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英雄的落幕》
温和的日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散落在青葱的草丛上。清风吹拂过湖泊,波纹在光芒下泛着粼粼波光。
一位少年睡在湖的旁边,当光照耀到他那清秀的面庞上时,他的眼皮不由自主地动了动。但是很快,少年便失去了安详的睡容,他的表情开始变得痛苦,似乎在做着什么噩梦。
“啊!”
突然少年就像是梦到了他最痛苦的事情,一声大叫,一个鲤鱼打挺便翻身站了起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摸自己的额头,发现手上全是冷汗。几乎是出于职业习惯,他开始回忆自己的身份。
他名叫叶岚,一百二十四岁,军衔上将,是人类联盟第二舰队——“阿尔戈斯”舰队的总司令,具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和指挥能力,亲自指挥过“奥尔丁顿防卫战”、“未央护国战”、“古诺蒂斯大决战”等对整个人类文明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战役。
但是……
叶岚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上没有任何的一个老茧和伤口。
可是叶岚征战一生,什么可能会拥有如此完美无伤的双手呢?
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咕咕~”一只有着金色羽毛,但羽毛末梢是紫色的鸟落在叶岚的肩上,然后欢快的叫着。
叶岚愣了愣,伸出手指点了点小鸟的喙。
“小可?”
被叶岚动作吓了一小跳的小家伙,扑棱了几下翅膀,然后一口咬住这像虫子一样的手指。
“嘶~你这小混蛋!”叶岚吃痛,赶紧将手指缩回来。这小鸟是一点都不将情面,因为他能够看到手指上有明显的两道红痕,差点就得要见血了。
小鸟在叶岚抓到它之前飞到了树梢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叶岚,然后欢快地叫了起来,犹如是在对叶岚的嘲笑。
叶岚十分地无奈。人又不能飞,如果不能让鸟自投罗网,那也逮不到它。环顾四周,他企图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周围的环境,让叶岚感到陌生且熟悉。陌生,是因为他在星海中征战百年,不曾见过一次自然风光;而那份熟悉感,则是来自他记忆最深远的地方……
而当意识触及到那最久远的记忆时,叶岚的声音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这里是……新莱尼斯!新莱尼斯?我这是在做梦吗?”
新莱尼斯星,作为人类联盟新政策开发的几个行星之一,虽然起步较晚,但也在逐步向着发达行星靠近,不过那也应该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而在新莱尼斯星彻底进行改造之前,它的地表被自然的森林草原覆盖,因此,旅游养生也一直是新莱尼斯星以前的主要收入来源。
是的,这里正是叶岚最熟悉的地方,新莱尼斯星,他从小生活的地方。
而这一湖的绚烂,便是他与她的秘密基地。
“对了,她呢……”叶岚突然间惊觉。但是紧接着,来自于脑海之中的刺痛,让他不由得痛呼了起来,“啊!这是……”
……
恍惚间,叶岚似乎发现自己站在一艘舰船的舰桥中。
本应当作为一艘舰船指挥塔的舰桥,此时却满是机体的残骸与异虫的尸体。用于视觉观察的透明舷窗早已破碎,而用于隔离太空与船舱的厚重装甲也不能幸免。遍布在装甲挡板上的大量孔洞,说明这艘战舰早就已经支离破碎。而透过这些空洞,叶岚甚至能够看到在舰船之外游走的异虫。
整个舰桥中,唯一的活物,或许就是那位仍旧端坐在指挥椅上的人类老者,也就是此船的舰长。老者身披戎装,挂满胸前的勋章证明着他军功显赫。但此时老者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威严与慈祥。鲜血从他的额头上流下,他的军帽早已脱落,流露出他花白的头发。
【警告!警告!舰体严重受损!所有炮组失效!动力系统被毁!维生系统离线!警告!警告!舰体严重受损程度达到95%!……】
舰船智脑仍旧在工作,其投影出的警告字幕遍布整个舰桥,但是端坐在舰长座椅上的老者却纹丝未动,似乎已经安然接受了船毁人亡的命运。
无论有多么高的地位,有多么高的成就,现在的老者,只是个奄奄一息的老人。
见到那老者的第一眼,叶岚就认出来了——这个老者,其实就是他自己。此时的老者所执行的任务,正是叶岚最后的任务:用“阿尔戈斯”号的奇点能源,来破坏异虫的虫洞。
叶岚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连张口都无法做到。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属于他自己的自己,因此他无法干涉。
在充斥着舰桥的警报红光之中,老者用自己枯瘦的右手,从怀中摸索出了一张有些年代的照片。在布满宇宙辐射的太空之中,有机聚合物的制品显然难以有效保存,更何况这张照片上本来就布满了无数的切痕。
对人类而言,照片承载着的是过去的图像,是对过去的回忆,更是组成人类本质的记忆。
但是如今的照片上,只能勉强看出来一位少女的轮廓,无法辨认出来她的容颜。这是老者最后的执念,也是他在临死前唯一的不甘。
百年的时间模糊了老者的记忆,更是让他在自己生命的尽头,不甘心地叹道:“你到底在哪里?”
在战舰的重力系统彻底崩溃之前,一滴老泪,落在了照片上,打湿了那本就模糊不堪的图像。
在老者的眼中,他手中的照片残缺不堪,那份记忆模糊不清。但是在此时叶岚的眼中,那张照片上的图像居然在重组,在逐渐的复原。
最终,出现在照片中的,是一位有着黑色长发的少女。她穿着清爽的学生装,用灿烂的笑容回应着拍照者,而在那笑容中是满满的幸福。
“苏黎潇!”叶岚想起来,他全部的想起来了。
照片上的少女名叫苏黎潇,是叶岚的青梅竹马,他的爱人,人类联盟认证的S级异能者。
可是,苏黎潇的年纪只停留在了二十岁那年。
……
叶岚眼前的情景发生了变化,那是来自于他记忆深处的画面。但是这一次,画面的背景不是舰船内部,而是废墟的城市。
在建筑物的残壁断瓦中,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人们。不断有战舰从空中坠落,而所落之处,就又是一片火海。
导致这一切的,是开辟在天空之中的那扇猩红虫洞。狰狞而又巨大的怪物从虫洞中钻出,它们在城市中肆虐、践踏、破坏、吞噬着一切它们所能够见到的事物。
人们的呼救声、建筑的崩塌声、巨兽的嘶吼声,全都混杂在一起,宛如是人间炼狱。
这颗星球,是古诺蒂斯星。
古诺蒂斯星,它本应该是星区中最繁荣、最美丽、最富饶的行星,但在这一天,刺耳的警报声充斥在星际的各个角落,城市更是在异虫的进攻中分崩离析。
而不幸的是,那一天,叶岚和苏黎潇正在古诺蒂斯星上。
在最后一班救援飞船的门口,少女对少年说道:“叶岚,我得留下来。”
少年问道:“一起走不行吗?”
然而,少女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她看着脸色焦虑的少年,笑着说道:“放心吧,我可是异能者,没有你这么脆弱。”
少女深情地看了少年最后一眼,就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去。淡紫色的裙摆在风中飘扬,面对着宛如山峦般庞大的巨兽,娇小的少女舞动起手中的长剑。
即便是衣裙被染红色,长剑被舞断,也不曾后退一步。
一切都只为掩护所爱之人的撤离。
那天,古诺蒂斯首都星沦陷,叶岚也失去了苏黎潇。
……
而这场悲剧,叶岚只能看着,也只能看着。
因为在这个人人普遍异能的时代,叶岚没有异能。没有异能,就代表着在任何事情上会落人一等。
叶岚不是没有努力过,但残酷的现实让他认识到自己无论是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所以叶岚开始认为,就算是天塌了,也有人去顶着。
因此他不再奋斗,也不再抗争命运。但是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他最珍视的人,也是最珍视他的人,也会因保护他而离去。
即便是叶岚后来发愤图强,成为了人类联盟的第二舰队总司令,还击退了异虫,甚至是重新夺回了古诺蒂斯星,但失去的东西却再也无法回来……
叶岚后悔自己过去的不作为,更是痛恨过去无能的自己。
当初在古诺蒂斯星,苏黎潇之所以会选择留下,叶岚觉得也有她对自己的失望。
其实,没有异能并不代表着不能有所作为,努力的确是不一定有结果,但若是选择放弃,那终将一事无成。
可是当叶岚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太晚太晚了。
或许仍旧是因为心存侥幸,所以叶岚始终不相信苏黎潇的牺牲。他固执的认为她没有死,固执的认为她只是失踪,固执的认为总有一天他们能够再次相遇,直到终结的命运降临在他的身上。
不知何时,叶岚眼前的情景又回到了支离破碎的舰桥之中。此时,在异虫的冲击与切割下,舰船的结构几乎已经达到了应力极限,似乎下一秒就会发生解体。
叶岚看向指挥椅上的老者,也就是他自己,却发现老者已经失去了呼吸。而那张苏黎潇的照片,也脱离了老者的手,由于失重而漂浮到了空中。
叶岚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抓照片,但是突然间,他感到眼前光芒大盛。
随后,一股难以抵抗的强烈窒息感向叶岚袭来。这股窒息感让叶岚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后他就跌回了现实。
……
“呼——呼——”回到现实的叶岚,求生的本能让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周围环境的空气。
现实之中,仍旧是鸟语花香,似乎什么都未曾改变过。
而随着氧气的充足供应,叶岚的大脑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这些记忆中的片段,似乎在向叶岚说明——他已经死了。
但是,为什么他又会出现在这新莱尼斯星?
他为什么还活着?