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雪后风凉
梨庭花园的生活,依旧是安逸温和的美好。老人清早起来,就着冒白气的豆浆,谈论儿孙辈的琐事;中年人赶着公交,在人来人去里奔着生活;小孩们背着书包,在万般不舍的期待里,踏上了上学的路。
平静,悠闲,无与伦比的美好。
一条不宽不窄,铺了些许沥青的马路,好似分隔开两个世界。左边是江浚路,右边是梨庭。隔得很近,却又似天边,无论是粘脚黏裤的黄泥,还是那些纷纷扰扰的是非,进不来的事物,依旧是进不来。
就像前个些天,那场骇人听闻的火灾,从物议纷纷到无人问津,也不过是一个星期左右的光景。
除了在某些人心底烙了疤,其他的...呵,也就不过是其他的罢了。
“条子,你要不还是回去吧。”刘宸宇搀扶着吴浩,看着吴浩苍白的脸,还有那苍白下冷翳的倔强,他有些不忍:“你身子还很虚,要不再养两天。”
“...不...”吴浩张了张嘴,干涸的喉咙,有一阵没一阵的力气,让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想是从肺里挤出来的:“走...”
“唉~~,走吧走吧。”
叹了口气,便没了多的言语。刘宸宇搀着朋友的胳膊,一步又一步的,踉跄的前行。
冬至过后的风,最是阴冷逼人。
在刮骨的寒风里,他们缩着腰,低着头的走着。有些不堪,也有些狼狈。
“老板,换我来吧。”叶清跑了过来,额头上的温热的汗珠,也在迅速的化为夺走体温的冰凉。
没有问询,没有杂七杂八的问候话语,更没有那些明显而没有必要的心理活动。
在小心翼翼的递送交接里,叶清号了下脉,皱了皱眉,又在转瞬间把眉毛抹平。
“放心,死不了。”少年清淡无绪的话语,缓缓的传入风里,浅薄的语气,就像被水化开的水彩画。
话语很淡,却说的很笃定。就像说今天下雪,马上要交作业,中午想吃肉一样说着家常。
“老叶...”没有起伏音调,像似不愿离世的鬼魂,在残骑裂甲的血泊里,呜咽哀嚎:“那个对话...我知道了...”
叶清咬了咬唇,搀着他前行的步伐,也不由得凝重。
对话,是指昨天,在少管所的会议室里,叶清对杜伦的逼问,指责、甚至是撕破脸!
字不多,却字字诛心!语不重,却催人心肠!对于他们这些年轻人来讲,很沉重,也很压抑。
因为,杜伦的一席话,给了叶清,也给了吴浩一个选择。
要么,叶清退步,自绝宗师之路,为少女沉冤昭雪;要么......让一个畜生逍遥法外!
呵,《未成年人保护法》,真正的逍遥法外啊~!
走进了校门,也理清了思绪,叶清还是冷静的说着,那带着懊恼的歉意:“抱歉,我...”
“你不要道歉...”也许是话说多了,吴浩破碎的声调,嘶哑的喉咙,终于可以流畅的说些什么:“错的是,那些用婉君的命,来威胁你的人......”
叶清、刘宸宇:““......””
两个少年人,没要去看吴浩的神情,只不过是扯了扯嘴角,便无言的向前走去。
他们没有去看吴浩的表情,不是因为心有灵犀,也不是因为脸大心大的不知晓事理。
只是因为,在很多年前,他为了让那个,闭锁在房间里的女孩能笑起来。表情冷漠而僵硬的他,逼着自己,慢慢自学的,学会怎样去表达愤怒,高兴,悲伤......
而自从那个女孩走了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了表情。
......
中午,校长室
一向是辞职为己任,总想着搞事,又只能搞好事的石硕老大,已经好些天冷着脸了。
瞧着他老人家不甚爽利的表情,下边的老师,年级组长,教导主任很有些战战兢兢。
所有人都想知道原因,却所有人都不敢问。
直到今天,当叶清、付岭两个学生,敲开了校长室的大门后。近些天惜字如金的石硕校长,才略微正常了一点。
石硕看着手中的报告,苍劲粗糙的左手,时有时无的敲打着厚重的桌面。
咚、咚、咚--
沉重的闷响,在空荡的房间里,悠长的好似铁锤擂鼓,敲打在人的心头。
面无表情,穆然如碑的巍峨气势,更是裹挟着尸山血海的无上霸气。若是寻常的老师学生,说不得会被吓的静若寒蝉。
但叶清和付岭的脸皮......好吧,谈他们两的节操和脸皮,还不如谈论一下,如何实现四个现代化来的实在。
“呼~”石硕长呼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纸张,看着眼前的两人问道:“你们,真的决定了?”
“那是自然。”付岭呵呵的一笑:“努力了这么久,总要见点成果吧。”
“......”石硕摇了摇头:“若果你们几个真的这么做,那么明年中考的免试资格,就彻底和你们无缘了。”
“啧--”付岭咧了咧嘴,有些肉疼,也有些无奈:“校长,您还是别说了,我怕我心痛的改主意。”
“好吧,你们也算是有心了~~”石硕微叹一声,在纸张上盖了校长的私印。
见事情办完了,叶清和付岭自然就没有待的必要了。简单的告辞之后,便出了校长室。
除了关门的那一刹那,石硕那一句轻微的‘抱歉’,他们便没有了其他的话语。
呼出一口白气,凛冬的北风,依旧是不断的刮着。
两个少年人紧了紧衣领,低着头,静默的向远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