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真是印证了‘愣的怕横的,横的怕狠的’,这句难登大雅之堂的俚语,说的太有道理;也可能是几分钟前,那个突如其来的来电声太过诡异。
当杜伦和四个小辈,从冷清灌风的少管所大堂,换到了某处会议室。周身燥热的暖意,烘烤了手脚,好似方才冷进了骨血,也冷尽了骨血的寒意,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觉。
呵呵,好一个不大不小,好一个错觉。
一路的奔波劳累,本就凭着一丝执念而醒来的吴浩,禁不住不起大落的考量,昏沉的睡了过去。
叶清给他号了脉,脉象轻微却还算稳定,虽没什么伤及性命的大碍。但大喜大悲,至情至性本就是不是什么好事。
忧伤肺,思伤脾,人世间的悲欢,本来就是入髓的毒药,剔骨的钢刀。
其实医家和佛家,在某些理念上,还真是异曲同工的真切。
《心经》也曾说: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当然,这几句字字珠玑的佛言,是在讲九天上的法,还是在谈红尘来去的物。叶清并不太关心,也不会关心。
这时候吴浩睡着了也好,毕竟有些事,实在不是他这身体状况可以听得。
“呼~”抒尽胸中的寒意,安抚好付岭,刘宸宇两人。叶清便冷着黑脸,站到了,正看着窗外雪景的杜伦的身边。
少年揣着兜,看着外边白茫茫的一片,平静的话语里,添了几分慨叹的说道:“上次你带着我找闺女,总说要请你吃一顿,却总是没时间。哪想着,会在这场景下见着你。”
声音很年轻,但他说出的话语,却是没有半分遮掩的老气。肃穆,冷硬,就像冬暮的松针上,凝结出的白霜。
杜伦想着那一日,陪着叶清杀伐果决的疯狂,心中便是觉得豪气畅快!但是...人在这个世上,不能只有畅快啊......
他有些歉意,也有些无奈:“等这事完了,我会从‘磨刀’里退出来的。”
“磨刀?呵~”叶清咧了咧嘴角,不见微光的眼神里,只有着淡淡的嘲弄:“我看还是叫训狗吧。”
杜伦:“......”
身边没有答话,叶清也不以为意,身为武道宗师的他,也有不以为意的资格。温暖的会议室里,浑厚冷然的声调,仿佛带着边疆雪域的肃杀。
“我就搞不明白了,我和鑫哥从小到大,没犯过法。不说坐堂会诊救了多少人,也不说我两闲得无聊,毁了多少人贩子,拍花子,瘾君子什么的。”
叶清转过头,冷冽的声音里,透着不可一世的愤怒:“我们在边疆守国杀敌,为什么会受到背后的刀子!”
这一刻,他是一名战士。不是在红渠街家长里短的孩子,也不是医馆大堂中悬壶的医生。
一个守过边,杀过敌,流过血,甚至拼过命的战士!
所以,他默然转身,便是气吞万里的豪迈;他傲气挑眉,便是寒光照铁衣的冷寂。
没有烈酒如歌的煌煌大气,也没有巍峨如入云峰的威压。他就是简简单单的站在那,简简单单的一个人。但是啊,又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
这句话,杜伦不知怎么接,也不敢接。就算是任务临身,前途莫测,但有些人有些事,终究是不能触碰的底线。
有人说:世事如山,有人岁月静好,有人负重前行,愿每一个负重前行的人,都能被世界温柔以待。
叶清和王淮鑫求得不多,不要鲜花掌声,也不要温柔以待,只求在一个傻傻的,天真的姑娘后边,替她负重前行。
杜伦沉寂了很久,点了一根烟,狠狠的抽了两口后,才拧着眉头,很是苦涩的说道:“但是你们做的太过,若是不加以引导,以后说不定......”
“说不定?呵呵,有意思吗?”叶清铁着脸,语气没有起伏:“我就不明白了,老子是牧疆杀敌的狼,你们为什么非要我去当家养的狗?”
“李老这是惜才...”
“也别说天赋异禀之类的蠢话,那些有家室钱权的公子小姐们,妖孽多的是,凭什么非盯着我们几个?”
“......”
“不说?我帮你们说。
我和鑫哥是武道宗师,舍命能够杀世上任何一个人的存在。
因为老子没背景,能顺风顺水的活到今天,也是凭着老爷子的人脉。老爷子一旦走了,我两就是那些权贵眼里,最值钱的刀,和狗的人选。
你们这所谓的‘磨刀’,其实是为了方便以后,我们能好好当一条看家护院,不去咬权贵的狗是吧?”
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杜伦的脸色很苍白,身子很冷,就像北境所有的寒气,都灌进了身子骨里。
刀锋的冰寒,也斗不过那留着温血的人心。
有的话能听,也有的话不能信。在体制待久了,就算身子里还涌动着,那尚有些温度的热血。但一些有的没的,错的对的的一些‘道理’,还是要遵守。
比如:‘领导都是对的(被双开的以前)’、‘领导的出发点都是好的(除了想绿你)’、‘领导都是为国为民的贤人(也许是这样吧)’......
杜伦抽完了烟,才在最后的最后,才语气不明的说道:“我们就是想让你退一步。”
“可若是退了一步,那群喜欢训狼养狗的人,就能让我退很多步。”少年扯了扯嘴角:“你们在逼我,我直接掀桌子。”
......
“你是想逼我掀桌子吗?”
言不急,语亦不重。但在这缓缓的语气里,却是闪烁着刀剑颤动的狰狞,带着摄人胆魄的恐怖。
沈正看着眼前的老人,冷翳肃杀的眸光,就像是养鞘了数十载的清冽剑芒:“李建勋,你真的想我把你挫骨扬灰吗?”
老者方脸鹰眉,一身朴素的黑袄,却穿出了肃穆如碑,亦不怒自威的厚重。
李建勋,沈正老爷子年轻时的战友,‘磨刀’计划的总负责人。
感受着对面传来的惊人杀意,李建勋却没什么动容,过了很久,他才缓缓的说道:“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
“呵呵,滚,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