晓飞推了推眼镜,然后没好气的,冲着旁边的油鼠说:“还愣着干嘛?给人家徐老大倒酒啊~!
有没点眼力劲儿?得罪了徐先生,你还想不想混了?”
“诶诶--,这就倒,这就倒。”
油鼠甩了甩额角的冷汗,低声下气的去倒酒。
作为浸没在,名为‘江湖’的这汪黑潭里,已经有好些年头的油鼠,瞧见今日场间的刀光剑影,依旧是忍不住的心底发寒!
抽气骨,列亲朋。这不仅是斗智,更是斗狠啊~!
而这一切的一切,也不过是开胃菜!此前算计,亦不过是确认对方,是否值得与自己平起平坐的试探罢了!
戴晓飞端酒起身,轻笑道:“今日前来叨扰,还是以大事为宜。这些家长里短的,先放在一边吧?”
徐豪也端起了酒杯,飒然笑道:“这是自然。”
“砰---!!”
随着一声清脆的碰杯,第二轮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