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渠街,马文小卖部
半新不旧的店铺里,零零散散的挂放着货品。不算太名贵的平民货物,在乱中有序的摆放;暖炉无声的嗡鸣,橙黄的灯暖在不时响起的吱嘎声,来回摇摆。
简简单单的场景,倒是显露着家长里短的温馨。
“怎么还不来人啊~~”叶晓月小朋友,却有些不开森。她一边撸着比自给还大的阿黄,一边蠢萌蠢萌的抱怨着。
因为早上,某个人五人六的小姑娘,挺着肚子抱着猫,很是神气的夸下海口,说自己要赚一百块钱!
但是,残忍而残酷的生活,给了小姑娘一个深沉的教训。
“哟,怎么了月月?咋恹头恹脑的?”马文拄着拐,以还算稳健的步伐,笑呵呵走了过来。
老先生扬了扬手里袋子,满脸皲皱的纹路,也堆着慈祥的笑意:“来,吃个卤蛋。跟爷爷慢慢说,谁欺负你,爷爷收拾他去!”
“马爷爷~~”小丫头噘着小嘴巴,又是委屈,又是自责卖萌道:“我现在一块钱的生意也没做成~~”
“哎呦~~,咋还挂泪珠子呢?快快快,来爷爷这,做生意哪有这么容易的?”马文老爷子,瞧着小家伙的懂事模样,言语里更是充满了怜惜。
......
好容易用刚买的卤鸡蛋,和自家店铺卖的棒棒糖,把月月小姑娘哄好了之后。老爷子便让孙女马韵歆引着小家伙,去后院游戏。
“呵呵,家主还真是喜欢月月啊。”瞧着小家伙的背影,干儿子小郑就咧着嘴,很是轻松的笑着。
老先生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嗯,历经世事险恶,却又不改纯真的小姑娘。却是比有些强多了。”
某些人?是那些人?有什么意义?这位老朽,简单又不简单的老人话语里,又有几重深意?
小邓听到耳里,却不会记到心里。因为有时候,无知与愚蠢,才是最有效的保命手段。
好在马文老爷子,也没想在某些窝心问题上,多浪费什么时间。他沉默了半晌,不愿动,也不愿说些什么。就像一块老朽枯竭的灵魂,塞进了一块更加老朽枯竭的石头。
冰冷的厚重,僵硬的默然,还有那表面覆盖的苍苔。
等到温热从手中的茶杯上慢慢褪去,老人才不急不缓的,用略有些干涸的声音说道:“小叶那边,有什么进展?”
小邓摇了摇头,浑厚的声音里带着不可抑制的愤怒,又裹挟着深切的嘲讽:“小叶先生占了情理,但情理大不过法理。
李老那边的人,已经开始介入了。婉君小姑娘的死,怕是又要尘埃落定了。”
老先生没有评价,只是有些莫名的问道:“多少年了,那些脏的丑的事情,你也见了不少。怎么现在动了心绪?”
小邓没有犹豫,回答的却是有些答非所问:“因为在这个干干净净的地方,干干净净的街坊邻里。”
小邓没说明白,马文却是听懂了。
人的念想,追求,或者说坚持,其实是一个很难定义的抽象概念。可以坚贞到遗世而独立,也可以知趣到和光同尘。
许是红渠街这处不大不小,又闹中取静的街巷里,真的有什么圣人君子...哦不,是真的有君子。
嗯,人不多,也就那么两三位。
做的事也不多,也就托孤守安不改诺,悬壶治病救世人。
干的时间也不长,也就那么十多年吧。
反正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一通,谈到最后。也不过是在商海宦海的黑水潭子里,泡了大半个人生的马文老爷子,寻思着自给也有些‘近墨者黑’,准备做些什么。
小郑像是想起什么,有些拿不定主意:“那家主,沈老爷子那边。”
“老家伙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老先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衰败的皱纹里,又添了几抹愁苦:“一条人命啊~~,老家伙当了几十年的大夫,看得最重的,就是认命。”
马文点了点下巴:“老李这次以不变应万变,占了一个‘法’字,的确是高明。
一次情理与法理交锋的耳光,也确实可以把那几个孩子打醒。但是......太狠了...”
“那您这次,可会出手?”
“会的。”老先生微微睁开了眼,浑浊却又深幽的眸子里,沉浮着不知何为的光:“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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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是一个神奇的物种,有千万种可能,也会有千万种想法。他们有自己的善恶,也拥有着自己所认为的是非。
无关大局,也无关利益的多少。
我只看黑白对错,我只看善恶是非。
对了就赏,错了就罚!所有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你说当今社会之下,这些东西没什么用?只是弱者对自己的心理宽慰?一切都是钱权做主?
说完了?然后呢?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关老子屁事?
就像现在,在一个不能说何处的少管所里。面对杜伦,面对那煌煌大势之下的法理,而显得那般卑微的几个年轻人,他们都很不服气,也不可服气。
杜伦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面对着这些现在沉默,却绝不会永远沉默的年轻人,他的压力很大,内心也很是不安。
“呵呵...”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宸宇,突然笑出了声,他很想笑的风轻云淡些,也很想笑的洒脱自然些。
但是,心里燃的那团火,脑子里窜起的那一份怒,却让笑容里多了怎么也抹不去的扭曲。
如果说付岭见证了,那个血红与雪白里的离去。那么他刘宸宇,就是见证了吴浩与夏婉君的点点滴滴。
无论是多年后重逢的相遇,还是那如山寺钟鼓般的静谧温情。刘宸宇都没有气的看在眼里,也都羡慕妒忌的记到了心里。
那一天,在小医馆里,他说‘婉婉如是,谁人怜君’。没想到,却是一语成谶。
枯笔蘸墨,写的心性,书的更是骨血里的凯歌。
他是一个写字的书生,没有钱权的底气,但有着骨子里的硬气。所以,他笑着说:“我还像也没到14岁。所以,无论我做什么,也都是无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